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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第一百零六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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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到太倉,路途數百里之距。6zz眾多隨行大臣裏,有年老體弱,前起起便跟隨皇帝出行,舟車勞頓到了這裏,又大太陽下曬了半天,好容易送走了船隊,都是鬆了口氣,以為可以此停歇一夜。沒想到皇帝連口水不讓人喝,張嘴就説又要上路回去了,頓時大失所望,面上難免就有所表。只是皇帝自個兒連暈了醒來都當沒事兒人一樣,他們這些做臣子哪還敢抱怨什麼?紛紛正準備隨皇帝上路,方熙載略一想,此時便開口,對着趙琚勸道:“萬歲勤政,臣等敬尚不已。國事雖重,那些重要奏報,自有馬派送至萬歲御前御覽,不會耽擱。萬歲雖龍虎壯,只也不宜如此路途勞頓。何不此停歇一夜,明再上路?”趙琚看了眼邊上大臣們。見年紀大些,一個個被頭曬得泛油臉上都着疲,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他雖自認年富力強,但外接連奔波了數,此刻也是覺乏力。何況方才頭暈目眩之時,不止悶氣滯,左側頭顱內也似忽有細細鐵絲深勒入,那陣強烈痛雖很便過去,但此刻仍覺留有些微餘痛,心有餘悸。只是他生好強,不願諸多臣子面前表出來而已。此刻聽方熙載這樣勸言,想了下,終於點頭道:“朕倒無妨。只是不忍諸多年長老臣隨朕過於奔波。方愛卿既上言了,如此便此地停歇一夜,明再行上路。”皇帝一聲令下,儀仗立刻改道往駐蹕行宮去。眾大臣紛紛謝恩。

皇帝領頭先去後,方熙載見餘下諸多老臣皆用目光看向自己,心中不略自得,面上卻肅然,無意般地瞥了眼徐若麟。

徐若麟自然知道他這藉機籠絡人心手段,朝他略微頷首一笑,轉身隨了前頭御駕而去。

趙琚行宮駐蹕後,立時有隨行一位張姓太醫過來為他診治。

張太醫也是太醫院裏老人了,除於院使外,以他醫術為高明。他仔細查看,又詢問他當時及事後之症。因近旁無外人,趙琚便也照實描述。

“陛下頭顱左側作痛之處,從前可有過舊傷?”張太醫聽他講述當時痛,立時便排除了中暑暈厥可能,出於謹慎,這樣問了一句。

趙琚想了下,道:“十數年前,朕有一次騎馬時不慎墜地,記得當時這處磕破頭,出了些血。但很便好,再無什麼不妥。怎麼了?”張太醫沉片刻。

太醫院裏太醫,出於醫治對象特殊,長久以來,對於自己不大確定或沒把握醫好病症,説話從來不會説死,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老規矩了。所以面對皇帝詢問,張太醫避重就輕若無其事地道:“如今天正暑濕,萬歲又連奔波,加上曝曬過久,膈痞悶內停,牽動舊傷,這才中暑頭痛。微臣有香薷丸,正治傷暑中熱形神勞役,萬歲服後,好生歇息便可。”趙琚聽到自己無礙,鬆了口氣。服藥後小睡片刻,醒來神清氣,便也把方才暈眩頭痛之事丟腦後了,見京中又送來馬報奏,不過半功夫就堆疊起半手臂高,便如常那樣開始處理。

~~晚間天擦黑後,張太醫被喚去替方熙載看悶之症。完畢後,方熙載屏退屋中人,低聲問道:“萬歲白病情如何,何以忽然暈厥?倘若當時不是我與徐若麟手扶住,他便真當倒地。真是中暑緣故?”張太醫見左右無人,靠了些過去,壓低聲道:“中暑倒也無錯。但倘若真單單中暑,也不至於頭痛如有鐵絲勒。我先前特意詢問過萬歲,言早年頭部有跌破舊傷。倘若我推斷無誤,這也是頭風病發之症。”

“頭風?”

