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鬼眼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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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順聽了,輕問道:“只這麼匆匆一瞥,莊主就能看出他的底細?”錦衣老人傲然道:“不是我誇口,無論他是什麼變的,休想瞞過我這雙眼睛。”第二天一清早,李順便到西跨院侍候請安,殷勤地問候道:“老爺子昨夜睡得還安穩麼?”羅永湘見了李順,突然一把拉住,道:“李管事,你來得正好,我要告訴你一樁奇事。”李順詫道:“什麼奇事?”、。”羅永湘神情振奮地道:“説出來,你或許不倚,昨天夜裏,你家主人給我託夢來了。”李順茫然道:“託夢?”羅永湘道:“可不是嗎,昨天晚上你走了之後,我躺在牀上,只覺得身子很睏乏,頭腦卻很清醒,翻來覆去,總難成眠,正在似題非睡的時候,忽然瞧見房門開了,從門外閃閃縮縮進來了一個人…”李順吃驚道:“是誰?”羅永湘道:“當時我也這樣問他,可是那人不回答,自顧低着頭,在桌子旁邊坐了下來…”李順不由自主回頭向桌邊望了一眼,身上竟有些寒凜凜的覺。
羅永湘接着道:“我一連問了三次,那人才抬起頭來,對我需齒一笑,説道:‘大哥,你連兄弟我都不認識了麼?’我再仔細一看,才認出竟是你家主人。”李順駭然道:“有這種事?”羅永湘道:“你先別急,還有更奇怪的事哩我當時。已裏一喜,便想從牀上坐起來,誰知他舉手向我虛虛一按,一陣寒風透體,我渾身立時發軟,再也不能動了!”李順兩隻眼睛,瞪得像銀鈴一般大,榜楞地説不出話來。
羅永湘又道:“這時候,我才想起他已經死了。於是,便正對他説道‘兄弟,咱們清同骨,用不着顧忌,你若有什麼冤屈,只管對大哥我説,我雖然已經辭官歸隱,朝中有的是朋友,天大的冤情,有老大替你作主,替你伸冤’。李管事,你猜他怎麼回答我?”李順怔怔地道:“他怎麼回答?”羅水湘輕籲道:“他的回答,大出我意料之外。”李順道:“哦?”羅永湘道:“他又向我齒一笑,道:‘大哥,你錯了。我本就沒有死,棺材裏是一具假死屍’…”聽到這裏,李順臉上突然變,急忙道:“這是老爺子有所思,夜有所夢,事實上我家主人的確已經故世了…”羅永湘點點頭,道:“我也知道你家主人已經故世了。可是,他為什麼又説棺材內屍體是假的呢?”李順額際冒出汗來,苦笑道:“夢境的事,怎能當真?”羅永湘正道:“當時我神志很清醒,本不像在夢中。即使真在夢中,也可能是你家主人有什麼隱情冤屈,特來向我顯靈託夢,要替他伸雪。”李順響吶道:“這…這…”羅永湘道:“我和你家主人是童年故友,如果他真有什麼不白之冤,我這做大哥的責無旁貸,決不會坐視…”話猶未畢,門外有人接口道:“大哥,誰有什麼不白之冤?誰又責無旁貸呀?”隨着話聲,金三含笑走了進來。
李順如釋重負,連忙着將羅永湘所説的‘顯靈託夢’的事,重新複述了一遍。
金三的笑容立刻收斂了,驚詫地道:“真有這種事?”羅永湘道:“半點不假。我正要問問弟妹,金兄弟真是染病身故的麼?”金三道:“這是什麼事,我怎敢對大哥説假話?”羅永湘道:“弟妹,不是大哥我疑神疑鬼,以你們的家產財富,難保沒有人覬覦,或許有那些貪婪歹徒,為了謀財,暗害了金兄弟,也是很可能的事!”金三忙道:“絕對不會有這種事,先夫染病,是我親自伺奉湯藥,診病的是城裏最有名的同仁堂曹老夫子,大哥不信,可以去查問。”羅永湘道:“大殮入棺的時候,弟妹也親自在場嗎?”金三道:“都由我親自人殮,親眼看着封的棺木,當時曹老夫子也在,而且在棺裏放置了防疫的物藥。”羅永湘想了想,道:“金兄弟亡故後,屍體上有什麼特別的症狀沒有?”金三道:“凡是患染‘黑瘟症’死亡的人,屍體上都有烏黑的斑塊,肌膚潰爛,五官扭曲變形,同時有一股惡臭氣味。”羅永湘忽然問道:“我想開棺再見金兄弟一面,印證一下昨夜這樁怪事,弟妹你看能行嗎?”
