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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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全國報來的文電和情況每天多似海,不可能全叫總理看,全向總理彙報,首先要經過我們秘書的篩選過濾,有選擇地呈送,有選擇地彙報。
有次國務會議結束後,一位副總理問周思來有關黃河水利的問題:“總理,這個文件我們報上去了,不知您有什麼意見和指示?”總理馬上搖搖頭,肯定地説:“這個文件我沒見到,也沒聽秘書講過。”他找來有關秘書李巖,果然,是被李秘書篩選下去了,沒報總理。但凡報上來的,總理都是“過目不忘,過耳不丟。”此後,為避免篩選出差錯影響工作,我們改變了作法。就是對篩下來的文件報告,得空時便向總理嘮叨幾句。不要小瞧這幾句嘮叨,總理聽過就不會忘,萬一哪位負責人向總理問及這件事,總理就不會不知道。
由於“第一辦公室”的特殊環境,便難為了陳浩、楊純她們這些女秘書。她們不便進,有了急件只能求我們男秘書代勞往裏送。如果可能,她們也把那些十分緊急的電報預先送進“第一辦公室”等總理起牀後,進了衞生間就能及時發現處理。那種特別重要的電報,收到就要馬上送總理,如果總理已經進了“第一辦公室”就只能喊人,請我們往裏遞,一刻不能耽誤,耽誤了就要挨批。有次陳浩收到某駐外大使館發來的一份關於邊界問題的電報,電報上註明是特急。陳浩考慮總理正在休息,沒有馬上送,也沒事先送到“第一辦公室”結果捱了總理一頓嚴厲的批評。那以後,再沒人敢耽誤急電“第一辦公室”在秘書們的心目中也有了特殊的位置。
總理“第一辦公室”裏還準備了茶几和椅子,放材料,放報紙文件。椅子是因為有領導同志需要立即見總理時,能坐着彙報,接受指示。所以,有時總理坐馬桶,對面椅子上就坐了副總理或部長,這邊彙報,那邊指示,迅速解決一些緊急事務。
有一次廖承志趕來見總理,值班衞士説:“哎呀,總理今天的活動全排滿了,實在找不出一點空兒,恐怕談不成。”
“這事很急,不見不行。”廖承志着急問:“現在總理在哪?”
“在廁所大便呢。”
“好,好,”廖承志也知道這個“第一辦公室”立刻放下心,説:“不要緊,不要緊,我去去就出來。”説着,不管衞士是什麼意見,自己就闖入了“第一辦公室”在總理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開始請示彙報。
事後,廖承志也只説他去了總理第一辦公室,已經請示彙報了,而不會説去廁所向總理請示彙報。
由於我們這些秘書常説“第一辦公室”漸漸地,國務院及各部委辦的許多同志都知道了,都把總理的衞生間稱呼為“第一辦公室”一般情況下,總理在“第一辦公室”只處理急電急件,大事要事。那種常公事,不能拿到這裏辦。因為總理還要看報紙,可以説一次也沒缺過。
總理主要看四種報紙:人民報、光明報、文匯報和解放軍報。他讀報速度比一般人快3到4倍,至少是比我們這些秘書快3倍。這是在長期接觸中我們悄悄對比過的。
他的目光飛快地掃過字裏行間,耳邊嘩嘩地響着翻報紙聲,他對每個版面登什麼內容,有哪些專欄,瞭如指掌;有的看標題,有的讀,有的細讀,一陣工夫,天下大事基本都瞭解了。
從“第一辦公室”出來,若沒有緊急會客或澤東電話約見,總理可以做5分鐘的。由於作不屬於辦公,所以卡時間很緊,多半分鐘也不行。
不過,無須人監督時間,他作的是一套自己編練的保健,作完全套動作準準是用分鐘,動作的節奏速度他很有數。
這套自編的保健主要動作有:雙手卡,兩腳站立與肩同寬,然後左右扭,然後旋轉,然後左右扭頭,然後仰頭低頭,然後伸臂,然後擴,然後抬腿,然後踢腿,然後收式結束。
