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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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才説那麼一大堆,你怎麼才寫這幾行?”瘸腿兵問道。
頭上打繃帶的兵説:“再説了,我的信是給我媳婦寫的,他的信(他指那個瘸腿兵)是給他爺爺寫的,怎麼讓你一寫,都寫成一樣兒了?!”當兵的要動武似的。
鳳兒看着他們,並不害怕。
一個膀子吊在前的兵抓過瘸腿兵的信一看,也急了:“我不識字也看出這兩封信跟我這封一模一樣!”瘸腿兵真要出丘八本了:“你這是騙錢不是?老子們打本小鬼子,腦袋沒丟丟了胳膊腿,到了後方你還敢榨我們拿命換的幾個錢?”鐵梨花趕緊上前擋住瘸腿兵。
瘸腿兵轉身,朝大夥揚揚手裏的信紙:“我寫給我那四世同堂的一家子的信,跟這兩封一模一樣!這小丫頭片子,學什麼不好,學騙錢!”
“我們在洛陽死守,橫着抬下來的比直着撤出來的還多!我腦袋裏還留着小本的彈片呢!”頭纏繃帶的兵説。
“我們連長就死在我身邊…”他淚水冒上來。
“我能給您這麼寫嗎?”鳳兒嘴道,不緊不慢地説着自己的道理:“你們家的老老小小,接到這樣的信,還不哭呀!”斷膀子的兵説:“可這是實情啊!”瘸腿兵説:“我是寫信告訴我媳婦,我折了一條腿,人不全乎了。就是命大能回去,也種不了地、打不了柴、推不了磨了。我們家鄉窮啊,娶個媳婦不易啊,我是讓她改嫁給我兄弟,好照顧我爹孃一輩子,我死了也閉眼了…”他開始抹淚鼻子。
“大夥聽聽,這話我能往信裏寫不能?”鳳兒説。
鐵梨花心裏對這閨女一陣油然的喜愛,又罵自己妄想,這麼好個閨女你想回家做兒媳?呸!
…
“等這封信到你媳婦手裏,沒準是七八個月以後了。那時沒準你們真打了勝仗,你的腿沒準也長好了。你肯定得後悔呀!把多麼好一個媳婦讓給了你兄弟!”鳳兒調皮地乜斜着眼睛,周圍又是一片鬨笑。
鳳兒又説:“對老人對女人你們還不挑好聽的説?勝仗敗仗,只要你爺爺、你爹媽、你媳婦知道你活得好好的,比啥都強。”
“這閨女,懂人心思的!”那老太太説。
鐵梨花人走了,眼睛還捨不得離開“家書抵萬金”幾個字。她想問閨女的姓氏,又怕一問自己就沒得夢做了。閨女真姓柳的話,就是説天賜娶了媳婦。哪裏會這麼巧?這一帶練“魏碑”的人多了。她走到集市上,覺着無力也無趣得很。
回到家裏,她做事、行動都疲疲沓沓。正在柴棚裏抱蜀黍杆點火做飯,聽見腳步聲近來,她直接抱着一堆蜀黍杆就去大門口,發現自己讓蜀黍杆佔着手,沒法開門,又跑回去,把蜀黍杆放在柴棚,一邊對門外叫着:“牛旦,等會兒,我這就來開門!
…
”門外響起栓兒的嗓音,大聲告訴她,他把一筐剛掰的蜀黍擱門口了,他就不進來了。還沒等他代完,鐵梨花已經又跑回門口,把門打開。她的行動很少像這樣缺乏順序。
“這是我家地裏的蜀黍,您看穗兒多滿呀!想叫嬸子嚐嚐。”栓兒在門口跺着腳上的泥土。
“牛旦還在地裏呢!”鐵梨花説着,一面用圍裙替栓兒打身上的土。
“行了,現在乾淨了,進來吧。”
“我不進來了。”
“夜裏瞞着嬸子出去發財,不敢進來了?”
“輪着咱發財嗎?”栓兒嬉笑着,出一顆虎牙。他長得像父親,長臂細,長眉細眼,人不高,卻非常勻稱,一笑起來你總懷疑他在和你瞎逗。
“還是我栓兒懂事,啊?夜裏出去發死人的財,白天下地,趕集賣東西,該幹啥幹啥!”
“嬸子可冤死我啦,我早就金盆洗手,重新做人了!”栓兒媽去世後,他把鐵梨花當做自己母親。但他明白這種乾親關係有空子鑽,梨花不會把他當牛旦那樣嚴厲管教,所以偶爾他會跟曾經盜墓圈裏的人來往,極偶然地,他也會出一趟夜差。
“別説你了,有時我都想再幹兩件漂亮活兒。”鐵梨花着煙袋説道:“誰讓咱們這兒土好呢?地上的土打個就是屋,地下的土裏盡是寶貝。再説,一聽説這個大帥,那個狗官明火直杖把某某的墓給盜了,我就生氣。就那些笨蛋也幹我們敲疙瘩這行當,給我們盜聖臉上着糞吶?他盜還不如我盜,憑什麼他既竊國又竊珠…”
“嬸子説得太英明瞭!您要是親自出馬,那天晚上我跟牛旦肯定不白忙活!”鐵梨花慢慢從嘴上捻下一煙絲,眼睛瞅定他。栓兒知道自個兒入了她的套,讓她套出實情了,呲着虎牙笑了。
“你倆,誰出的主意?”她問。
“嬸子,您捶我我也不能告發牛旦兒!”他直是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