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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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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琬容沒想到會聽到這麼一件事,口驀然像被壓了一塊大石頭,真想轉身就走。

殷玉書還在微笑着和母親周旋,“娘,爹不是早就教導我説:『不成大事,無以成家。』現在邊關還有諸多戰事尚未肅清,您怎麼能讓一個好端端的姑娘跟着我去過那冷月寒風的苦子?”

“越城我又不是沒去過,哪有你説的那麼可怕?”老夫人白了兒子一眼,“你和你爹一樣,對男女之事就是一點都不上心。這事兒還是娘替你做主算了,明天我就叫媒婆拿着你的生辰八字和許家小姐的合一合去。”殷玉書雙眉堆燮,“娘,兒子自己的事,您還是不要再心了。兒子現在無心娶,您就是合了八字我也不會娶。再説,我過幾就要回越城去,難道娘要讓人家為我守空房嗎?”老夫人驚訝道:“怎麼是過幾就回去?不是説這次皇上特意調你回京要供職的嗎?”

“娘從哪裏聽來的言蜚語?”殷玉書倒比她還驚訝似的,“兒子這次回來是皇上另有事情代,並非要回京供職,否則越城那邊給誰來鎮守?”老夫人一聽很失望,氣得捶着桌子,“你們父子兩代鎮守邊關,為國盡忠一輩子我無話可説,可是皇上總不能讓殷家斷子絕孫吧?明我就到宮中去找皇后評評這個理。”殷玉書笑道:“這件事皇后也管不了,娘去找皇后説,不是讓人家皇后笑話您嗎?娘先喝湯吧,我還有事要問一下琬兒。”老夫人看着兩人,哼了一聲,“玉書,做事要記得分寸,不要逾矩了,你終究是要娶個門當户對的大家小姐。”薛琬容明白老夫人最後那句話,其實是説給她聽的,雖然在老夫人面前她和殷玉書沒有任何互動,但是憑着身為母親的直覺,老夫人必然是覺到了什麼。

直到跟着殷玉書走出老夫人的獨院時,她心情還一直沉在谷底。

“在想什麼呢?一副天要塌下來似的?”他忍不住出聲打趣,卻並非不知道她的心思,於是又説道:“娘説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她飛快地看他一眼。

他不要她放在心上的是什麼?是他娘説要為他娶親的事?還是他只能匹配大家小姐,而她現在只是個貧賤丫蓑,若想高攀就是“逾矩”?

她沒有問,因為覺得自己連問一聲都是“逾矩”了。

他也沒有多做解釋,帶着她回到自己的院落站定後,方才説道:“琬兒,你今夜換身衣服和我去一個地方。衣服我已經叫人備好,放在你的屋子裏了。”

“換衣服?”她不解,現在她這身衣服不好嗎?還要換成什麼樣子?

他看了看天,“天快黑了,現在去或許最好。”什麼地方要天黑才去?還要換農服?她完全聽不懂他在説什麼。

半個時辰之後,薛琬容有種哭笑不得的覺,但又必須強忍住。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殷玉書竟然是到青樓來,而她現在一身桃紅長裙紗衣,看上去和青樓女子的穿着沒有兩樣。

她不相信他會是喜歡混跡青樓的人,更何況就算他要來,也必然不會讓她打扮成這個樣子。

“爺是要掩人耳目地查案嗎?”她的蕙質蘭心引得他一笑,“你不必出聲,只要靜靜坐在一邊就好了。”

“可是…爺要到這種地方來,這種地方聽説是不讓女人進來的…爺怎麼還會帶着我?”殷玉書挑了下眉,“總要裝個樣子給外人看。不過這種地方的女人我不想碰,但若身邊沒有一個,又讓人看了奇怪。”薛班容聽了有幾分欣喜。他的意思莫非是説——他不想碰別的女人,可對她卻是例外?