做完,他用兩分鐘的時間洗漱,然後就進入了“第二辦公室”所謂第二辦公室,就是總理的餐桌。説餐桌不説餐廳,是因為總理無論在哪裏吃飯,都不停止工作。有人間,宴會也不停止工作嗎?不停止。無論宴請外賓內賓,本身就是做工作。
當然,我要講的還不是宴會談話那種工作,我講的工作仍然是指處理各種公務。包括讀報、看文件,批電報、聽彙報,開小會,作指示等等。所以“第二辦公室”主要還是指他家中的客廳兼餐廳。
第二辦公室遠不如第一辦公室名聲大,因為趕早不趕晚,急事大事都趕在第一辦公室處理了,沒有特殊情況,不是臨時發生急事大事,秘書們輕易不忍心在吃飯時間去打擾總理。何況鄧大姐是為此發過話的:“你們20多個秘書對着他一個,輪番作戰,也得給他個吃飯氣的時間啊。”話是這麼講,我們還是無法給總理安排出吃飯時間。總理的辦公桌上擺有枱曆,值班秘書事先都將總理一天的活動安排記在台歷上,枱曆的正反面都記得滿滿的,寫不下還有一塊小黑板,小黑板也常寫得滿滿的,所以總理的工作也排得滿滿的。開會、匯。
報、談話、會見、接見、批閲文件、作報告,時間是以分鐘來計算。比如澤東主席約周恩來下午4點見面,我們可以把總理的活動表一直安排到3點58分,剩2分鐘是總理走路的時間。他走路快似一陣風,從西花廳到菊香書屋,兩分鐘就一溜小跑地趕到了。
年1月20,鄧大姐到中共中央書記處辦公室,將周恩來總理留下的20多本工作曆給了當時的中共中央總書記胡耀邦。
這是周恩來1950年1月1到1976年1月8所使用過的曆,叫作工作曆。因為記滿了26本曆零8頁曆紙的內容,全部都是工作。翻遍曆,一分鐘追一分鐘,一天接一天的,只是各種工作,唯獨找不到吃飯時間安排在哪裏?
因為總理吃飯多數是見縫針,因為總理吃飯從不離工作。
澤東吃飯沒有規律,周恩來吃飯也沒有規律;澤東吃飯手不釋卷,周恩來吃飯也手不釋卷。周思來主要是看報,在第一辦公室末及細讀的文章,都要在第二辦公室細讀一遍。
不過,周恩來與澤東也有不同。當年去莫斯科同斯大林談判時,澤東帶的一班人基本都是搞哲學的,所以談判中,有關援建項目和中國經濟生產的現狀,澤東和他帶的一班人都講不清。在場的同志曾告訴我,斯大林對澤東説:“談生產和援建項目你不行,你叫周恩來來談。”周恩來隨後帶了一班人馬趕到莫斯科,他帶的一班人都是搞經濟的。宴會上,澤東講過一句:“現在,我們搞上層建築和搞經濟基礎的全套人馬都來了。”搞哲學可以擺大量具體事務的糾纏,搞經濟就必須解決具體的實際問題。所以,總理吃飯不但要看報,還得批閲文件,隨時聽我們的彙報並作出指示。總理每天吃什麼飯,我們基本都知道。因為20多個秘書,總得有幾個碰上吃飯時間找總理請示事情。
只有遇上總理和鄧大姐一道吃飯時,我們儘量避免去請示問題。總理吃飯沒規律,極少和大姐一道吃。但要是真碰上了這種時候,也確實讓人為難。
有一次,秘書楊純就遇上了這個難題。有篇關於農業政策的稿子要見報,定稿時有幾處改動,需要總理審定。她拿了稿子找總理,正碰上總理和鄧大姐一道吃飯。等等再來吧?那邊又盯着立等回話,她可真作難。在門口轉磨似地走幾圈,忍不住朝門裏探一下頭。臉孔在門邊剛閃過,恰巧被總理看見了。
“進來嘛,”總理馬上招呼“有事就進來嘛。”楊純只好走進去,看看總理又看看鄧大姐,樣子很是尷尬。
“唉,”’鄧大姐笑着搖搖頭;“吃飯你們都不饒過他啊!”
“嗯,嗯…”楊純可真狼狽了。
總理笑着瞟一眼鄧大姐,又看看楊純,温和地説:“沒關係,你説麼。”楊純就趕緊説,趕緊送上稿件請總理審批。由於總理的時間太寶貴,我們秘書都養成説短話,説快話,説“是”或“不是”的講話習慣,一切客套話、寒喧語,甚至不十分必要的解釋話都不要,連形容詞都一律刪掉。有人評價我們總理秘書説話是“開門見山於巴巴,單刀直入赤。”其實,越這樣越能直接明確地説清事情,為總理節省一點寶貴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