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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姻緣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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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楊笑道:“我不過是想問玉芹表姐兩句話兒,外婆瞧我像是來搗亂的麼?我又不傻,家裏爹跟娘都煩死了,我要再搗亂,那不是叫他們沒法活了?”他外婆聽他説得很有道理的樣子,只是不大相信,可是張楊如今唸了書,也是斯文懂事不少,便叮囑他道:“那你説話軟和點,你玉芹表姐也難受哩,都瘦了好多。”張楊點點頭,自去玉芹的房裏找她。

這婚姻的緣分真是不好説,玉芹因為表哥心裏受煎熬,旁人也在為她受煎熬。這種情形也不知真的是因為緣分不到,還是因為人們總喜歡盯着那得不到的東西,滿心失落。

不管怎麼説,當張楊問她,是不是真的喜歡他哥哥時,玉芹還是堅決地回答是真的喜歡。

她都已經把話跟爹孃姑媽説明了,她還有啥好猶豫的?也就是仗着張槐娘是姑媽,她才敢這麼在爹孃跟前説,要是旁人家,如何能説?

張楊卻對她道:“我瞧你一點兒也不喜我哥。你就像喜歡一件衣裳,非要得到。舅舅舅母是賣了雞買這件衣裳,還是借錢買這件衣裳,你是不管的;你只管這件衣裳穿在身上好看,你就高興了。要是這衣裳舅舅舅母沒幫你來,你就要死要活的,得旁人都擔心你。”他掃了一眼玉芹那驚駭的神情,繃着一張小臉繼續道:“咋了,我打的比方不對?你説要嫁我哥,就一定要嫁我哥。我哥想不想娶你,你是不管的;我娘因為我哥難過。你也是不管的;你爹你娘因為這事跟我娘慪氣、罵我哥,你也是不管的;要是我哥一直不答應,你就不好好地過子,也不嫁給旁人,説不定還要尋死覓活的,得全家人都擔心你。”玉芹被他的話驚呆了,只覺得自己不是這樣的,她並不想所有人。她不會為了一件衣裳就不管家人的死活。

可是,為啥他説的這麼順溜?

自己真的那麼討厭麼?這比方好像也很對哩。

張楊鼓着嘴道:“你願意嫁給我哥,我爹孃不知有多高興。可你曉得為啥我娘不我哥娶你麼?因為我娘才是把我哥當心肝寶貝疼,她不想我哥難過,才不他的。她這樣才是真的喜歡我哥哩。你喜歡我哥。不過是跟喜歡那件衣裳一樣,非要得到罷了。你要是真的喜歡他,就不會讓他為難!”玉芹臉頓時慘白。

她這段子本來就存了心思,小臉瘦得尖尖的,如今更是難看。她失魂落魄地呆坐着,手中縫補的衣裳滑落到地上也不知道。

張楊説了這些話,也不再管她,就坐在一邊瞧着她。

忽地。房門外邊傳來四舅母惱怒的聲音:“你來幹啥?瞧瞧玉芹死了沒?”然後就是張槐的聲音:“四舅母,玉芹跟我妹妹一樣,我能不管她麼?我來是有話要跟她説哩。”張楊詫異地站起身,哥哥咋也來了哩?

玉芹卻是如夢初醒,站起來衝出房門,對她娘道:“叫表哥進來吧,我也有話要問他哩。”張槐跟着玉芹走進房間,見了張楊。也十分詫異:“楊子,你咋在這哩?啥時候來的?”玉芹苦澀地説道:“他來罵我哩。你也來罵我麼?你們倆兄弟倒是一條心。”張槐大驚,瞪了張楊一眼,忙對玉芹道:“楊子還小,他説了啥你也甭放在心上。小娃兒的話哪能計較。”一邊拽起張楊,使眼讓他出去。

張楊氣惱地叫道:“表姐,你説瞎話咋這麼順溜哩?我啥時候罵你了?”他一邊嚷着。一邊悻悻地出了房門。

到了門外,四舅母也是垮着一張臉對他。他氣不過,就到外婆的房裏倒下休息,一邊等哥哥。

往常每回來外婆家都是滿心高興和期盼的。外婆總會收藏些東西讓一大羣孫子外孫哄搶,她就在一旁笑眯眯地瞧着樂呵。可是今兒來卻是一副不受歡的光景。

唉。這些糟心的事實在是煩透了!

