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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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副官替我拿回去吧?”鳳兒樂彎了眼睛。
“叫我吉安吧。”
“嗯?”張副官像是吃盡了她的苦頭,慘笑一下,不再説什麼了。
等鳳兒回到家時,天已黃昏了。她走進後院,直接進了趙元庚的書房。旅長吃飯打盹都沒有準時辰,這一刻正歪在木榻上養神。腳頭的小凳上,坐着個十四五歲的小兵,正給他捏腳板。聽見五進來,趙元庚睜一隻眼,看看她,又閉上。小兵馬上起身,立正,退出門去。
“回來啦?”
“敢不回來?”鳳兒説,拖着鼻音:“派的人盯得那麼緊。盯賊吶?”
“不盯緊我敢打盹嗎?四出門,我要是也派六個人跟着她,她説不定還嫌我派得不夠呢!”一邊説着,他一腿起來,又長又透徹地伸了個大獸般的懶。
鳳兒似乎聽進去了,安靜了一刻。
趙元庚邁着一高一低的步子,走到書桌前,坐下去,從身上的一大串鑰匙裏抖出一把,打開中間的屜。女人的話他愛回答就回答,不愛回答,他就由她們去説,愛説多少句説多少句,説到過了頭,他一個耳摑子甩過去。
“你真派了六個人盯我一個人?”他從拉開的屜裏拿出個緞口袋,半尺見方。
“嫌多嫌少?”
“我咋沒看見他們呀?”鳳兒像是對自己的興師動眾的身份死心眼地好奇。
“沒看見,就對嘍。以後出門,別打主意逃跑,街上賣麥芽糖的、磨剪子的、擔剃頭挑子的,沒準都是我派出去盯你的。”他説笑話似的。
他把一顆棗兒大的珠子放在桌面上。鳳兒快手快腳地一把抓起來,對着門外進來的光亮看着。
“喜歡不?”
“給我我就喜歡。”
“讓首飾匠給你鑲個項圈。”鳳兒眼睛打着鈎往他屜裏瞅。
“讓我看看,還有啥?”她一股坐到書桌上。
“乖乖告訴我,今兒幹啥去了。説了裏頭的寶貝全是你的。”
“叫擔剃頭挑子的乖乖地告訴你呀。”她朝他抿嘴一笑。
“張副官槍法好,你咋不派他扮個磨剪子的?”
“盯你還用吉安?那不是大材小用?”趙元庚本不理會她對他屜的貪戀目光,用力一推,把它關上了,又上了鎖,一面説着:“老聽人説夜明珠,從來沒見過。這東西夜裏真發光哩。”鳳兒説:“哼,把我爹叫盜墓賊。”她又去端詳那顆珠子。
“你們把誰的墓給盜了?”趙元庚把他撮緊的嘴湊到她臉上:“這可是拿兩門炮換的。”
“剛才我從客廳門口過,那八仙桌上新添的瓷器,我看了看,好東西。説,掘了誰家祖墳?”
“不愧是盜墓賊的閨女。”他在她腮上輕輕咬了一口,向門口走去。
鳳兒在他身後説:“叫‘敲疙瘩’,不叫盜墓!”等他剛跨出門,她就趕緊跑到臉盆架邊上,起水洗那個帶鴉片、人丹、韭菜味的嘴印。他聽見了水的聲音,滿脊樑的得意:喜歡不喜歡我,由不得你,你還是我的。天下好東西都未必喜歡我,但只要我喜歡它們就行了,這由不得它們。
第二天下了場雨。這是大旱兩年後頭一場痛快雨。從黎明一直下到中午。下午地就幹了,卻很涼,像是秋天。
鳳兒説四帶着她兩個女兒去馬場騎馬去了,她想去看看。趙元庚突然來了一陣快活,通知警衞兵去備他的坐騎,又叫上了張副官。
鳳兒進門到現在,已經和其他幾個混得很。趙元庚給她的進口衣料或者口岸城市泊來的其他稀罕小物什,銅粉盒、紗手絹,小暖手爐,她都會轉送給她們,並讓她們都覺得這份禮是出於她對她們獨一份兒的情誼,是沒有其他幾個的份兒的。她們最初由於對她的妒忌而結成的同盟已經一點點被她這“獨一份兒”的小恩小惠逐漸瓦解了。尤其是四個的女兒們都很喜歡鳳兒,這個十九歲的小媽其實就是她們的玩伴,會熬糖稀給她們做小米糖、芝麻糖,還教她們用草葉子吹哨,吹出畫眉和百靈的叫聲。她們的五媽於是替她們自己的母親當了保姆,讓那四個安心湊成一桌麻將,玩小輸小贏。四原本最嫉恨鳳兒,因為鳳兒把趙元庚對她那份寵愛熱乎乎地就奪去了。但她的兩個女兒離不開鳳兒,因此她心裏也對鳳兒減了幾分毒怨。趙元庚帶着張副官和鳳兒來到馬場。並不見四和兩個女兒。他跳下馬,鳳兒尖叫起來,説他讓她一個人騎在馬背上是想活活摔死她。
“沒事!這馬可好騎,比我手下哪個兵都聽話!”趙元庚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