“正是。頭風乃受風所致。起因有內有外。外風乃風、寒、暑、濕、燥、火六氣,遇節氣轉換,或病患自身體質虛虧避之不及時,六氣就會變成六,侵犯人體,導致發病。至於內因,俗話説,高處不勝寒,人首乃人之高點,易受風侵襲。萬歲常年為國事殫竭慮,思過多,加上頭部又有舊傷,且他體型壯實,面紅燥火、脾氣暴躁,這些都是肝陽上亢之兆,風早就侵襲入腦。只是到了今,因了中暑這才一併發作出來而已。”方熙載神情凝重,盯着張太醫,慢慢問道:“可致大事?”張太醫自然清楚他這句話意思。低頭沉片刻,終於用細若蚊蠅聲音一字一字道:“實不相瞞,倘若真是舊傷引發頭風,此病無藥可治,須得寬心靜養。否則後發作,不但愈發頻繁,而且每況愈下。以萬歲這種情…”他搖了搖頭。

方熙載目光微閃,忽然道:“我曉得了。事不宜聲張。”説罷將早備好一張銀票推了過去。

張太醫捷地收納入袖,跟着起身笑着告辭道:“多謝方大人,下官曉得輕重。”~~次早,趙琚率文武隨行百官踏上回程。

金陵太倉兩地水路通達,行一段陸路,御駕抵達停了御船埠頭後,趙琚護衞和太子趙無恙簇擁之下正要上船,不遠處數丈之外河面上忽然嘩啦一聲有人鑽水而出。幾乎就眨眼功夫間,只聽嗖一聲,一道烏黑箭弩便如閃電般地朝岸上來。箭弩所取方向,直指太子趙無恙。

變故實是太過突然,近旁侍衞一時竟沒反應過來,待要飛身撲去救護時,箭弩距離趙無恙口已經不過數尺之距了。

“叮!”一聲。就這千鈞一髮之刻,站數步之外徐若麟眼疾手,出邊上一個侍衞間佩刀,格開了那枚箭弩。箭弩啪地落水,濺出一團水花,瞬間被沒。

“有刺客!保護萬歲和太子!”眾人終於反應了過來。侍衞首領大喝一聲,與手下將皇帝和太子迅速包圍起來擁着上船。

“抓刺客——”方熙載跟着大喝一聲。只是水中忽然冒出頭那個刺客來去如同鬼魅,見一發不中,並不戀戰,迅速便沒入水中,轉眼便不見了人影,只水面餘留下一圈圈漣漪,表示這裏方才還停留過一個人。

“下水,去抓刺客!”趙琚站定之後,然大怒,對着眾人厲聲喝道。

他方才與趙無恙離得近,那枚箭弩雖朝着他兒子當而去,但是就連他,當時彷彿也受到了那種死亡近恐懼之,此刻定下心神,自然萬分惱怒。

“噗通”聲不絕於耳,近旁護衞紛紛跳下河去抓捕刺客。一陣忙亂過後,數丈寬河面之上,只見碧波盪漾,哪裏還有方才那刺客蹤影?

“護送萬歲入艙,啓船!”方熙載臉鐵青,再次飛看了眼一邊正注視着自己徐若麟,大叫。

儀仗和護衞隊陣很便恢復了秩序。

趙琚此次出行,護衞自然森嚴,不止宮中近衞隨伺,當地官員不敢怠慢,提早數便清場趕人,幾乎出動了手下全部人手,這樣情況之下,水下居然還突然冒出個刺客,一襲不中迅速借水遁去,趙琚心中如何不惱?見幾個地方官嚇得面無人地跪地請罪,哼了一聲,只朝徐若麟略微點頭,道:“幸而有你。徐卿你又立一大功。”説完,眾侍衞護簇之下正要匆忙上船,卻被徐若麟阻攔了下來。他説道:“萬歲,方才刺客箭弩方向看似太子——”

“太子”兩字,他咬音很重,瞟了方熙載一眼,隨即又道,“卻也未必不是指着萬歲來。刺客水既然如此通,不定還隱匿河道之中意對萬歲不利。回程不可再行船。”這樣道理,人人都知道。只是方才過於忙亂,一時疏忽了。方熙載臉愈發難看,僵住不動。

趙琚被提醒,頓覺有理,立刻決定改走陸路。

皇帝御駕很重兵把守之下啓程而去。特命徐若麟隨駕側。還立原地眾多臣子此時才驚魂稍定,議論紛紛。方熙載站着一動不動。邊上幾個大臣與他説話,他也沒有應答。只是盯着前頭徐若麟隨了御駕而去背影,目光微微閃動,臉愈發難看。

~~次,天子與大臣安然回了金陵。

趙琚雖嚴令探查,但這一次刺殺事件,便與前頭幾次一樣,刺客來去無蹤,別説抓到,到後就連一點有價值線索也找不到。趙琚聽完回報,鐵青着臉直奔後宮,人剛入華宮,便看見宮室裏旁人俱無,只有柔妃白着臉正跪地上,邊上是他幼子趙衡。

