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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審問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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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有人説:“總管大人,死人是不能説話的,死人要是能説話,活人就會沒嘴巴。”俄爾總管一愣:這不是昨天西甲喇嘛告訴他的話嗎,打眼一瞧,才發現參加作戰會議的還有一切智·虛空王喀加布。他是什麼時候進來的?剛才怎麼沒看見?俄爾趕緊起身,彎施禮。

虛空王也不還禮,揮着手説:“出去出去,都給我出去。”他像驅趕奴才一樣把包括俄爾總管在內的所有人都趕了出去,然後從裏面堵嚴實了帳篷門簾,喊道“誰也不要進來,進來就是死,西甲喇嘛和進來的人都得死。”大家在帳篷外面等着,焦急得想過去看看聽聽,又都不敢。過了很長時間,也不知裏面發生了什麼,等門簾再次掀開時,就見西甲喇嘛一頭鑽出來,臉紅撲撲的,神得就像從來沒有受傷倒下過。大家在吃驚的同時,都格外佩服虛空王。沱美活佛趨步過去,想給虛空王敬獻幾句讚美的話,就見帳篷裏空空如也,虛空王早已不見了蹤影。

西甲喇嘛一手擋眼一手揮打着陽光説:“這是什麼東西,怎麼這麼亮。”好像他剛從地獄裏出來,已經適應了那裏的光線。他眯眼瞅瞅大家,埋怨道“我還沒説我的戰略戰術呢,你們怎麼都出來了?洋魔還打不打了?不打就算了,我一個人去打。”説着撒脾氣似的一腳踢去,踢爛了面前的一簇延齡花,然後拂袖而去。

俄爾總管生怕西甲喇嘛再死過去,緊趲幾步,一把拉住他,近乎諛媚地笑着:“西甲西甲,你大喇嘛大肚量,別跟我們這些腦袋裏裝了酥油的人計較。誰都知道打洋魔就靠你啦,快説快説,就在這裏説,你的戰略戰術。”西甲喇嘛回身,要了一碗酥油茶,立着灌腸而下,這才又説起來。他説洋魔的戰略戰術是奪取丕,再奪取江孜和拉薩,他們要遠遠地進,長長地打,所以就變成了一條河。河的源頭在英吉利,上游在印度和哲孟雄,中游就是我們西藏的納山、隆吐山、納塘、念那、勒布、則利拉。到了朗熱、亞東、丕以及以後的江孜、拉薩,就變成下游啦。源頭水量足,上游有補充,中游不堵,下游才會大水忽忽淌。但是洋魔佔領則利拉山後,就沒有大水忽忽淌,他要是大水忽忽淌,我們還能在這裏喝茶説話?茶呢?茶倒來。”他不滿意地吧唧吧唧着嘴。

麻子隊長趕緊從僕人手中奪過銀壺,親自給他續上。

西甲又説:“洋魔為什麼沒有連續進攻?中游有些地方河道狹窄,水不過來啦。上游是給吃喝給子彈炮彈的,牛馱馬背也運不過來啦。”他停下,看大家不住點頭,便接着説“河越長,越容易斷。它不斷,我們就讓它斷。它到了西藏想怎麼就怎麼是不行的。我們的話它要聽哩,西藏的苦它要吃哩。西藏是我們的,我們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溝溝窪窪就是臉上的褶子,你自己看不見往水裏一照就看見啦;山山水水都是神的腳趾手指,不親我們親誰哩?”沱美活佛聽明白了,以上師的身份微笑着鼓勵他。果果代本和朗瑟代本互相看看,都知道對方也明白了,就又去觀察森巴軍的奴馬代本。奴馬代本和俄爾總管沒聽明白,瞪着西甲喇嘛一眼不眨,生怕把最關鍵的話遺漏掉。

