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姑表難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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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菊不知如何跟他説,扯着草想了半天,才問道:“那他們生的娃兒都沒啥病?我總覺得這姑表兄妹不就跟親兄妹一個樣麼,咋能成親哩?”青木想了想道:“也沒見有啥病啊!不過我也不認得幾家姑表兄妹結親的,不曉得是不是生的娃兒都沒事。你説的好像也有些道理。”他忽然想,花菊是不是也不樂意槐子娶他表妹,才這麼説哩?
看那樣子也不像,不過總算她沒説出“那幹啥不樂意哩?這是多好的一門親事”這樣的話來,要不然槐子曉得了,又該傷心了。
張槐沒有傷心,卻在發愁——為他表妹的固執發愁。他萬沒料到青木當初的話居然應驗了。
他娘何氏也在發愁。
以前兒子沒人嫁,她發愁;如今有人一定要嫁兒子,她更愁!
槐子四舅舅家的閨女玉芹今年十六歲了,這小女娃也不曉得是啥時候動的心思,説喜歡錶哥;槐子四舅也喜歡槐子,就想着跟姐姐親上做親。
本來要是旁的人家提這事,婉言推了也就是了,可是這玉芹是孃家侄女,話就不好説得太白。她雖然也跟弟妹説了槐子眼下不想説親,這玉芹卻堅持道“表哥啥時候願意説親了,我就等到啥時候”硬是叫她愁得不知如何是好。
後來她跟槐子外婆私下裏説了這事,説槐子只當玉芹是妹妹,不想娶她哩。
這下可不得了,槐子的四舅母氣得在家大罵槐子不識好歹。家裏一窮二白還在挑三揀四。
這還不是最愁人的,最愁人的是那玉芹死不改主意。誰家來説親也不答應。小女娃幾天工夫瘦了一大圈,誰勸也不聽,只倔強地不出聲。
她擔心要是再這麼下去,這娃兒要是有個好歹,那跟孃家不是親戚成仇人了麼?
所以説,家家有本難唸的經,這話是再不錯的。
再愁這子還是要過的,張槐下了學,匆匆地餵了一遍豬。然後捋起袖子搬開柴堆,挖起下邊的肥泥來。
他這是聽青木説的。這黑泥養蛐蟮最好,蛐蟮能餵雞,也省些雞食不是。花菊因為把那橡子果磨碎了,雞也是吃的,她就不想再養這噁心的玩意兒,反正她也不想喂太多的雞,她忙得很,喂多了也照應不過來。
張槐卻留心了。
他家沒橡子果。這上半年是豬糧也缺。雞也是散養,沒東西喂。他娘總是空打豬草,不然這豬可真要喝西北風了。哦。上的時候還沒西北風,要喝也是東南風。
這個天他養了兩三茬了,又用豬糞摻着泥土試了試,覺得不太好,還是柴堆下面挖出的泥最得蛐蟮喜歡。
於是,他一個月把柴堆換一個地方。換之前特意將泥土翻鬆,撒些碎茅草,把小蛐蟮丟些進去,然後再把柴火堆在上面。
別説,這地道的笨法子最有效,每當他挪走柴火,將柴堆下那捂爛的柴草泥土清出來,總是能撿出好多又肥又大的黑紅蛐蟮。那清出的泥土還能再專門養一茬蛐蟮。
他如此折騰着,收穫的蛐蟮也不是很多,但曬乾碎後摻在菜葉、稻糠裏隔三差五地餵雞,也算是給雞加葷,那雞生的蛋明顯就多了,也大了不少。於是他越發細細琢磨這蛐蟮的養殖,還專門割了茅草扔在柴堆下讓它腐爛。
他一邊挖着那黑褐的泥土,一邊緊蹙眉頭,想着玉芹的事兒。
唸了快一年的書,他雖然並沒有學成滿腹詩書,但好歹懂了些道理。
經過了花菊的事,又親眼見了青木跟柳兒的事,他越發覺得在這些人生大事上,那是一定要慎言慎行的。他當初輕飄飄的一句話,就造成了嚴重的後果,並讓他付出了痛苦的代價,到如今花菊也只是跟他客客氣氣的,再也不像往常那般待他。
所以,這次無論他四舅如何問他,他只是咬緊牙關不鬆口。
他雖然講不出一套大道理,但也朦朧明瞭一個男人應該有的擔當,既然不想娶表妹,那就萬萬不能應承,不然,兩人這輩子都過不好。
縱然花菊不嫁他,他也不能娶玉芹。
媳婦難道娶家來就完了?娶家來不得過子麼。
自己這副心思咋能跟玉芹過子哩,甭説自己不痛快,也是害了玉芹。
可是這一番心思跟誰説?何況喜歡花菊那是不能説出口的,便是青木曉得他的想法,也無法受他的苦惱吧!