“這個”金三顯得很為難的樣子,期期文艾道:“如果不是患染瘟症,我絕不敢攔阻大哥,如今棺蓋已經封死,重新啓開,不僅驚擾亡魂,也怕染了別人,所以…”羅永湘點頭道:“我知道這要求太過份了。但是,若不能見他一面,我問心難安。”金三道:“其實,屍體五官早已潰爛變形,縱然打開棺蓋,只怕也無法辨認了。”羅永湘唱然嘆了一口氣,道:“我只是想不透他昨夜顯靈託夢的原因,既然弟妹這麼説,那就作罷了。”接着,又仰面長吁,喃喃説道:“兄弟啊兄弟,你若有什麼冤屈,今夜就再來見我,務必把內情告訴我,我一定替你作主!”金三假意勸了一番,道:“大哥想必是思念太切,心有所才作了這場怪夢,我已經吩咐廚房備了酒菜,陪大哥一起喝幾杯,解解心頭煩悶。”羅永湘道:“一家人何必客氣,外面弔祭的客人很多,你得去靈堂答禮,不用在這兒招待咱們了。”金三道:“時間還早着哩,我陪大哥吃完飯再去也不遲。”沒過多久,酒菜送到,僕婦們忙着佈署安席。
金三請羅永湘坐了首席,又親切地拉過孟宗玉和林雪貞一同入座,自己在主位相陪,親自為各人斟了一杯酒。
略飲數杯之後,僕婦端上來一隻銀質大堡鍋。
金三道:“這是我家大師傅最拿手的‘紅烤子雞’,在蘭州城算得上一道名菜,大哥請嚐嚐着。”蓋子揭開,鍋中雞鮮筍,香味撲鼻,果然令人饞涎滴,食慾大動。
羅永湘夾了一塊雞放進口中,細細咀嚼,連聲讚道:“好手藝,果真、香、味俱佳,難得的口福。”孟宗玉和林雪貞都舉着品嚐,也都讚不絕口。
金三大光彩,笑道:“大哥再嚐嚐這筍片,味道比雞更好。”説着,親自夾了兩片筍,送到羅永湘面前。
羅永湘一面稱謝,一面夾起來吃,忽然“咦”了一聲,急忙放下。
金三問道:“有什麼不對嗎?”羅永湘笑了笑,搖頭道:“沒有什麼,可能是下人們沒注意,掉進鍋裏的…”金三伸過頭來一看,滿臉笑容頓時變成了尷尬之原來那鮮的筍片中竟夾着一隻死蟑螂。
林雪貞一陣噁心,險些連剛吃下去的酒菜雞,全部吐了出來。
金三臉上紅一陣自一陣,回頭向李順喝道:“去把掌廚老唐給我叫來,廚房當值的人,統統上綁,一個也不許放走…”羅永湘忙道:“一點小事,弟妹何苦生這麼大的氣呢?”金三面鐵青地道:“大哥訪不要攔我,飯食不潔雖屬小事,卻是致病的主因,先夫患病,很可能由此而起,今天非查個明白不可。”這話份量極重,事關重大,羅永湘也不便再勸了。
金三沉聲叱道:“李管事,你還不快去!”李順應命匆匆而去,屋中丫環僕婦全變了臉,一個個垂手肅立,大氣也不敢一下。
不一會,李順和兩名壯丁押着一個廚師模樣的胖子走了進來。