殷玉書來到這家名叫“燕客來”的青樓,顯然是提前打過招呼,所以兩人並沒有走正門,而是走後院的小門。

在青樓上下內外,都難免有客人和樓中的女子穿梭往來,他們走在其中,倒也不算引人注目。

“這裏若非青樓,倒是個詩賞月的好地方。”他環顧四周,頗有閒情逸致地笑着,回頭看到一臉緊張、亦步亦趨跟着自己的她,不笑道:“別那麼害怕,你現在這樣子真不像風月場的女子。哪有青樓女子和客人離得這麼遠的?”他説着,一伸手便將她摟在自己懷裏。

她滿面合羞,也不知手該放在哪裏,低聲説:“爺,奴婢該怎麼做?”

“不需要做什麼,就像現在這樣跟在我身邊就好了。”他垂目望着她長長的睫羽,懷中的她似是因為緊張而輕微顫抖,温軟的身子如一團雲依偎在他的前。

“琬兒…”他的手指輕輕觸摸她鬢邊垂落的一絡秀髮,忽然之間像有千言萬語要和她説,偏又不知從何説起。

“爺今天來要辦的事情…不會耽擱嗎?”她小聲提醒。

“嗯,是啊…”他暗笑自己竟然還要經她提醒才回神,眼角餘光一閃,忽然看到一個人影,對方正是他此行的目標。

拉着她,他悄悄跟了上去。

那人是個三十多歲的男子,嘴邊兩撇小鬍子在説話時總是一翹一翹的,看上去很是有趣。

男子從後院走到前院時,對着鶉兒很不高興地説:“你們這燕客來也算是天城裏有名的青樓,怎麼連個象樣的姑娘都沒有?”鴇兒陪笑道:“夏大爺剛從關外回來吧?咱們的姑娘和以前差不多啊,原來您不是最喜歡綠珠?她剛才難道伺候得不好嗎?”

“就是綠珠也看膩了,你這裏就沒有新來的姑娘嗎?”男子一轉身,恰好看到薛琬容,眼睛頓時大亮,他用手一指,“那個姑娘不就是新來的?怎麼也不給我安排?”鴇兒尷尬地不知該説什麼,殷玉書走上來笑道:“這位兄台看女人的眼光倒是和在下一致,只可惜這位姑娘是在下先選中的,兄台來晚了一步。”夏大爺看向他,雖不認得,卻一下子就察覺他是自己惹不起的人物,便笑道:“可惜可惜,那兄台就慢享美人福吧。”怎知殷玉書竟又説:“難得我與兄台這麼有緣,不如樓上共飲一杯如何?”薛琬容看出此人就是他的目標,又聽得他有邀約對方敍談之意,心念一轉,也開口道:“既然二位有緣又有雅興,奴…奴家淺地會幾首琴曲,給二位大爺彈琴助興如何?”

“好啊。”殷玉書挑眉笑應着,“我倒不知道你還會彈琴,這位兄台,美人佳音,你我一起同賞如何?”姓夏的想了想,也笑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鴇兒為他們安排了一間二樓的雅房,室內陳設雅緻,燻爐、茶爐、古琴——齊備。

薛琬容坐在琴身之後,沒有看他們,低眉垂目、十指輕攏,徑自在那琴絃上一抹,琴聲幽然響起——藉着琴音相伴,殷玉書有意無意和那人閒聊起來——“聽鴇兒説夏兄是來自關外?”

“在關外做些小買賣的。兄弟你呢?怎麼稱呼?”

“姓於。”殷玉書為他倒了一杯茶,“關外我沒有去過,倒是在越城生活過一年半載,不知是關外好還是越城好?”

“怎麼説呢?各有各的好處吧。越城有護國將軍殷玉書坐鎮,治安民風都可令買賣人放心,但關外的生意機會更多些。”

“聽説浦野國現在要改變耀陽商人在國內免税經商的國策,所以有不少商人都返回耀陽了?”

