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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六章回歸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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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芙拉從上方往下俯瞰,這是一種十分奇異的覺,她像是變成了一隻鳥,又像是變成了一座陡立的峭壁,強烈的光環繞着她,她覺得在這種耀眼的白光芒下自己應該什麼都看不見才對,但事實上,她的視線一落到那個地方,那個地方的景象就會立刻跳躍到她的眼睛中來,而且清晰到可以清楚地看見女眼睛中的男投影——而且無需探查,她就知道那是一對相愛了很久的年輕人,他們相互親吻,擁抱,手臂與腿纏繞在一起,在牀榻上低聲喃喃着她的名字,向她祈求,祈求他們的愛情如同香豌豆花那樣年年開放,祈求他們的孩子能夠如同麥穗那樣茁壯成

起先只是一個聲音,而後是兩個,之後是三個…十個,一百個,一千個甚至更多——阿芙拉在睡夢中痛苦地蹙着眉,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蜷縮起來,手掌握成了拳頭,無數的聲音都在向她湧來,最終化作一道嗡嗡悉索的寬闊河,幾乎要將阿芙拉瘦小的身體完全地湮沒其中,但就像是來到時那樣,這些聲音又突兀地低沉了下來,雖然沒有消失,但已經不會再對她造成傷害了——一隻手輕柔地撫摸着她的額頭,温暖又柔軟,沒有令人厭煩的薰香氣味,阿芙拉放鬆了下來,展開身體,並且出了一個小小的微笑。

“你是怎麼做到這個的?”一個聲音從黑暗中響起的時候,巫妖一點也不意外。

“下不為例,”巫妖説:“葛蘭,下一次我會直接將你視作一個敵人。”

“那麼説我們的同盟關係仍然有效?”葛蘭從陰影中走了出來,在無底深淵中掙扎了幾十年,他的血脈(屬於神祗的那部分)已經被徹底地發了,他在離開主物質位面之前隨意拔擢到分部首領位置上的傢伙,或説是那些仍然留在,以及奪取了這個位置上的人都不是什麼良善軟弱之輩,但在他的一擊之下,他們就連發生了什麼都沒能意識到就温順的死去了(除了那些被他有意留下的),不比這些卑劣的盜賊與刺客以往的犧牲品死的更有尊嚴與價值——作為需要付出的輕微代價,從外表上來看,他都不再像是一個人類,而更傾向於一種具備血的造物,介於生者與死者之間。

巫妖給了他一個微笑,他知道葛蘭很討厭回憶起曾經向他卑躬屈膝的糟糕時光,自從他明瞭了自己的身份後,就一直在爭奪與他齊平的對話位置。可惜的是,這種情況可能要繼續下去——葛蘭變得更為強大了,但巫妖,還有他的同居者,已經碰觸到了那無知者永遠也無法觸碰到的界線,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能夠遮蔽與隱瞞一個擁有神格的特殊存在——他的眼睛所能看到的是,猶如陽光下的灰塵那樣,難以計數的細小光點正匯聚在一起,就像是水那樣,從一點一滴的融雪雪水,逐漸聚攏成不過手指細的涓,而後涓合併在一起,變作溪,溪與溪融合,形成奔騰的大河,而阿芙拉的身軀就是它們一路奔來,投入其中的大海——也許用不到很久,阿芙拉就能夠擺現有的混沌,而等到她真正地睜開眼睛的時候,她將會成一個神祗…她或許會記得,但也有可能遺忘現在的一切,而巫妖所做的,就是讓這個過程變得慢點,再慢點,直到那個時刻來臨。

葛蘭的視線落在了巫妖放在阿芙拉耳邊的手指,那雙用來施法和抄寫的手,因為有着靈血脈的關係,比人類更為纖細修長,但葛蘭絕對不會認為它們是脆弱的,他不止一次地看到過它們在空中舞動,或是撕開卷軸,捏碎符文,讓浩然狂暴的魔法能量從指尖湧出,帶走無數生命。

“你有沒有想到過,”葛蘭説:“她也許會知道你是把她作為一個器皿飼養的。”如果能夠藉此打擊到他曾經的主人的話,葛蘭倒很願意這麼做,只是他也知道,憑藉着龍裔與法師的雙重縝密,對方是絕對不會留下這麼一個鮮明的弱點等着他去攻擊的。

“如果你是這麼認為的,”巫妖説:“那你就大錯特錯了。”他指了指房間另一側的一把椅子,盜賊轉了一圈,才慢地在上面坐了下來。

“願聞其詳。”葛蘭説。

“阿芙拉不是器皿,”曾經的不死者語氣平靜地説:“她是種子。”房間裏沉默了一段時間,盜賊看向巫妖:“種子?”