那胖廚師大腹便便。步履瞞珊.一路低着頭,不停地擦汗,才進門,便撲跪在地上,連連叩頭道:“小的該死!”金三寒着臉道:“抬起頭來,先拜見何老爺子。”胖廚師抬頭望望羅永湘,又向孟宗玉等人掃了一瞥,隨即俯伏道:“小的唐七,拜見何老爺子、孫少爺、孫小姐,”羅永湘見他雙目細小,目光卻灼灼有神,不心裏一動。
金三喝道:“老唐,這‘紅烤子雞’是你親手調製的嗎?”唐七道:“正是小的親手調製的,火鍋時還乾乾淨淨,不知怎的竟會掉進了這隻油蟲(西北一帶俗稱蟑螂為油蟲,又稱偷油婆)。”金三冷哼道:“你倒推得乾乾淨淨,難道這東西竟是我自己放進鍋裏去的?”唐七叩頭道:“小的不敢推,只求夫人開恩。”金三道:“你進在已經十多年了,在主和我從未薄待你,想不到你居然恩將仇報,這種骯髒東西來害人,你還有沒有良心…”唐七急道:“夫人明鑑,這東西決不是小的放進去的,小的有幾顆腦袋,敢做這種事。”金三冷笑道:“那一定是別人教唆的了。”唐七叩頭如搗蒜,惶恐地道:“小的委實不知道,求夫人開恩,小的擔當不起…”金三道:“莊主暴病身故,病因正無從追查,現在總算有眉目了。你若不肯説實話,那也不要緊,我只把你送去蘭州府衙裏,自有官家處理你,不怕你不招供。”回頭向李順揮揮手,道:“傳話備車,拿莊主的名帖,把小廚房的人,全給我送到府台衙門去。”唐七嚇得混身都軟了,伏地哀求道:“夫人開恩!夫人開恩!夫人開恩…”金三叱道:“拖下去!”兩名壯丁應聲上前,一邊一個,把唐七扶了起來。
羅永湘忽然伸手攔住,道:“弟妹!能否賣大哥一個情面…?”金三道:“大哥不必替他求情,這種忘恩負義的奴才,實在太可惡了。”羅永湘點點頭,道:“話雖不錯。但‘家醜不可外揚’,金兄弟屍骨未寒,何苦又驚動官府,讓人看笑話。”金三道:“大哥的意思是…”羅永湘道:“事關金兄弟起病源,一旦報官,諸多不便,最好由咱們自己設法查明真相,不宜對外聲張。”金三道:“可是,這奴才不肯招供,咱們有什麼方法能叫他説實話呢?”羅永湘含笑道:“這有何難?”回頭吩咐取來一份紙筆,草草寫了幾行字,將紙摺好,給唐七,然後舉手在他肩上輕拍了一掌,低聲道:“去吧!午時以前,等你的複音。”那廚師唐七身軀微微一震,神俱變,兩手緊握着紙柬,木然出屋而去。
羅永湘笑道:“好了!沒事了。弟妹放心吧,半之內,他就會説實話了。”金三看得如墮五里霧中,但她一句話也沒有問,只是們地點了點頭,便告辭走了。
過了片刻,李順也籍詞告退,帶着兩名壯丁,匆匆離開了西跨院。
待金三趕回後莊密室“廚師”唐七已經虛弱地倒在軟榻上,氣吁吁,汗如雨下。
那張紙柬飄落在榻邊,紙上字跡分明,墨清猶新。
金三急忙撿了起來,展開細看,只見上面是數行詩句,寫的是…
十八鐵騎號旋風,人稱百變擅易容。
枉將油垢掩鬼目,難逃慧眼識英雄。
千里趨訪非惡意,一棺虛設啓疑衷。
君本堂堂男子漢,奈何自甘作廚傭?