果果顯能地説:“不是從正面打,是從邊上打。”朗瑟也不甘落後地説:“也可以從後邊打。”西甲喇嘛覺得這麼快就讓他們理解了,顯得自己不像真正的大喇嘛那樣深奧,便用辯經時駁斥對方的口氣説:“邊上打是對的,但你知道是左邊還是右邊,是你的左邊右邊,還是洋魔的左邊右邊?後面打也是對的,是源頭的後面、上游的後面,還是中游的後面、下游的後面?至於正面嘛,不是不打,是打而不打,是有些地方打,有些地方不打。”俄爾總管終於明白了一二,覺得最關鍵的地方還沒説,催促道:“快往下説,兵力怎麼部署。”奴馬代本也説:“是啊,我們森巴軍擺在哪裏,後面還是左邊右邊?”西甲喇嘛又喝了一碗酥油茶,在眾人萬分期待的目光中抹着嘴説:“我們的防線中間是朗熱,右邊是乃堆拉,左邊是亞東,三個地方差不多在一條線上,都能通向丕。我現在要和你們商量,乃堆拉我們要不要?”俄爾吃驚道:“為什麼不要?難道乃堆拉可以讓給洋魔?”西甲説:“我是説先讓後打。我們堵住正面的朗熱,因為朗熱離丕最近;再堵住左邊的亞東,亞東離丕也不遠。獨獨把乃堆拉讓出來。我説了洋魔是一條河,乃堆拉離丕最遠,是朗熱到丕的三倍,因為山路狹窄,這條河會拉得長長的、細細的。我們把藏兵分開,三十人一隊,藏在山林裏,白天晚上不停地從兩邊和後邊打。這樣洋魔的大炮就排不上用場啦,他們的兵力也會一點一點消耗掉。等他們到了丕,我們就在丕西山谷來個合圍,四面八方的藏兵全上去打,我就不信洋魔不完蛋。”大家都點頭,很佩服的樣子,也都鬆了一口氣,彷彿在這樣好的部署裏,他們已經看到了勝利的曙光。只有俄爾總管還在嘀咕:放棄一塊西藏的地方,有這樣打仗的?不過他沒説出來,他彷彿面對着一個軍事專家,很害怕説出來會被對方笑話。

西甲説:“這才是下游的部署,還有更遠更深的部署。”大家趕緊又打起神來,聽經一樣專注地聽着。

西甲説:“我説了這條長長的洋魔河還有源頭、上游、中游。我曾經把歐珠甲本派到洋魔後面去啦,他們很好地完成了任務。但是還不夠,還得多多地派。派到源頭英吉利去,派到上游印度和哲孟雄去,派到中游納山、隆吐山、納塘、念那去。”俄爾説:“要派到我們想都想不到的地方去,那得多少兵力?”西甲説:“不用多,幾個人、幾十個就行了。比如去洋魔河源頭的,六七個人就能解決問題。你去了又不是打仗,是尋找上帝的寺廟。源頭肯定有上帝的寺廟,你要是在寺廟裏碰到上帝,就攮他一刀;要是碰不到,你就假裝朝拜在供台前拉一脬屎。上帝正在抬頭看西藏呢,下面是什麼他看不到,他享用了你的屎,臭得甩頭搖身子不知怎麼辦好,就顧不上保佑洋魔打西藏啦。再説去的人是西藏的喇嘛,喇嘛的屎是有法力的,一進到上帝嘴裏,就會把上帝的法力吃掉。”這一通展望讓會場充滿了開心的笑聲。大家笑了一陣,看西甲喇嘛一本正經的樣子,趕緊收斂了笑容。

西甲説:“現在我要派兵啦。”突然意識到不該自己派,閉嘴看着俄爾總管。

俄爾總管大度地擺擺手:“派吧派吧,隨便你派吧。”西甲又看看尊師沱美活佛。沱美活佛含而不地笑着點點頭。

西甲又説:“森巴軍是最不能打仗的,就守在乃堆拉。我剛才是不是説了‘打而不打’?你們乃堆拉就是打而不打。洋魔一炮轟,你們就跑。但不能跑遠,不能讓洋魔看出你們是誘餌,前面是陷阱。你們要打槍,能打死幾個洋魔算幾個,邊打邊退。退到丕後,就在西山谷的谷腦守着,只要你們堅守不退,洋魔就會停下來。到時候我和我的陀陀喇嘛也會過去,你們不是孤立的。陀陀一到,就不用害怕洋魔會衝過去吃掉你們啦。”奴馬不放心地説:“那我們的命就給陀陀喇嘛了,一定別忘了我們。”西甲説:“你們的命我收下,忘不了的。還站着幹什麼,茶還沒有喝夠?快去,再遲就來不及了。要是讓洋魔趕在你們前面,我的戰略戰術就不頂用啦。”奴馬代本聽命地點點頭,趕緊走了。