“啊,”巫妖用那種讓人恨不得割開他的喉嚨,將剩餘的話語全部挖出來的緩慢語調説:“我以為你一早就有所察覺,所以才會拒絕撫養阿芙拉——你真的只是因為梅是因為阿芙拉而死而遷怒於你的女兒嗎?抱歉,我沒想到…”他做了一個手勢:“您竟然是如此地…情豐富。”

“種子是什麼意思?”

“你應該已經猜到了,不過如果你真的想要聽我説一遍的話——葛蘭,弗羅是**、繁衍與婚姻之神,雖然因為格瑞第,她的教義被篡改與扭曲,但這可不是説,她的神職就會如此輕易地被剝奪,既然如此,在她即將隕落的時候——如果你是她,你會怎麼做?”對於弗羅來説,這也是一種孤注一擲的行為,神祗們在地上行走的時候,有投影,化身與聖者三種方式誰都知道,但那個時候,她前所未有地陷入到了極度的虛弱之中,瀕臨潰散,甚至無法奪取梅的身軀,但梅的子宮就未必了——她是執掌繁衍的女神,當然可以給梅一個孩子。

就像是巫妖所説的,葛蘭確實覺到了一絲不安,但在那個時候,他誤認為這份不安來自於身邊的危機,而不是早已隱藏在梅腹中的“種子”——這個孩子降生的時候,葛蘭甚至不在梅身邊,雖然梅希望他能夠愛這個她犧牲了生命才得來的女兒,但那個時候,屬於盜賊之神瑪斯克的血脈還是巧妙而隱晦地提醒了葛蘭吧——他毫不猶豫地將這個還在襁褓之中的孩子當做了一分禮物與一個人質給了格瑞第,而不是將她放在身邊。

之後的事情,巫妖只能猜測,或許是弗羅的本質確實已經遭到了重大的打擊,在作為阿芙拉重新來到這個位面之後,這個女孩竟然沒能顯出一絲曾經作為神祗的強韌與傲慢,她沒有過往的記憶,乾淨的就像是一張白紙——當然,作為一個惡的不死者,哪怕是曾經的,巫妖也不會善良的給予提醒(無論對誰),而是直接拉過那張白紙,肆意地在上面描畫起來——唯一讓他到為難的就是阿芙拉或許沒有了弗羅的記憶,但她仍然保持着一個神祗特有的鋭,在她的本能之下,想要偽裝成一個笨拙天真的好人對於巫妖有點難,幸而這具身體還有着另一個靈魂,他沒有説謊,也沒有唆使,只需要尋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讓那個白痴知曉阿芙拉的身份就行了。

正如巫妖所期望的那樣,對於真心的關愛與寵溺,可以説是幾乎就是一個最為卑賤的奴隸的女孩本沒有抵抗之力,她就像是鐵粉靠近磁石那樣瘋狂地愛慕着另一個位面的外來者,就像是當初的靈遊俠凱瑞本,還有阿爾瓦法師,修什麼的,好人或許也和巫妖有着恐懼光環那樣一樣有着同類以及温暖光環——巫妖惡意地揣測道,反正他們一看到彼此就會碰地一聲緊緊地靠在一起,你儂我儂起來——只是他們無法如阿芙拉那樣,能夠清楚地分辨出他和那個竊居在這具軀體中的盜賊,嗯,他知道,他們的笑容與敞開的懷抱都不是為自己準備的。

説起來,就連白臉兒也似乎有所覺呢,在巫妖負責維持這具軀體行動的時候,它就很少會出現在他們身邊,就算巫妖也學會了烤小魚乾也不。

“真想要個水獺圍脖啊。”巫妖咕噥道。

葛蘭滿懷疑竇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這是不是什麼隱晦的暗語或是意有所指——水獺代表什麼,是指海盜嗎?那麼是不是用海獺來表示會比較好?