金三駭然道:“他們已經識破了你的身份?”那假扮廚師的胖老人點了點頭,嘆息道:“都怪我自不量力,班門斧;沒想到此人竟是名聞天下,最於易容術的百變書生。”金三驚問道:“他們是不是你説的對頭?”胖老人道:“不是的。但他們對我詐死的事,業已起了懷疑,方才那百變書生已在我身上做了手腳…”金三道:“那怎麼辦呢?”胖老人唱然道:“秘密既被識破.瞞也瞞不過了。你去給他們複音,就説我委實有萬不得已的隱衷,白天不便相見,今夜初更時分,請他們到後莊見面吧。”金三憂慮地道:“如果他們心存不軌,豈不是引狼入室麼?”胖老人搖搖頭道:“旋風十八騎不是尋常綠林幫派,我想,他們不會乘人之危的。”金三遲疑了好一會,終於長嘆一聲,哺哺道:“但願如此…”初更時分,後莊花園一棟緻的小樓中,紅燭高燒,慕慢深垂,設下了一桌豐盛的酒席。
園中花叢樹後,人影憧憧,佈滿了鬼眼金衝手下的親信武師,人人跨刀佩劍,如臨大敵。
小樓上,主客七人繞席而坐,除了管事李順和金三兩名貼身丫環在旁侍候外,再無一個外人。
酒過三巡,鬼眼拿衝使了個眼,李順和兩名丫環也一齊退了出去。
金衝夫婦雙雙離席,恭恭敬敬向霍宇寰跪下,説道:“久仰霍大俠替天行道,仁義無雙,從現在起.我夫的身家命,嘯月山莊的一草一木,都靠霍大俠鼎力相救…”説畢,叩頭不已。
霍宇寰急忙挽住,道:“有話好説,何須如此?”鬼眼金衝道:“愚夫婦現有大禍臨頭,霍大俠若不應允搭救,愚夫婦將死無葬身之地。”霍宇寰道:“究竟為了什麼事?你且説來聽聽?”金衝跪地不起,道:“霍大俠木給金衝一句話,金衝不敢説。””霍宇衰眉峯微皺,道:“好吧,我答應你,只要我力所及,一定助你消災解禍就是。”金衝夫婦叩頭再拜道:“霍大俠慨允賜助,就是金家的救命大恩人,請受我夫一拜。”霍宇寰雖然挽住金衝,卻不便挽住金三,無可奈何,只好側身受了半禮。
拜畢,金衝夫婦又起身敬酒,然後才重新入座,慨地道:“這是老天爺可傳我金衝命不該絕,才讓我見到霍大俠和諸位高人,諸位若能早一天來到蘭州,我也不必裝病詐死,用這種見不得人的笨主意了。”霍宇寰道。
“到底是什麼緣故,使你這樣做的呢?”金衝道:“説來話長。只因我無意間參與了一次字畫買賣,招來殺身大禍,迫不得已,只得作死以求避禍…”霍宇寰詫道:“一次字畫買賣,也會招來殺身大禍?”金衝點頭道:“這件事,發生在一個月以前,有人由關外販來一批字畫,到嘯月山莊求售,當時恰巧也有幾位喜好收集字畫的朋友在座,其中一位,就是武林名家‘金刀’許大俠…”孟宗玉和林雪貞同時心頭一震,不約而同失聲道:“誰?”金衝道:“人稱‘一刀鎮河朔’的金刀許武怎麼?兩位認識他?”一旁羅永湘接口道:.、“你先別多問,請繼續説下去。,金衝目光在兩人臉上打量一會,才接着道:“金刀許大俠是位鑑別古董字畫的行家,那天卻做了一件最傻的買賣,許多名人字畫他不要,偏偏出高價買下了一幅劣無比的《百鯉圖》…”