西甲喇嘛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突然追了過去,拉住他,小聲問:“沒見桑竹姑娘好幾天了,她回到森巴軍去啦?”奴馬突然想起來似的説:“我本來也是要問你的,忘了。她不在森巴軍,也不在你身邊,她去哪裏了?”西甲喇嘛“哦”了一聲:“是不是回拉薩了?”奴馬點點頭:“她是個讓人琢磨不透的姑娘,你説呢?”西甲喇嘛回頭看到開會的人都朝這邊張望,推了一把奴馬代本:“去吧,打仗要緊。”他這是説給自己的:是啊,打仗要緊,不想了,桑竹姑娘。可是怎麼能不想呢?他望了望遠方,晴茫茫的天空下,朗熱高地綠彌望,一片清新的透着生命氣息的杳渺。但最耀眼的生命在哪裏呢?看不到桑竹,原來生怕看到的桑竹,被寥廓和寂靜淹沒了。這個桑竹,幹什麼去了?

西甲回到眾人面前,想了半晌,思路才接上了面前的事情。他説:“朗熱高地是必須守住的,守住了,洋魔才會到乃堆拉去。你們幾個代本都是大能耐的人,就自告奮勇吧。”幾個代本互相看了看,無話。

俄爾總管説:“還是你分派,派到誰就是誰。”西甲喇嘛需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喝了一口茶説:“你們不敢自告奮勇,那就我來自告奮勇吧。朗熱離丕最近,洋魔一定會硬打死攻,我看就由我們陀陀喇嘛守着,陀陀們有福啦,成神的機會又來啦。第二重要的是亞東,果果代本和朗瑟代本,你們兩個誰去?”果果説:“你派你派,總管大人都説是你派。”朗瑟看到西甲喇嘛盯了自己一眼,趕緊説:“那就我去吧。”西甲説:“還是果果代本去。你就藏在朗熱和亞東之間的山林裏,陀陀打光了你來朗熱,果果打光了你去亞東。”他的想法是讓朗瑟代本做機動,因為朗瑟是很聽他的話的,指向哪裏就能打到哪裏。

但在果果看來,這是西甲喇嘛的偏心:為什麼藏起來的不是我們,而是朗瑟代本團?俄爾總管讓人用靴子跺死了我的士兵,你現在又想着讓洋魔打光我們,難道我果果代本不是西藏人?就算我果果娶了囊旺欽的妹妹,就算果果代本團屬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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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巴扎倉當週活佛和囊莊園領導下的馬崗武裝,但現在是全西藏共同對抗洋魔的時候,你們不考慮大局,卻千方百計想整死我們。哼,我果果也不是好欺負的,走着瞧啊。