“你還有什麼想要知道的嗎?”巫妖提醒道。

“那麼説,”葛蘭遲疑地問道:“她是…”

“你子曾經追隨過的無上存在。”巫妖説:“只是我也不知道她最後會成為什麼——她現在又是人類,但又不是人類,只是她終將成為一個神祗,這個結局我們大概都能看到。”

“這個世間總是充滿了遺憾與莫測。”葛蘭説。

“如果你能夠提早…大概三天來到這裏,可能。”巫妖説:“但現在,你所做的一切都有可能加快這個進程。”

“別告訴我你對此一無所知。”葛蘭咬牙切齒地説,他當然能夠聽出巫妖的威脅,他能夠覺到阿芙拉的強大,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來得危險,就像是降臨在他面前的瑪斯克的化身。

他曾經見到過弗羅的聖者狀態,他本無法成為她的敵人。失去命或是其他也許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你竭盡全力,付出一切仍然無法撼動你的敵人哪怕一髮絲。

“我會看着你們的。”葛蘭最後只能這樣警告到,但在他退入陰影之前,巫妖抬起了手:“還有一件事情。”

“什麼?”

“你在看到阿芙拉的時候,難道就沒有想到一些事情嗎?”曾經的不死者説:“還記得格瑞第嗎?她是如何留在這個位面的?在其他的巨龍被強制離開這裏的時候?”葛蘭在作為一個人類的時候不知道,但現在他是知道的。

“神祗隕落後,有着很多方法可以得以復生,”巫妖説:“而其中就有一種,葛蘭,他們可以在自己的後裔中重生。”————————————————在葛蘭悄然離開克瑞法的時候,前來謁見高地諾曼的老者也已經步履蹣跚地離開了王都。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到什麼地方,也不知道自己正在何處,他甚至無法辨別土壤與岩石,頭腦中一片無法遏制的混亂——他的兒子,他的長子站在他的面前,微微地垂着頭,讓他用他的名字與姓氏發誓,他並沒有蓄意謀殺他的君主與他子的父親,他甚至説,如果伯德温可以發誓,所有的事情確實只是一個巨大的陰謀,他的弒君行為沒有一絲一毫屬於本人的意志,他可以將從父親這裏得來的王位還回去——還給伯德温。唐克雷。

伯德温想要説,自己本不在意這個王位,他最初接下了國王的冠冕,只是為了李奧娜,為了自己的孩子,還有高地諾曼的子民們。但他一抬起頭,他突然看到了老王,在昏暗的光線下,他的長子看上去竟然那麼像那個曾經給予了他榮光,地位與獎賞的男人,一樣蓬鬆的紅髮,一樣龐然的身形,一樣嚴峻與苛刻的面容,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不帶一點顏,反着微弱的光,就像是幽魂的磷火,伯德温竟然覺得這個房間,也像是那個改變了他一生命運的房間,所有的傢俱,佈置,還有裝飾都是那麼地相近…

他記得自己大叫起來,揮舞着木杖,雷哲被他打到在地上,就像是老王被他的寬劍貫穿身體,他們都要死了——伯德温從來沒有那樣詳盡地回憶起那一幕,是的,老王的血從他的寬劍上一直到他的手指上,黏稠而腥臭,他倒下了,眼睛大睜,像是無法瞑目,又像是在指責那個兇手,看啊,看啊,從那雙眼睛裏看進去,難道不正是伯德温,他最喜愛的臣子的身影嗎?

伯德温都能看清自己在小小的虹膜中倒映出來的面孔,那張面孔上沒有他以為的茫然驚惶,只有釋然,快樂與扭曲的興奮,他是…他是兇手…發自內心的,他在殺死老王的時候,滿心喜悦…

————————————深夜裏,雷哲的王后走到了自己的丈夫與國王的身後,雷哲轉過身來,在那雙眼睛裏看到了擔憂與不認可。

”是什麼為難了您嗎?

“王后問。

“沒有,”雷哲説:“恰恰相反,我得到了一個我以為永遠無法得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