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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小雀號上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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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時分小雀號的廚子大展身手,他宰了一頭肥羊,兩隻雞,做了烤羊排、燉雞、羊雜、炸魚球、捲心菜湯,烤麪餅與蒸麪餅,開胃菜是醋甘藍和甜姜,甜品是糖包蘋果和羊酪,甜姜和糖包蘋果只有很少的分量,大概只夠頭一批用餐的人——船長,大副,水手長、醫生和他們的客人取用,其他人得看自己的運氣如何。

船長拿出了一瓶珍貴的腐白酒,它是由染了貴腐菌的葡萄釀造而成的,嚐起來就像是在喝榛子和新鮮油。

按例船長是第一個取用食物的人,他是整條船的主人,總督和國王,今天他把這個權利轉讓給了他們的客人——金黃的羊滋滋作響,質肥厚,撒着一層磨得很細的黑胡椒粉,摻雜着少量的紅辣椒。

“這真是一場盛宴。”他們的客人稱讚道。

“只是從我的貨物裏拿出一小部分而已,”船長説,給客人倒了滿滿一杯酒:“我想我必須謝謝您,為了我的水手,還有我的前桅。”法師抬起頭來,略有點兒吃驚,一般人只看到了虎鯨掠衝過甲板,或是看到他捷地躲過了那一劫。

“船長無所不知。”水手長玩笑般地恭維道。

“所以呀,”船長語氣和緩地説:“我知道這很冒昧,也很無禮,不過一個疑問始終縈繞在我的心頭,折磨了我很長一段時間,如果得不到回答,它還將繼續下去——您應該是個品行高尚,值得尊敬的人,”他放下酒杯,從燉雞和羊雜之間注視他的客人:“但您和尖顎港的盜賊工會究竟有着怎樣的關係呢?”法師回想了一會兒,之前的事情他覺得沒什麼好隱瞞的,除了一些較為關鍵的部分:“一段由卑劣的偷襲起頭,陰謀居中,暴力收尾的短暫關係——起初只是個小意外,一個錯誤的傳送門,”他説“我想要去碧岬堤堡,結果卻被丟進了尖顎港的海水裏,呃,那地方似乎不怎麼適合我,我的一個朋友推薦了鈍頭,他告訴我那兒有人能幫我找到一條去碧岬堤堡的船。”

“那條狡猾的老海狗,”水手長説:“他可不是一個值得信任的傢伙。你和你的朋友相處的怎麼樣?我是説,你沒往他身上捅過刀子吧?”

“嘿!”船長警告道。

法師舉起手錶示自己並不在意:“他和我説是一個人也不為過,”他誠實地説:“他只是有點觀念的錯誤——有關於那條…老海狗,或許他確實是有想給我找條船,但那晚我被三個人襲擊了,其中一個是尖顎港盜賊工會首領的外甥,他死了,我想酒館主人認出了他,為了保證自己的安全,他去告了密,而後在那個首領的授意下,把我送上了德雷克船長的黃金夫人號。”

“德雷克最喜歡和最擅長的是奴隸買賣,”船長再度將自己的下巴皺成了一個核桃:“雖然他一直宣稱自己做的是絲綢和呢絨生意,但那只是他的偽裝——他熱衷於誘拐那些不諳世事但出身良好,容貌美麗的幼崽,次數並不是那麼頻繁,因為他厚顏無恥的宣稱過自己只做‘珍品買賣’,尋常貨不在他的狩獵範圍內,或是説,不受他顧客的青睞——普通人類、地和侏儒很難滿足他們貪婪歹毒的胃口;而德雷克,你見過德雷克,他的外表就像他的船那樣富麗堂皇,説起話來又是那樣的體貼動聽,以至於很多人都曾經被他欺騙過——何況他還有着一羣樂於助紂為的水手和一個品行敗壞的法師,他向那些非人的存在提供他們想要的商品,換取那些堪稱有價無市的卷軸和藥水。”