“且慢1”羅永湘忽然打斷話頭,岔口問道:“什麼《百鯉圖》?”金衝道:“那是在一幅巨軸上,畫了整整一百條鯉魚,每條魚的遊姿各不相同,構圖意境倒還不俗,但手法實在很低劣,更不是名家手筆,許武居然一開口便出價七千兩。”羅永湘駭然遭:“七千兩?可不是個小數目!”金衝道:“誰説不是呢,當時不僅那字畫販子驚得呆了,另外幾位在座的朋友也大意外,大家都想再仔細看看那幅畫妙在何處,可是,許武卻不肯答應,匆匆攜了那幅《百鯉圖》,告辭走了。”羅永湘忙問道:“金兄想必也看過那幅《百鯉圖》,以你估價,能值多少銀子?”金衝道:“若以圖畫本身價值來説,最多,只值得三數兩銀子而已”羅永湘道:“這麼説,金刀汗武竟出了數千倍的高價?”金衝點點頭道:“一點也不錯。”羅永湘道:“但金刀許武也是行家,他既不瘋,也不傻,想必那‘百鯉圖’定有珍貴之處了?”鬼眼金衝道:“所以他走了以後,大家都議論紛紛,卻始終猜不出那幅畫究竟有什麼珍貴之處,事後不到一個月,突然傳來金刀許武遭人暗殺的消息,我才知道那幅《百鯉圖》竟是禍…”羅永湘忽然口道:“金兄怎知許大俠遭人暗殺的?”鬼眼金衝道:“這-一當然是聽人傳説”羅永湘搖搖頭,正道:“據我所知,外間傳説只稱許大使是因病去世,並沒有人知道是死於暗殺。金兄這消,又是從何而來?”鬼眼金衝笑了笑,含混地道:“我也記不得是誰説的,反正有人這麼説過就是了!”羅永湘沉聲道:“金兄若希望跟咱們做朋友,最好實話實説,否則,請恕咱們無力相助。”鬼眼金衝道:“我説的都是實話,難道金刀許武不是被人暗殺的麼?”羅永湘道:“他的確是遭人暗算而死的,但這件事只有少數幾個人知道,外間不可能有這種傳説。”鬼眼金衝反問道:“既然外間無此傳説,羅兄又怎麼知道的呢?”羅永湘冷冷一笑,道:“我麼?我是從許大俠的親人口中聽來的”抬手向孟宗玉和林雪貞指了指,接道“實不相瞞,他們兩位就是金刀許大俠的嫡傳弟子。”
“啊”鬼眼金衝一聲輕呼,臉頓變。
孟宗玉一拱手,道:“我等此來,正是為了追緝暗算家師的兇手,金莊主不必再隱瞞實情了。”鬼眼金衝怔神良久,終於尷尬地點了點頭,輕籲道:“既然都不是外人,我就説實話吧,不過,諸位聽了千萬不要見笑才好!”羅水湘道:“咱們但求瞭解事情真相,決不會笑話金兄的。”鬼眼金衝苦笑着道:“説來實在慚愧,我做的是古玩生意,對於收集古玩字畫,也頗有腐好,自從許大俠以巨金購去《百鯉圖》後,我雖猜不出該畫的妙處,暗中難免好奇,總想知道他搶購《百鯉圖》的緣故,於是暗地派人赴河間探聽消息,因此知道許大俠是遭人暗算的。”羅永湘道:“你又怎知許大俠遭人暗算,是因《百鯉圖》而起的呢?”鬼眼金衝嘆了一口氣,道:“因為許大俠購去《百鯉圖》的第二天,那求售字畫的商人便被殺於蘭州客棧內,許大俠遇害後不久,又接連發生了幾樁無頭命案、都與《百鯉圖》有關。
羅永湘大詫異,忙問道:“還有什麼人也被殺了?”鬼眼金衝道:“當時在座目睹許大俠購去《百鯉圖》的幾位朋友,都在一個月內,相繼暴斃,遭了毒手。””羅水湘驚道。