過了好久,張槐才滿臉疲憊地從玉芹的房裏出來,叫上張楊,就跟外婆告辭,推拒了老人家留晌午飯的好意,也沒敢瞧四舅母那難看的臉

路上,張楊緊張地問道:“哥,表姐想通了麼?”張槐點點頭,微笑道:“應該是沒啥事了。你幹嘛來了?”張楊忙撒了個謊,笑道:“我就是來外婆家逛逛唄。”他又好奇地問道:“你是咋跟表姐説的?”張槐斜了他一眼道:“小娃兒問那麼多幹啥?”不過想了想又對他道:“哥曉得你是來幫哥説話的。可是你也甭怪玉芹,她這樣也沒啥錯。要是你哥沒自己的想法,碰上這樣的人,那不是好幾輩子修來的福氣?真要説她有啥錯的話,那就是太只顧自個了。可是,話總要好好的説,能和氣解決這事,幹嘛要吵吵嚷嚷哩?要是她真的有個好歹,我還能過得安穩?”張楊笑道:“我曉得,我沒有罵她,是她瞎説的。你説她往常也沒説要嫁你啊,咋忽然起了這心思哩?”張槐嘆了口氣道:“這我哪曉得哩!”他想,人要是都能早早地就明白自己的心思,那還會發生那些亂七八糟的事麼?自己不也是折騰了一番,才曉得喜歡‮花菊‬麼。玉芹怕是往常也沒在意他,也不知道是啥時候動的這個念頭。

這還算好的哩,好歹他們都沒成親;有那些人成了親還折騰出一堆事,那才叫鬧得雞飛狗跳哩!

解決了一樁大心事,這回程就愉快起來,就是倆兄弟錯過了晌午飯,都餓得飢腸轆轆,於是,在路上掐了些青刺苔剝了皮嚼着,一時張楊又摘些野莓子,卻是越吃越餓。

張槐笑道:“趕快走吧,有這工夫,都到家吃飯了。”張楊惋惜地説道:“唉!要不是這糟心的事兒,咱在外婆家吃飯多好。我還想吃外婆醃的鹹鴨蛋哩!”説着鹹鴨蛋,他只覺那嘴裏口水就冒出來了,忙加快腳步往家趕。到家就算沒有鹹鴨蛋,雞蛋總是有的,好歹能殺個饞。

張槐想,使勁地幹一年,搬到小青山下挨着青木住,喂幾隻鴨子,不就有鹹鴨蛋吃了?

就算是錢不夠,哪怕先蓋個土坯房也要搬過去。

兄弟倆回到家,何氏見了埋怨道:“去了哪?連飯也不曉得家來吃?”張槐不想讓娘再心,便將去外婆家的事跟她説了一遍,説玉芹已經想過來了,往後沒事了。

何氏聽了,就抹着眼睛道:“這就好,這就好!這娃兒跟我閨女似的,我也心疼她哩,瞧她那模樣我心裏就不落忍。要不是曉得她嫁過來也過不好,我肯定就答應這門親事了。你舅母埋怨咱不識好歹,她就不明白我一片苦心,其實都是為玉芹打算的。你這個樣子,娶了玉芹,那不是害她麼?”張槐沉默了一會道:“總歸是我先前糊塗,才跟着有這麼些糟心事。往後不會了。娘就放心吧!”何氏見他內疚,也不忍多説他,嘆了口氣端上飯菜,讓兩兄弟吃。

這天底下的事真是不好説,玉芹忍痛對錶哥死心,跟着就有人上門來提親,就是她本村的大山。

她見那男娃也還實誠,就跟爹孃都應下了。

誰知這個大山相中她好久了,因家中也是不寬裕,硬是攢了幾年,才捧着一份厚彩禮上門提親。

有時候,彩禮會讓質樸的鄉下人到絕望,傷他們的情;可是有時候,彩禮代表的是一份誠心,讓他們動的淚。

當玉芹聽她娘説大山的娘告訴她,大山為了這份彩禮悶頭苦幹了好幾年,前些子更是為了他們這姑表兄妹要親上加親在家裏痛苦了好些天時,忍不住就哭起來。

原來表哥説的真是對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好姻緣,幸虧自己沒有一直犯倔。

大山既然對自己這麼好,自己也要收心對他好才應當;表哥麼,希望他説的那個人也能對他好,不然可是白費了表哥的這一片心哩!

想到這,忽然她有些同情起張槐來,好歹自己有人喜歡,還喜歡了這麼些年;可是表哥説,他喜歡的那個人好像對他不大在意哩!

可憐的表哥,要是人家相不中他可咋辦?

她走出了那個人生的死衚衕,心情好了,又心起張槐來。

玉芹讓爹孃將聘禮中的十兩銀子送回大山家,讓他買地,甭亂花了;就是下年成親,也簡單地辦就好了,省些錢也好過子,不用裝面子上的風光。

大山簡直是喜出望外,拿了銀子呵呵傻樂,覺得自己是苦盡甘來,熬到頭了,這媳婦還沒進門就幫着算計過子哩。

張槐聽説玉芹定親的消息,忍不住嘴角含笑,眼睛有些發酸。

那個大山他是曉得的,可是個勤快忠厚的好男娃。他居然一直喜歡玉芹,這下玉芹有人疼,他也放心了。他總算是妥善地解決了這件事,沒有像上回那樣得一團糟。

可是,玉芹等到了她的好姻緣,自己呢?

他望着小青山方向,一時有些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