萬幸的是他爹孃也喜歡花菊,所以才沒強求他答應這門親,否則的話,婚姻大事哪有他説話的餘地,還不是叫娶誰就娶誰。
他挖土,清理柴堆,忙得大汗淋漓,便把外面一件褂子了,只穿一件破背心,一身養了一個冬天,眼下還未曬黑的肌,繼續忙碌。
張楊在學堂跟夫子又學了一會文章,才匆匆趕家來,見哥哥揮汗如雨地攏那挖出來的黑土,忙上前幫忙,又幫着將原來那堆肥土裏的小蛐蟮撿到這新挖出的黑土裏。
他一邊忙着,一邊瞧着哥哥的臉,只見他憂心忡忡、眉頭緊皺,那份沉重是如此的明顯,連帶他也跟着情緒低落。
最近一段子,家裏人都被玉芹表姐給折騰得無心説笑,讓他很是氣悶。
他雖然小,但是卻很聰明,這親事他一個小娃兒原也不能有啥意見,可是他卻想,説親不是要兩廂情願麼?
表姐這算啥?
這麼鬧着就算嫁過來,那也是讓人氣不順。
正想着,卻見哥哥忽地把鋤頭一頓,發起呆來。
原來張槐想道,自己就算拿定主意有啥用哩?要是表妹一個想不開去尋短見…
他一觸及這個念頭,那心裏就絞痛起來,額頭上的汗水進眼睛裏,模糊了他的視線,滿心都是跟他疏離客氣的花菊。
難道他還要害得玉芹也…
要是他不能妥善地解決這件事情,他往後也沒有好子過。他不是小娃子了,要曉得“一句話説得人笑,一句話説得人跳”他總要拿出一個像樣的主意出來,解決這事,光咬死不鬆口也是不成的,玉芹可是他表妹。
他決定去找玉芹好好地掰扯一番,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她,他不能再糊塗第二次。
再説,有啥好糊塗的,他對自己的心思清楚的很。
這樣想着,心裏就輕鬆了不少,招呼張楊收拾東西回家。暮已經降臨,他娘也打豬草回來,在做晚飯了。
張楊看着哥哥的神情變幻莫測的樣子,也在心裏下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吃過晚飯,他便跟爹孃説要到夫子那裏去問個問題,然後就來到學堂找周夫子。
昏暗的油燈下,周夫子聽張楊問他,要是一個女子非要嫁他,可是他卻不想娶她,要如何才能打消她堅持的念頭,並且不能讓她傷心,使得她受不了跑去尋短見。
他開始還摸着鬍鬚認真聽着,聽到後來差點把那幾鬍鬚給扯斷了,驚得目瞪口呆地瞧着這個弟子——難道他這麼點大就受到女娃兒的傾慕?
張楊問完了就擺出一副認真聽取教誨的模樣,卻沒有等來夫子的解説,只見夫子目光古怪地瞧着他,滿眼的探究。
張楊奇怪地問道:“先生,您也不知道?”他總覺得先生是無所不知的,這個簡單的問題應該難不倒他才對,難道這個比作一篇文章還難?
周夫子不知如何是好,咳嗽了一聲説道:“你就跟她説,你們年紀尚幼,考慮這個問題為時過早,且不説父母之命不可違,禮法不可違,單説在長大的這幾年裏,就有無窮的變數…”張楊忽然發現夫子誤會了他的話,忙打斷他的話,將哥哥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
周夫子這才鬆了口氣,呵呵笑着白了他一眼道:“嚇我一跳,還以為你小小年紀就受到女子傾慕呢。”張楊聽了很不好意思地笑了。
周夫子想了想,微微一笑,如此這般地教了張楊一篇話。
張楊聽了大喜,忙對夫子道,他明不過來了,要到外婆家去幫哥哥解決這樁事,不然的話,他娘要跟四舅舅鬧翻了,往後連孃家也不好回了。
周夫子見他心家裏,欣地點點頭,吩咐他只管去,他家裏來人問,他會幫他解釋的。
第二天,本是學堂休息的子,張楊以往都是要照常來聽周夫子講學的,今他還是去了學堂,不過打了個轉又往外婆家去了。
他外婆家住在十來裏外的小河灣,他一路小跑,趕到外婆家,驚得他外婆拉住他問道:“楊子,家裏出啥事了?咋你一個人來了哩?”張楊莫名其妙地説道:“家裏沒啥事呀!我來找外婆有點事。”老人家放下心來,又奇怪地問道:“你找外婆有啥事?咋你娘不來哩?”張楊接過老人家遞來的一碗水“咕咚”一氣灌了下去,然後抹抹嘴邊的水漬,才對外婆説道:“我娘忙哩。我來是想跟外婆説,我想找玉芹表姐説説話兒,問她點事。”老人家瞧着這個小外孫,疑惑地問道:“你想問玉芹啥事?我瞧你還是別搗亂了,小娃兒不要嘴大人的事。這事自有你爹孃做主,再不成還有你哥哩,哪能叫你説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