“死的都是誰?”鬼眼金衝道:“那天在場共有五個人,除了我和許大俠之外,還有一位賀員外、一位馬堡主、一位姓單的牧場主人。”(羅永湘又問:“這些人都是金兄的朋友?”鬼眼金衝道:“不僅是我的朋友,也與許大俠很,這幾位都愛好收集古玩字畫,是‘萬寶大會’上的常客。”羅永湘道:“他們之中,是否也有人想得到那幅《百鯉圖》?”鬼眼金衝搖頭道:“沒有。他們都和我一樣,本看不出《百鯉圖》有何價值。”羅永湘蹩眉不語,似乎對這些無辜的人突遭殺害,到十分困惑。
鬼眼金衝又道:“這一個月內,命案連連發生,被殺的都是當天在場的人,再下去,必然就輪到我了,我越想越怕,迫不得已:只好詐死避禍現在我把實情告訴了諸位,務求諸位鼎力相助,仗義援手。”霍宇寰聽罷,眉峯緊緊皺了起來j點點頭,道:“這説不上幫助,你為保命避禍,咱們為了查緝兇手,彼此目的相同,理當互相合作,早早查出那兇手來。”鬼眼金衝忙道:“只要能查出兇手,解除了殺身之禍,諸位要我怎麼做,我一定全力以赴。”羅永湘忽然輕咳了一聲,説道:“我想請教金死幾個問題,希望金兄能據實相告。”鬼眼金衝道:“好!我絕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羅永湘道:“適才金兄提到,那販賣字畫的商人,是從關外來的,金兄知道他的來歷嗎?”鬼眼金衝道:“那人姓陸,名逢,本來是順天府的幕賓,後來改行從商,專做字畫買賣,我和他並無深,不過在‘萬寶大會’見過幾次面,彼此認識而已。”羅永湘道:“他在客棧被殺,身上那七千兩鉅款可曾遺失?”鬼眼金衝道:“分文未少。”羅永湘道:“如此鉅款,想必是銀票?”鬼眼金衝道:“不錯,是蘭州東關‘萬源錢莊’的票子當時許大俠並無現金,乃用隨身佩掛的一柄鑲珠七星金刀,向賀員外抵押了七千兩銀票。”羅永湘變道:“就是他仗以成名的那柄七星寶刀麼?”鬼眼金衝點頭道:“正是。”羅永湘飛快地掃了孟宗玉一眼,又遭:“那賀員外又是什麼人?”鬼眼金衝道:“他是‘萬源錢莊’的主人,當天也在座,半個月以前。也被殺害了。”羅永湘道:“他會不會武功?”鬼眼金衝道:“不會。”羅水湘沉了一下,又問道:“關於《百鯉圖》的事,你們叮曾告訴過其他人?”鬼眼金衝道:“沒有。”羅水湘道:“如此反常的事,你們怎會不向人談論?”鬼眼金衝道:“許大俠購去《百鯉圖》的第二天,陸逢便遭殺害,身上鉅款卻分文未少,咱們聽到這消息,就猜想可能因圖而死,彼此相約,不可將事情對外宣揚,後來知道許大俠也遭了暗算,越發不敢聲張了,其後,幾個人連續都遭毒手,本就沒有機會再告訴其他的人…”微微一頓,又接道:“這件事,我一直守口如瓶,今夜之前,連內人也不知道。”羅永湘點點頭,道:“這樣就好。現在請你將當天在場目睹的三位朋友的住址、家世,以及平時往人物…等等情形,詳細錄寫下來,備作參考。”鬼眼金衝道:“這容易,我立刻叫李管事去辦…”羅永湘道:“不!必須你親自錄寫。因為只有你才能知道他們的詳情,而這份東西,對查緝兇手十分重要。”鬼眼金衝道:“他們和緝兇有什麼關係呢?”羅永湘緩緩道:“他們之中,可能有一個是兇手。即使不是真正的兇手,也一定踉兇手互通聲息。”鬼眼金衝駭然道:“可是,他們都已經死了啊?”