最後西甲喇嘛把眼光投向了僧兵總管沱美活佛。沱美活佛就像真正的部下那樣,邁前一步,。西甲謙卑地問道:“尊師啊,你説還是我説?”沱美説:“我説?我説你説的?你説什麼我怎麼知道?”西甲説:“好弟子的心跟尊師的心是一般無二的,尊師你説過。”沱美説:“你是顧及佛祖的教誡,要我們不殺生吧?好啊,我的人不是陀陀喇嘛,是念經喇嘛,我們就在你們後面天天持咒唸經,看他上帝和洋魔能活幾天。”西甲知道沱美故意這樣説,便道:“尊師啊,你連指揮尊師的權力也讓給我了,那我就代你下令吧。僧兵的楚臣代本團化整為零,三十人一隊,分佈到乃堆拉到丕的峽谷森林裏,見洋魔就打,打了就跑,這樣白天晚上連續襲擾,到了丕洋魔就疲倦了。一旦洋魔進入丕西山谷,你們要迅速變零為整,把住谷口,切斷洋魔的退路。”沱美説:“這個好,退路一斷,洋魔就心慌了。”西甲説:“另外楚臣代本還得撥出四十九個僧兵來,分成七個組,每組七個人。第一組去源頭英吉利,第二組去上游印度,第三組去哲孟雄,第四組去中游則利拉或勒布,第五組去唸那或納塘,第六組去隆吐山,第七組去納山。去了也不是打仗,靠這幾個僧兵,打是打不過的。主要是搗亂,比如遠遠地放一槍讓洋魔害怕,炸喊一聲讓洋魔分心,碰到洋魔運送的吃喝放一把火燒掉。殺不了人就殺馬,馬沒有了洋魔的大炮就運不過來啦。去的都是喇嘛,從洋魔後面唸經,説不定上帝的脊樑就會發冷。反正就是搗亂,辦法你們想,別讓洋魔把你們打死就行。”沱美説:“還可以假裝投降,到洋魔的隊伍裏搗亂。”西甲説:“尊師説得對,投了降就可以下毒藥,可以把符咒埋到飯鍋裏、藏到洋魔的靴子裏。”楚臣代本説:“我們的事情太多啦,讓江村代本團去投降吧。”西甲説:“江村代本團退守丕,在西山谷兩邊埋伏。這是最後取勝的關鍵,一定不能讓洋魔提前覺察,要隱蔽,隱蔽。隱蔽是什麼知道吧?就是藏到老鼠、螞蟻窩、石頭縫縫裏,連隨人鷹都不能叫看見。”俄爾總管補充道:“上帝也不能看見,佛看見就行。”西甲説:“佛不用看,尊師就是佛,他不能自己看自己,他在打仗呢。有我的尊師在,丕西山谷,就是上帝和所有洋魔的天葬場。”俄爾總管瞥了西甲一眼,心説我前線總管的話你也要糾正?但表面上他還是嚴肅地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沱美活佛表情突然有些惘,憂鬱地説:“我心裏可不是這樣想的,你怎麼這樣説了?你是你,我是我,一般無二是對的,可不是每時每刻。西甲喇嘛,我這就走了,我們西山谷見。那裏的河就要血、山就要淌淚了。佛祖啊,看看我們西藏,到底什麼地方出錯了,要遭受這樣大的災難。”氣氛頓時悲愴起來。天也突然陰了,風涼涼的,似乎要下雨。沱美活佛帶着他的兩個代本楚臣和江村匆匆而去,清透的空氣裏,飄蕩着他們祈求天佛保佑的聲音:慈悲是力大無窮的,當瞋恨、貪慾和痴妄毒蛇一樣來到西藏時,我們的慈悲啊,你在哪裏?在天上嗎?保佑;在地下嗎?保佑;在人心的汪洋裏嗎,保佑。

西甲喇嘛望着尊師越遠越高大的背影,大聲説:“尊師,你就是慈悲。”馬翁牧師又上路了。他不僅仍然堅持和十字兵沒關係的姿態,還打算把戈藍上校派給他的衞隊還回去,自己一個人繼續往前走。

戈藍上校當然不肯答應,一再説:“我要為大英帝國負責,為上帝負責。你不屬於你自己,明白嗎,馬翁牧師?”他給牧師換了馬和補充了食物,又增添了衞隊成員,仍然是二十個。

馬翁牧師無奈,一個人連夜偷着走了。但衞隊是須臾不離的,還是跟上了他。馬翁暴怒,以上帝的名義大罵戈藍上校和衞隊長,讓衞隊長立刻回去。衞隊長也以上帝的名義回嘴:“聖父、聖子、聖靈的牧師是不能拋棄羊羣的,羊羣也無法拋棄牧師。如果我們看不見你,西藏的魔鬼就會吃掉我們。”馬翁牧師這才意識到,他跟衞隊的關係已不僅是自己單方面受到保護,他也有責任保護衞隊的每一個成員。

他們往前走去,只有方向,沒有道路。但馬翁牧師堅信,上帝會幫助他。是的,上帝已經在幫助他。他發現他們走了一天一夜,也沒有遇到任何阻攔。

人和馬都很疲倦,飢腸轆轆,該是歇息的時候了。他們在河邊紮營,燒水做飯,正要填飽肚子,就聽一陣駭人的吶喊,幾十步遠的林崗上,突然冒出了一隊藏兵。馬翁牧師驚叫一聲:“上帝。”西甲喇嘛説對了,十字兵在佔領則利拉山後,之所有沒有迅速進攻,正是因為補給沒有跟上。現在補給來了,後勤運輸線雖然山狹路窄,但還是暢通的。戈藍上校便立刻召集人開會,安排繼續進攻的事。參加會的不外是容鶴中尉、另外幾個英軍中尉、五個僱傭軍大佐和運送補給的背夫首領。他們的作戰會議比西藏人要簡單得多,基本上就是戈藍上校一個人排兵佈陣。