“是啊,這浦野國換個皇帝就換個政策。想當年,別説是耀陽的商人,就是耀陽叛逃的將軍,浦野國都照收不誤。”殷玉書自己也斟了一杯茶端在手中,“是啊,我也聽説十幾年前就有咱們耀陽的叛徒跑到浦野國去了,也不知下場如何。

“還能有什麼好下場?叛徒嘛…終究是叛徒。”説了一半,似是察覺到自己説溜嘴,那人又打着哈哈笑道:“不説這個了。這茶實在是喝得不過癮…”他向屋外喊道:“拿壺酒進來”殷玉書卻是不動聲

酒很快送到了,那人問:“於賢弟看來可不一般,不知是做什麼的?”

“在下給户部做採買,近進京就是為了領差。”

“原來是皇商,失敬失敬,那你混的可比我好多了。”姓夏的立刻湊過來説:“那你和户部混得不錯吧?有什麼機會也介紹給兄弟我一點?”

“當然,夏兄若是有意,留個京中落腳的客棧地址,回頭咱們可以再詳談。”見把對方哄得心花怒放,殷玉書趁勢又續道:“可我最近也在發愁呢,本來有筆買賣在邊境附近,但聽説那裏有盜匪出沒,怕商隊遭劫啊。夏兄既然常在兩國之間走動,有沒有打通關節的好辦法?”姓夏的此時笑答,“看來你真是在國內做慣安穩生意了,盜匪也有盜匪的道,你只要餵飽銀子,他們也不會和你過不去。我認得一人,就是盜匪的頭目,姓周,做事還算有義氣,只要收了你的銀子,就不會與你為難。你若有興趣認識,我可以昔你修書一封,引薦你們認識。”

“那自然是好。只是…我身為皇商,又和盜匪結,若是讓官府知道了,會不會…”

“自古官匪成一家,這道理你還不知道嗎?”姓夏的哈哈笑了,“周峯雖然是盜匪,當年也是官場出身,只是因為犯了事才逃到山上。不過他和上面的官家還是有勾結,你送的好處有一部分他還要拿去喂官家,但那些就是他的道兒了,不會説與你知曉。”他微微一笑,“周峯?好,那就少不得要麻煩夏兄了。不管事情成或不成,我的謝禮是要備下的,明就送到夏兄的客棧去。”姓夏的走後,薛琬容收了琴音,抬頭看向殷玉書。

他斜坐在長長的軟榻上,微笑望着她,“你們家小姐連琴都教你?還是小姐學琴的時候,你也跟着學了?”她被問住了,總覺得他話裏有話,自己似乎無論怎麼回答都會出錯,只得温碗一笑,低頭擦拭着琴絃説:“這琴算不上好,琴音不夠古雅。但聽爺似乎是要和那人説秘密的事情,怕外面的人聽到,奴婢就壯着膽子在爺面前獻醜了。”

“我不懂琴,但你的確是幫了我一個忙。”他呼出了一口長氣,伸出一指勾了勾,“琬兒,你過來。”她離開琴台,緩步走向他,屈膝在他面前,“爺,是要現在走了嗎?”他坐起身,眼中帶着幾分微囊的醉意,今為了和夏姓商人聊出想要的秘密,他不得不陪着喝了幾杯。聽着青樓上下熱鬧的聲音,身處一片離燈火下,他也不有幾分飄飄然了。

伸出去的手還停留在半空中,緩緩勾回後落在她的後頸上,眼前這雙秋水般的眼眸柔如雲、輕似風,他已許久不曾見過這麼幹淨的眼神了。

只是…這個人又是誰送到他面前的呢?

忽然間,他將她拉到眼前,本就咫尺的距離倏然重迭在一起,久已渴盼的紅潤雙被他採擷,一朝得償,果真如想象中般柔軟清新,而芳帶着嬌怯,惡惡發抖着,讓他情不自箍緊她的纖,不准她惶恐逃離。

“琬兒,我只給你這一次機會,若你有事騙我,可以現在説出來。天大的事,我都會替你做主。”一吻方休,他壓抑着口的盪,一字一句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