“萬歲,臣妾有罪!”柔妃拉着趙衡朝他一道磕頭,抬眼時已經淚滿面。十歲趙衡,表情裏顯然有些不明所以。只大約先前被吩咐過,所以此刻只跟着自己母親磕頭。

趙琚幾步便到了柔妃跟前,怒視着她,本待雷霆大發,只是看見幼子也,此刻正一臉茫然地望着自己,目光中還帶了些驚懼,長呼一口氣,終於勉強按捺下心頭怒火,對着趙衡道:“衡兒,父皇有話要與你母妃説,你先出去。”趙衡看了眼身側自己母親,搖了搖頭,照着先前被吩咐那樣,爬着過去抱住趙琚腿,仰臉哭道:“父皇,衡兒方才一過來,就看到母妃哭泣。衡兒問她,是不是我不聽話惹她傷心,她説不是,説是她又惹父皇生氣了…父皇,母妃倘若真又惹父皇生氣,求父皇不要責罰她,要罰就罰我吧。我願意代母妃受罰!”柔妃眼淚是如斷線珍珠般地墜下,對着趙琚嗚咽道:“萬歲,衡兒年幼無知,倘若説錯了話惹惱萬歲,求萬歲懲戒臣妾一人…”趙琚心頭縱有萬般怒火,到了此刻漸漸也消了些。想了下,對着兒子和顏悦道:“衡兒你先出去,父皇不會對你母妃如何。”趙衡看了眼柔妃,見她點頭推自己出去,終於鬆開了抱住趙琚手,朝他磕頭,這才一步三回頭地出去。

等趙衡一走,趙琚立刻面罩寒霜,盯着柔妃冷冷道:“事到如今,你還朕跟前矯作態!倘若昨太倉之事與你無干,你一個後宮女子,又如何得知這消息?”柔妃哽咽道:“萬歲,昨太倉太子遇刺一事,傳得早沸沸揚揚。後宮之中,不止臣妾,便是宮女太監也都知道了!臣妾一聽到這消息時,便萬念俱灰,知道萬歲必定又會疑心到臣妾頭上來,臣妾是百口莫辯,這才心如死灰自己先跪地等着萬歲來治罪…”趙琚一滯,隨即咬牙道:“倘若不是你,還會是誰?朕看衡兒面上,一次次饒過你,你卻不思悔改不知進退,竟又做出這樣事!”柔妃擦去面上淚,望着趙琚,神情慘淡。

“萬歲,臣妾從前為了能見寵於萬歲,也確實做過糊塗事,以致害了腹中孩兒。年前那會兒,臣妾病痛中追悔,思及往燕京王府侍奉萬歲時種種恩情,是萬念俱灰。倘若不是萬歲再次憐顧於臣妾,臣妾只怕連活下去希望都沒了。萬歲既往不咎,待臣妾如此情深意重,臣妾涕零,便是心再黑,腦子再糊塗,如今也斷不會再做出這樣事啊!太子倘若出事,得利是衡兒,所以誰都能把罪責輕而易舉就栽到臣妾與衡兒頭上,臣妾母子真百口莫辯。臣妾蒙冤倒沒什麼,只是我那可憐衡兒,他如此乖巧,憑空也要遭受這樣猜忌!萬歲便是怪罪,臣妾冒死也要替我衡兒鳴一句冤。只恨他生帝王家,這才屢屢招來這樣無妄之災…”柔妃眼中再次湧出淚水,嗚咽着道:“臣妾也曉得,如今我説什麼,萬歲聽來都是辯解。臣妾只不忍我衡兒遭受委屈。倘若因了我這個生母緣故,後見厭於萬歲,則臣妾是萬死不辭。臣妾寧可萬歲賜我一死。衡兒有皇后娘娘那樣賢后代為撫養,則臣妾死亦瞑目了…”柔妃説罷,不住磕頭。不過片刻,原本玉白額頭便青紅一片。

“柔妃,這次行刺之事,當真與你無關?”後,趙琚這樣問了一句。

柔妃這才終於直起身,望着趙琚含淚道:“萬歲,從前臣妾仗着您寵,確實糊塗過,做了不該做事。萬歲對臣妾施以懲罰那段子,臣妾於孤寂絕望之中,才真正體會到萬歲對臣妾重要。臣妾於萬歲,不過是諸多后妃之一。但是萬歲於臣妾,卻是丈夫、是孩兒父親,是臣妾這一輩子愛和依靠。萬歲您想想,一個人經歷過失而復得之後,如何還會這樣不知死活地重蹈覆轍?”趙琚不語,只皺眉伸手摸了下自己額頭。柔妃察言觀,見他先前怒氣已經消去,暗地鬆了口氣,試着要從地上起身,卻大約是跪久腿痠緣故,起身之時,腳下站立不穩,身子一晃,眼見就要跌倒,趙琚已經伸手扶住了她。