“如果有人前來詢問朋友或親人的去向,德雷克會告訴他已經把他們送到了要去的地方,他們走了,離開了他的船,他也不知道他們去哪兒了——若不是有個附肢魔被召喚,而召喚它的人驚駭地在附肢魔的膛上看見了他弟弟尚未腐爛的面孔,並且設法召喚了他的靈魂的話,毀在那惡手裏的人會更多,即便如此,還是會有些沒聽説過他或是有意被隱瞞的人成為了可憐的犧牲品。”

“他是整個尖顎港裏最該被絞死的人之一。”船醫説。

“他被亞速爾的克拉蘇女大公庇護着,”水手長説:“傳説他是克拉蘇女大公的情人或是私生子——而且沒人能拿到確鑿的證據來證明他的確有做過那些罪惡的易。”

“總之能看到您好端端地和我們坐在一塊兒用晚餐只是太令人欣了。”大副對他們的客人説。

“我設法和德雷克船長單獨談了談,”他們的客人説:“以某種角度來説,他是個理智而又豁達的人。”這句話得到了餐桌上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竊笑。

“因為黃金夫人號本無法靠近碧岬堤堡,”法師繼續説:“所以我只有去再去和盜賊們的首領談談,幸好…”

“幸好他也是個理智而又豁達的人。”廚子接道,他端着剛出鍋的糖包蘋果站在旁邊已經好一會兒了。

法師微笑,而其他人(除了廚子)都拍打着桌子痛快地大笑起來。

接下來的氣氛要比開始時好得不止一點,所有人都胃口大開,廚子忙碌的不可開

他們還在晚餐結束後開了一個小型的演唱會,每個水手都是傑出的遊詩人,黃眼睛在匆匆吃完自己那份後趕了過來,特意為法師唱了一首很長的歌謠,有關於一艘被鯨魚咬壞了的大船——法師覺得他是在嘲諷被章魚啃出個大窟窿的黃金夫人號。

但這真的很好笑,異界的靈魂想,這大概是他迄今為止最快樂的一天了。

——你可以停停嗎?巫妖忍無可忍地説。

——什麼?

——歡的就像只嗅到了同類氣味的狗。

——如果能和他們成為同類,異界的靈魂温和地説,我會很榮幸的。

——那麼你得時刻祈求這具身體的真實身份不要被揭穿,巫妖説,若是真有那麼一天,蠢貨,你的同類會比我的同類更加惡毒和殘忍。

這次輪到異界靈魂默然不語,不過這也沒什麼值得高興的,巫妖自己都有點意興闌珊。

——…明天他們也許會更熱情一點,希望你別太受寵若驚。

——怎麼説?

——船長的斗篷裏側繡有蘇綸的聖徽,巫妖説,他是個商人,也是個探子,他會核實你所説的每一句話。巫妖厭倦地説,而你之前所做的事會讓他們想要吻你的。

——假如只有明天一天,異界的靈魂愉快地説,我倒是不介意——不管怎麼説,明天掌握這具身體的是你。…——解決這件事,馬上,巫妖説。

異界的靈魂在他們必須互換裏表之前找到了船長。

“有幾天需要待在船艙裏?”船長疑惑地問:“您是有什麼地方覺不舒服嗎?”

“我突然想起來還有點功課沒做,”法師説:“您知道的,背點什麼,再抄寫點什麼——至於食物,請廚子給我點麪包、鹽,一罐子清水就行了,反正隔天我會和您們一起用餐的。”船長盯着他瞧了會:“好吧,”他的語氣中帶着一點憐憫和笑意“如果你需要紙張和墨水,和我説,我這裏還有。”——“讀書做作業不容打攪。”這條真理還真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異界的靈魂嘀咕道。

一個適當並且不算完全的謊言,巫妖想,雖然按照導師的要求抄寫點什麼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但他確實需要給自己準備一本法術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