分卷閲讀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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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難以招架。
實在是難以想出當年二十一歲的自己究竟是怎麼熬過來的。
就在那一年的冬天,??師雲戰死在北疆的茫茫大雪中。將星隕落、舉國皆哀,??大夏前路更是渺茫如風中殘燭。
噩耗傳回京城的那一晚,華都下了鵝大雪。
本就天寒地凍,更加一片死寂。
演馬場的梨子樹下藏有師雲埋了許多年的梨花白,??莊青瞿跟着宴語涼,??眼睜睜看他去樹下把那些酒挖了出來。
看他瑟瑟發抖穿着氣、看他指節凍得發紅。
瓶子裏的梨花白全凍住了,一點點都倒不出來。
宴語涼便去把酒温了,烈酒燒喉,??莊青瞿年紀小,他不讓他喝,只自己一口口下去。
喝了很多,醉了,依舊沒有哭。
年輕的帝王不相信眼淚。哪怕人在命運的谷底,哪怕前路無明,哪怕伸手不見五指,抬頭沒有一絲月光。
宴語涼靜靜聽着。
莊青瞿説的這些他都不記得了。他努力去想那人,師雲,師雲,但他想不起。心臟在一遍遍默唸這個名字時,緩勾起來隱隱的澀痛,但腦中依舊一片空白。
嵐王:“阿昭,別急,不要急。”他心疼地攬住他,讓他不要想了。可宴語涼卻不願意了。那個人既是帝師,莊青瞿説他是他們所有人的師父,那他又怎可想不起?越是想不起,他越急着要知道。
“不回城了,朕想馬上……就去看看。”師雲這個名字,其實不止今嵐王提起,昨夜師律也提起過。
昨夜綠柳軍在城外伏擊火光沖天殺得過癮。師律站在城牆往外看,急得手癢癢。
“阿涼哥哥你自己在這待著吧,我帶一批人下去從後面截他們!叫他們一個也跑不掉。”宴語涼卻攔他:“不行,不準去。歸師莫掩,窮寇勿迫,圍師必闕。你不許去給嵐王添亂。”師律:“啊?啥?”宴語涼無奈:“就讓你多讀些書!你身為將領,怎會不知曉這世上有‘困獸之鬥’‘魚死網破’之説。哪怕是殲滅戰,一旦在戰場上全斷了對方後路得人無路可走,那便是狗急了也會跳牆。何況敵軍還是處月鋭?”
“不説別的,換成是你,如果反正橫豎都是死,會不反殺幾個敵人回本?這種末路之徒最難對付,何況萬一攔截不成反倒減了城中守軍讓他們殺進城裏來那還得了?”他只顧着教育師律。
卻冷不防突然間,師律整個人就撲了上來,一把緊緊就抱住他。
“哥哥……”青年的聲音委屈,掉了好多眼淚,“師雲哥哥,師雲哥哥,阿律好想你嗚嗚嗚……嗚哇哇哇皇帝哥哥你剛才説話的樣子好像我大哥啊!”宴語涼都懵了。
他看着四下無人,摸摸師律的頭。雖然明知道師律和嵐王一樣都是二十五歲,但他看師律,不知為何永遠像看一個十六七的頭小少年。
熱血、燦爛、魯莽、純真。
他哄着師律,不也在想。而這少年那位英年早逝的將軍哥哥,又會是個怎樣的人?
是否如他一般英姿颯,是否如他一般光明炙熱。……夏天的大漠,夕陽會餘暉會照映很久很久。
他們要去的地方並不算遠。
宴語涼抱緊莊青瞿的,馬兒在叢林中向另一個方向飛馳。越過蜿蜒泉水,踏過樹青苔,松針樹葉擦着臉頰而過,梭梭風聲。
直到某一刻,森林突然沒有了。
風聲呼嘯又安靜。眼前是一片戈壁,蒼涼幅員、亂世嶙峋,天際一片碩大的殘陽如血。
宴語涼睜大眼睛。
一時間無數雜亂的記憶突然填補進來。
心與耳側都在震顫轟鳴。馬兒漸漸慢了下來,走在這一片一馬平川的戈壁上。
他想起來了。
這片疆土在錦裕初年的時候,曾一度淪陷在北漠手中,師雲就死在這片土地上。
那年師雲二十九歲,而下個月宴語涼也要滿二十九了。
宣明二十六年,十八歲的師雲入朝為將。
莊氏有綠柳營,師氏有梧桐軍。兩家都是大夏開國元勳,師雲家雖然沒有莊氏顯赫,卻也是代代將才。
宣明年間北漠連番侵擾,北方疆土不斷被蠶食,年輕的師雲費盡口舌,終於説服朝廷建立梧桐鐵騎來抵禦大漠騎兵。
他努力訓練梧桐騎兵,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一心盼望着能訓練出一對嚴整鐵騎,對抗北漠的兵。
可僅僅一兩年後,梧桐軍的裝備、經費就被嚴重削減。身為騎兵營甚至連馬匹都不足,本難以為繼。
師雲寫信給莊薪火,寫信給澹台榮焉、寫信給皇帝。
無數次上書,杳無音信。
數百年來師家一族最為看重名節,因而在朝中一向獨善其身、從不拉邦結黨。
結果竟卻是無論在莊氏還是澹台氏眼裏,都是百般拉攏不得、不識抬舉之人,必須打壓。
宣明二十九年,北漠大軍南下搶掠。
梧桐軍雖奮勇禦敵,但因為兵力和裝備差距太遠最終全軍覆沒。那一年雲盛城被火燒,夏侯烈老將軍的父親吐血而亡,是大夏慘淡以割地賠款勉強結束戰爭。一片黑暗。
二十一歲的師雲孤零零回了京城。
身為“武安將軍”,卻再也無兵可領。
朝政昏聵已是積重難返,所有忠肝義膽的將士與百姓不過是權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