柔妃趁勢靠入他懷裏,柔聲細語道:“萬歲,臣妾也聽説了萬歲昨不勝暑熱之事,心中十分牽掛。今便親自做了冰霜梅蘇湯。這是臣妾年少時家鄉夏解暑湯,喝了涼心清肺,萬歲晚間可過來?正好,衡兒做了一篇文章,萬歲指點他一番可好?他盼望許久了。”趙琚嘆了口氣,想了下,道:“也好。朕前些時一直忙於朝政,對衡兒功課確實少有關心。晚上若得空,我早些過來。”柔妃知道前些時安嬪有喜,他接連都宿她那裏。此刻終於得他應允晚上過來,心中一喜,面上卻愈發顯得温柔,輕聲應了聲是。

~~沈廷文這兩天心情很是鬱悶。

作為昔平王三大得力干將之一,他其實也清楚,自己無論從地位還是皇帝心中重要來説,都遠遠比不上徐若麟和方熙載。從前趙琚尚未得天下時,因自己與徐若麟同屬武將,而他處處壓過自己,心中難免不平,漸漸自然便投到了方熙載一方。如今入朝為官,自己人前足夠威風,但同樣被他二人所壓。尤其是方熙載,對自己絲毫沒有什麼尊重之意。人前還好,到了人後,完全不留情面,儼然就是把自己視為他從屬一副姿態。比如這次發生這事。

此次皇帝御駕至太倉親送袁邁船隊之時,他因職務身,並未隨駕。然後埠頭遇刺一事,很也傳到了他耳中。他第一個反應,便是方熙載繞過他,用別人之手再一次謀策了這場針對太子刺殺。結果失敗了。對此,除了到一種不被信任不滿,他多少也有些幸災樂禍。沒想到是,當晚,方熙載竟親自找了過來,當頭便痛斥他一頓。

當時方熙載氣得實不輕,這才一反常態,親自找了過來。

他做夢也沒想到,太倉之行,居然會出現一場針對太子行刺,而他本人對此卻絲毫不知情。強忍下心中怒火之後,一回京,第一件事,是暗中令耳目傳信給宮中柔妃,提點她預先早早防備皇帝疑怒,第二件,便是秘密召來沈廷文,大發雷霆,當面斥他道:“豈有此理!我一再叮囑你,任何行動,沒有我允許,決不可貿然行事!前次護國寺一事教訓猶歷歷目,這一次你竟然再次再次肆意妄為!你知道你惹出多少麻煩了嗎?完全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沈廷文莫名遭斥,這才明白原來此事也並非出於方熙載之手。一番辯解。方熙載這才沉默下來,道:“這就奇了。還有誰想要對太子不利?”沈廷文忍住心中方才無故被斥不滿,道:“這就難説了。北方北宂、西南顧氏,還有福王餘黨,都有可能。何況,我聽説當時太子與萬歲靠得近,此刻目標未必就是太子。”方熙載沉半晌,後只皺眉道:“總之我提醒你,如今萬萬不可妄動。宮中娘娘好容易才得回萬歲幾分臉面,倘若因此再遭猜疑,得不償失!”沈廷文應了聲是。

因為怕二人私會落人眼目,方熙載很便離去。沈廷文心中不忿卻未徹底打消。煩悶難消,自然便又去找神樂坊阿扣——還是這個女人好。豐滿、嫋嫋步、温柔眼、多情笑,還有叫他難捨錦帳消魂。有她身邊,什麼宦海沉浮,什麼不解憂愁,都會煙消雲散。

~~夜半時分,沈廷文從醉夢中醒來,覺到口渴難耐,眼睛也沒睜開,只叫了聲“阿扣,水——”很,他覺到面前有隻手遞過來了水。他坐了起來接過,一口喝下,覺得舒服了許多,彷彿連宿醉後頭疼也減輕了不少。

“阿扣——來,再陪我睡覺——”沈廷文含含糊糊道了一聲,順手去樓,卻摟了個空,聽見耳畔邊有人笑了起來。是個男人。那人説:“*一刻值千金。徐某這樣不請自來,實是大煞風景。好大家都是人,想必沈大人不會見怪。”沈廷文一驚,睡意頓消。一下睜開眼睛,赫然看見牀前立了個男人。燭火照出那人一張臉,此刻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徐若麟!”沈廷文大驚,猛地彈身而起,伸手要去拿昨夜解下放榻前佩劍,下地時才驚覺自己未着衣衫,慌忙又跳了回去,轉頭怒道:“你怎麼會這裏?阿扣呢?”l*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