上校説:“我已經詢問了達思牧師和尕薩喇嘛,前面的三個地方朗熱、乃堆拉、亞東都可以通往丕,其中朗熱最近、乃堆拉最遠。我們進攻的地方既不能選擇最近的,也不能選擇最遠的。最近的防守一定堅固,最遠的戰線太長、費時間。就選擇不遠不近的,那就是亞東。”看沒有人提出意見,上校就把兵力部署説了一遍“乃堆拉、朗熱、亞東雖然在一條線上,但互相距離都很遠,西藏人不可能平行支援。所以進攻亞東時就用不着派疑兵牽制朗熱和乃堆拉的守衞部隊。十字兵的英國軍隊和僱傭軍應該全部壓向亞東,以最快速度攻破它。”容鶴中尉問:“什麼時候出發前往亞東,先頭部隊由誰帶領?”戈藍上校説:“兩個小時以後出發,我在最前面。”容鶴中尉失望地嘆口氣,他以為先頭部隊應該是他帶領的。

會散了,戈藍上校留下容鶴中尉,又派人叫來了達思牧師。容鶴中尉立刻明白,他和達思牧師又要有一次艱難的穿越了。

達思牧師拿出“吉凶善惡圖”指給戈藍上校和容鶴中尉看,就在則利拉山正前方的朗熱高地上,有一個紅標誌,表明那裏是神通之路。達思沒説他又一次聽到了那個亮麗尊貴又稍縱即逝的聲音:“達思快來,等你,等你。”戈藍上校不解地問:“難道這個離丕最近的地方是守備最弱的?十字兵何必要放棄直線進攻,繞到亞東去呢?”達思牧師説:“不,上校,吉祥的修法之路不一定是吉祥的進軍之路。神通是因為沒有鬼阻。朗熱有沒有守軍我不知道,但一定有能夠祛除所有鬼魅的大神。大神眷顧的是修法者,而不是十字兵。我的上師班丹活佛已經獲得遍知過去未來的成就,他一定預見了如今佔據朗熱高地的是哪一尊神,這尊神對修煉時輪堪輿金剛大法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容鶴中尉道:“照你這麼説,連我也不能去了?”達思牧師説:“不,你能去。但你最好不要帶領英國人去。如果是司恩巴人、廓爾喀人、印度人或者喜馬拉雅山南麓藏人,我們此行也許要順利得多。另外,不論你帶領什麼人,都必須穿上藏族人的衣服。”戈藍上校點點頭,盯着容鶴中尉説:“就聽達思牧師的,你這次一個英國人也不要帶。”達思牧師又指着“吉凶善惡圖”説:“如果能順利穿過朗熱高地到達丕,我們必須佔領丕寺,你們看,就是這個地方。”他把有紅標誌的地方用指頭鑽了鑽,幾乎在地圖上鑽出窟窿來。

霞瑪汝本一離開則利拉山,就到處尋找歐珠甲本,找不到就有些六神無主,好像他找的不是下級而是上級。他帶着幾十個人走來走去,越走越孤獨,是沒有歸屬的那種孤獨:到底我屬於哪一部分,我聽誰的命令?最現實的問題是:俄爾總管把絳巨噶倫送來的青稞粉和酥油分配給了各個代本團和相當於一個代本團的陀陀喇嘛,他們沒有歸屬就領不到吃的,人家會以為他們是來這裏冒領給養的乞丐。霞瑪汝本尋思,乾脆投靠吧,隨便找一個上級,先領到食物再説。

他帶人趕到亞東,問果果代本:“要不要我們?”果果代本斷然拒絕,他想這些不摸底細的人是不是俄爾總管為了徹底端掉馬崗武裝而派來的內鬼?霞瑪汝本十分詫異:我想當他的手下,聽他的指揮賣命,居然被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