羅永湘微微一笑,道:“金兄不是也死了嗎?怎麼倒好端端坐在這兒?”鬼眼金衝楞了半晌,心裏雖然不信,卻也無話可駁,只好點點頭道:“好吧,我現在就寫。”金三連忙取過紙筆,親自磨墨產趁鬼眼金衝錄寫的時候,羅永湘轉對孟宗玉和林雪貞道:“事情演變到現在,令師遇害的疑案,總算已經現出一絲曙光了,不過,我也有幾個問題,要請教二位。”孟宗玉造:“羅兄儘管問,只要師仇得報,咱們兄妹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羅永湘肅容道:“關於令師曾在嘯月山莊‘典刀購回’的事,二位知不知道?”孟宗玉毫不遲疑地答道:“不知道。師父沒有對我們提過這件事。”林雪貞接道:“但師父遇害後,我們檢點遺物,那柄七星寶刀掛在書房內,並沒有遺失。”
“嗅?”羅水湘似乎有些詫異,道。
“個師每次出門,都帶着那柄七星寶刀嗎?”林雪貞道:“是的,那柄刀,是他老人家最心愛的東西,平時總是隨身攜帶,寸步不離的。”羅永湘又道:“這次他由蘭州回去,身上是否佩着兵刃,你們難道竟沒有留意?”林雪貞赫然遭:“只因事情已經習以為常,所以也就忽略了。不過,據我所知,師父在渲關有一位做木材生意的朋友,如果向他週轉幾乎兩銀子,特寶刀贖回,並無多大困難。”羅永湘點點頭,道:“這麼説,你們一定也沒有見過那幅《百鯉圖》了?”林雪貞道:“沒有見到過。””羅永湘道:“令師不惜抵押心愛的兵刃,以巨金去購那幅《百鯉圖》,當然有其重大的理由,圖畫到手,心情必然無法平靜,你們仔細回想7下,他由蘭州返家之後,有什麼反常的舉動嗎?”林雪貞想了想,道:“很反常的舉動倒沒有,我只記得師父回到家的時候,神顯得比平時沉重,一連兩三天,自己把自己反鎖在書房裏,不許任何人去打擾,説是想靜靜地參悟一種玄奧的武功…”羅永湘眼中一亮,道:“一種武功?”林雪貞道:“是的。但他老人家沒有告訴我們是什麼武功。”羅永湘興奮地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接着長長吁了一口氣,又道:“事情已經越來越明朗,《百鯉圖》與一種奇奧的武功有關,令師的遇害,果然是因《百鯉圖》引起。只不知那幅畫是否已被兇手奪去了?”孟宗玉道:“果真如羅兄所料,小弟以為那畫可能還未被兇手得去。”羅水湘道:“怎見得?”孟宗玉道:“因為《百鯉圖》既然如此珍貴,家師必定會謹慎收藏,那天發生變故,房中並無凌亂情形,這説明兇手暗算家師時,並沒有絕對的把握,事後也沒有充裕的時間搜尋藏圖。”羅永湘點點頭,道:“這話也有道理。無論如何;咱們有必要去令師府上,仔細的搜查一下。”孟宗玉道:“事不宜遲,咱們什麼時候動身…”羅水湘道:“令師去世已有一個月,尋圖的事,不必急於一時,倒是此地還有許多重要事情要辦,孟兄請忍耐三數目,先料理了此間事再説。”回頭問道:“金兄錄寫好了嗎?”‘”鬼眼金衝雙手捧上一張紙籌,説道:“我所知道的,都寫在這兒了,請羅兄過目,看看還有什麼要補充的沒有?”羅永湘接過紙箋,並不先看,卻雙手給了霍宇寰。
