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閲讀112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鞋子,制止道:“行了,莫讓人家笑話你。”沈堯從許興修手中接過碗,片刻不敢耽誤,馬上摟着衞凌風給他灌藥。這種藥汁最好趁熱喝,輔以針砭之術舒筋活絡。沈堯和許興修出身同門,治病救人的方法總有諸多相似之處,二人合力運作好一會兒,沈堯驚喜地察覺衞凌風手腳回暖。他跪在衞凌風身側,慢慢地等,當他聽見衞凌風喚他:“阿堯。”只覺得這世間沒有任何一物能比這一刻的光陰更貴重。
沈堯垂首,顧不上旁人在場,坦言道:“師兄身在鬼門關,我半隻腳也踏上了奈何橋。”衞凌風的衣衫沾了血,又沾了汗。他從破損的袖袍中伸手,搭上沈堯的手腕。風爐未熄,迸濺的煙灰和火星灑了過來,沈堯抬袖去擋。藉着一面衣袖的遮掩,衞凌風向他臉上凝視,竟説:“我更想讓你好好活。”沈堯扭頭:“死是比活着容易。”衞凌風按住他的手背:“扶我一把。”沈堯跪坐,往下彎,輕輕地扶起衞凌風。衞凌風在他的助力中緩慢坐直,脊骨木然僵立。沈堯給許興修使了個眼,許興修便替換了沈堯的位置,衞凌風的目光仍然追隨着沈堯不放:“你的額頭怎麼了?”沈堯背對着衞凌風,握着一塊砭石,繼續照料趙邦傑:“我沒事。我就是不小心撞到頭了。”衞凌風淡淡地問:“是嗎?”沈堯頓時氣:“好,我説實話!我給人下跪,拼命磕頭。”他忽然想起衞凌風説過,小時候為了活命,也曾給人下跪磕頭,心裏就很不是滋味。他不知道衞凌風心中如何想,只聽見衞凌風又叫他:“阿堯。”沈堯沒轉身,直説:“趙邦傑形勢危急,我……”衞凌風自摸脈象,安道:“莫慌,至少你給我用對了藥。”沈堯忍耐已久,情難自地傾訴道:“倘若不是許師兄提醒我,我本想不到,應該給你用什麼藥。你小時候在藥王谷,過的是人的子嗎?百種毒發作,脈象亂得一塌糊塗。你的手和腳還要靜養,這種跌打損傷雖然嚴重,倒也不算命懸一線,這方面你比我和許師兄都要更通些。大師兄,你先給自己開副方子吧。”
“難怪你能解開五毒教的花蕾散,”許興修撈起衞凌風的手腕,技巧嫺地為他接骨,“你的血,能做藥引。”衞凌風瞥了一眼段家劍客,才説:“小師弟福大命大。換作另一個人,興許受不了以毒攻毒的辦法。”許興修用紗帶纏好衞凌風的手骨,嘆道:“真狠。”衞凌風卻説:“真弱。”許興修眉頭緊蹙:“我沒説你狠。”衞凌風面無異:“我在説我弱。”許興修淡淡道:“行了。我瞧瞧你的腿,傷勢如何?”衞凌風開衣袍,自己先看了看。許興修面朝着劍客,拱手説:“可否勞煩二位大哥,施捨幾件不要的衣裳?”與趙邦傑好的那名劍客馬上出門。不消片刻,他帶着一包乾淨衣裳回來了。許興修從中拿出一件,披到衞凌風身上。衞凌風不開口,許興修也不講話。他們兩人似乎生疏了不少。
密室牢房種種屈辱與折磨都不值一提。衞凌風攏了攏衣衫,背靠着平整的磚牆,試着運功為自己調理身體。但是這一次不同以往,他無法安定,無法平心靜氣。早先在藥王谷,為了活命,他曾經做過更下作、更卑鄙無恥的事,應了別人對他的“賤種”之稱。當時雖然年幼,卻已知恥知辱,仍要卑躬屈膝三叩九跪,在谷主面前匍匐為奴,自戕試毒,才得以苟延殘。
燈火昏黃,衞凌風瞥眼看見柳青青、趙邦傑,以及沈堯手上的傷口。他微微仰起頭來,轉而去瞧一道被夜風吹得飄然的門簾。許興修便問他:“你在給自己想藥方子?”衞凌風卻説:“我舊疾復發,只需休養一段時。無需用藥。”許興修正在分揀一束藥材。聞言他連眼睛都沒眨一下:“我的醫術比不上你。既然你説自己無需用藥,我這個做師弟的,自當相信你。哪怕你傷勢加重,昏倒在地,我亦無能為力。江湖上的人談起這件事,定會覺得,魔教餘孽,死得其所。”今夜,許興修説話一直夾槍帶,張口閉口“魔教餘孽”,這和那些“武林正派”有什麼兩樣呢!沈堯手指一頓,心道:不對,許興修本來就是武林正派,本來就是出身清白。他去匡扶正義,他去鏟除惡,那才是他該走的陽關道。
他為什麼要和衞凌風擠一條獨木橋?
沈堯出聲道:“大師兄現下身體抱恙。許興修,就算看在同門師兄弟的情誼上,你也不必一而再、再而三地重複‘魔教餘孽’四個字吧。”許興修站在木桌邊,用石臼狠狠碾碎一味藥:“同門師兄弟?”藥汁飛濺,他的衣袖垂落在桌沿:“你們何時將我當成了師兄弟?”最後一句話,聽起來像一個問句。
但他語調漸低,就沒有了問責的意思。
沈堯閉緊雙眼,懶得和他爭論。這一夜過於辛苦,沈堯早已筋疲力竭。他嘗試了《靈素心法》上記載的心損救命之法。趙邦傑仍然一臉死相。這荒唐人世,悲歡離合生復死,真叫人一腔鬱怒難宣。
沈堯收手坐在地上,不管不顧地往後倒。他以為自己會捱上冰冷的地磚,怎料他倒進了衞凌風的懷裏。
窗外又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