霍宇寰看罷,濃眉微皺,道:“這些資料已算很詳盡了,只是有一點令人不解。”鬼眼金衝憶道:“請霍大俠明示。”霍宇籌緩緩道:“據這些資料,當天在座的三位目擊者之中,凌雲堡主馬長空和單家牧場場主單綸,都是武林人物,只有萬源錢莊那位賀居仁賀員外是生意人,對嗎?”鬼眼金衝點頭道:“是的。”霍宇寰道:“就情而論,當時許大俠將寶刀質押借款,理當與同道中人商議才對,怎反會跟一個不相干的商人打道呢?難道那賀員外識貨,姓馬的和姓單的反都不識貨麼?”這番話,竟問得鬼眼金衝瞪目無詞以對。
金衝楞了好一會,才苦笑着道:“或許許大俠不願將自己成名兵刃,抵押在同道手中,所以才選了一位不相干的生意人。”霍宇衰道:“那他就應該向你這做主人的相商,莫非你們的情,竟不如那位賀員外?”鬼眼金衝吶吶道:“這…這個…”霍宇衰道:“是你不願意借給他?”鬼眼金衝急道:“不是我不願意借,而是大家都認為他出價太高,都勸他多加考慮…
可是,許大俠卻有些迫不及待,決心要購下那幅《百鯉圖》…”霍宇衰道:“如果當時無人出價競購,他怎麼迫不及待7怎會一開價就是七幹兩鉅款?”鬼眼金衝忽然輕哦了一聲,道:“不錯,霍大俠這一提,我倒想起來了,當時的確有人也出過價”霍字表沉聲道:“誰?”鬼眼金衝道:“單家牧場場主單綸,曾經出價七十兩不過,我想單場主並不是真想買那幅畫,他只是故意跟許大俠開開玩笑罷了,想不到許大俠竟當了真,一口氣加了百倍高價。”霍字表目光閃動,冷然一笑,將紙筆還給羅永湘,叮囑道:“這是很重要的線索,千萬不可忽略了。”羅水湘一面應諾,一面提筆在紙籌上加註了幾行字,然後摺好,給了鐵蓮姑,低聲道:“九妹辛苦一趟,快去快回,最遲明晚子夜之前,我要回音。”鐵蓮站一句話也沒説,點點頭站起身來,下樓而去。
羅永湘又對鬼眼金衝道:“從明天起,靈堂內外的武師要全部撤走,嫂夫人去靈堂答禮時,也不用攜帶丫環侍女,只由這位林姑娘陪伴就行了,接待事務一概有我和孟兄負責,霍大哥留在密室跟金兄作伴,李管事專任內外聯絡,莊中武師一律派往河邊,監視浮橋西端,一有變故,務須全力守住橋頭,任何人都不許過橋。”鬼眼金衝驚詫地道:“羅兄如此佈置,莫非莊裏會發生什麼事故嗎?”羅永湘點頭道:“如果我沒有料錯,不出三天,兇手一定會到嘯月山莊來。”鬼眼金衝駭然道:“當真?”羅永湘道:“咱們不相信他已經死了,他也不會相信你是其死。至少,他會來探探虛實。”鬼眼金衝惶恐地道:“羅兄懷疑誰是兇手呢?”羅永湘道:“目前還不能肯定,但據種種蛛絲馬跡推測,總不外是那張紙簽上三個中的一個,這就要看咱們的運氣如何了。”説到這裏,忽然齒一笑,喃喃道:“兇手不僅武功高強,智計當然也非下乘,他很可能自己不面,另派一個副手來但咱們只要能抓住他的尾巴,就不怕他不現相了。”鬼眼金衝口中唯唯諾諾,肚裏提心吊膽,臉上雖然在笑,卻踉哭沒有什麼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