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紅喉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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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火列島。
紅喉港。
“寬海豚”赤着雙腳,走在滾熱的沙地上,乾燥的沙子摩擦着她的腳底——她也很想有雙鞋子穿,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作為一個可以説是富足,同樣也有着一些“朋友”的遊商,她當然可以給自己到一雙不錯的鞋子,但無論是堅韌的牛皮鞋,還是圪墶圪墶響個不停的木鞋,又或是輕薄柔軟的絹布鞋,都會因為沙子與海水而在短時間內被磨損和腐蝕到無法穿着的地步,所以在龍火列島上鞋子並不是作為一種必需品而是作為一種昂貴的裝飾品與身份的象徵——她沒有顯赫到足以支撐起這份殊榮,一雙緻漂亮的鞋子只會給給她召來致命的災禍。
她身後跟隨着一個奴隸,只有她一半那麼高和寬,卻揹着一個沉重而濕,幾乎有着“寬海豚”那麼大的提籃,提籃裏一隻被重重疊疊捆綁了好幾道的大青腹寄居蟹正不滿地吐着泡沫,背殼黃褐,腹部由外而內呈海藍至白,兩對腳與一對螯,兩隻螯並不對稱,一隻大一隻小,但即便是小的那隻也有一磅多重,而它將所有的腳伸展開的時候整個身軀有三尺那麼長,它們居住在自己掘出的裏,整個龍火列島曾經鋪天蓋地全是這些六腳怪物挖出來的,大大小小的——現在它們已經不太多見了,因為質鮮美甘甜,肥多汁,人類成為了它們最難與之對抗的天敵,然後,就像是某種魔法,一夜之間它們之中的大部分就突然消失無蹤了。
不,它們並未被捕殺殆盡。只是聰明地躲藏了起來,它們的更深,更多,更隱蔽,它們不在地面上爬行,撿拾更為容易得到的果子。而是攀上高達數十尺的椰樹與棕櫚覓食,雖然也無法避免地會被體型巨大的海鳥、蛇與巨蜥打攪,卻可以避開人類的羅網與鐵叉——捕捉青腹寄居蟹逐漸成為了一種需要力量與技巧的工作,這種奇異古怪的生物有着匕首一樣鋒利的爪子,牙齒與蝮蛇一樣有着劇毒,有很多人不是被它們夾斷了腳或是手,就是被它的毒無情地推向克藍沃的領地——青腹寄居蟹可不像蝮蛇那麼仁慈,它的毒會導致人類渾身腫脹,一種…不同尋常的腫脹。就像是所有的水分都從內臟、血管與肌裏跑到了外面,塘鵝蛋大,柔滑透明的腫塊一塊緊挨着一塊,哪怕只是用眼觀察也能看到透明的水是如何在皮膚裏緩慢動的,如果這時候有誰用尖鋭的東西輕輕一戳,整個人就會像是被扔在甲板上的水母迅速地排出所有的水分,萎縮成一個近似於鼓皮樣的玩意兒。
幸而在龍火列島上,奴隸的價格總是所有商品中最低廉的。用三到四個人的命去換一隻價值七十枚到八十枚銀幣的青腹寄居蟹並不是“寬海豚”不能接受的買賣,何況她最近還找到了幾個頗為慷慨的顧客。他們是剛從大陸過來的,對龍火列島的物價還不是那麼清楚,當然,她不貪心,每樣東西只加上幾枚銀幣的跑腿錢,不管怎麼説。這些人裏面有着一個法師,那些壞傢伙們都安安靜靜的——就因為這個,在沒有清楚他們的來歷與底細之前,沒人願意去試試法師的火球是不是他們想象中的那麼辣。
而這些陌生人似乎也不願意多生枝節,他們可以説是深居簡出。只有一個盜賊經常在港口的酒店和街道上來回遊蕩“寬海豚”的眼線已經確定了,沒錯,那傢伙是個盜賊,這讓很多人不再那麼神經緊繃——至少那些人不都是身着白袍的。要“寬海豚”來説,他們更像是那些來龍火列島享受陽光、海水與美食的貴人,他們極其富有,整天無所事事並有着常人難以企及的體魄與容貌,不過以往的貴人們多半都是受龍火列島的某個領主邀請而來,在他們的船隻進入港口時,領主的使者與士兵就已經靜候在碼頭上了。他們會被軟轎、馬車或是更奢侈的——漂浮碟接走,在領主的宅邸、島嶼與莊園中,在成千上萬的奴隸與傭僕的服侍下度過很有可能是他們此生最為美好甜的一段時光。
也許他們確實只是來瞧瞧的,又或是他們想要在領主這兒謀求一個職位,誰都知道龍火列島的領主從不會對他們的臣子與下屬吝嗇,還有數之不盡,乖順愚鈍的奴隸,有許多術士和灰袍就是為了他們而來的。其他的地方或許也有奴隸,但他們只能説比傭僕低一等,有些奴隸甚至還認為自己是個人,而他們的主人竟然會放縱他們而不是賞給他們鞭子和絞索,多麼荒謬與可怕的想法與做法!
“寬海豚”不屑地撇了撇嘴,想到這個未免讓她有些不太舒服,所以她就了奴隸一鞭子。
完全是消遣的一鞭子“寬海豚”可以向泰爾發誓,鞭子不是牛皮的,末端沒有鈎子,鞭身也沒有裹進水母的觸鬚,只能説是一繩子,上面或許有點刺,但那些刺還不到她的指頭長呢。
可那個愚蠢又遲鈍的奴隸還是摔倒了,他的面孔頓時鮮血淋漓——紅喉港的海沙與龍火列島其他地方的沙子一樣,糲而鋒鋭,它們不是貝殼的碎片就是珊瑚石灰質化的殘骸,但他的雙手還是牢牢地撐住了地面,沒讓脊背上的提籃被飛揚起來的沙子污染。
“寬海豚”翻了一個白眼,但時間不多了,陽光變得炙熱,提籃裏的貨物也會變得不夠新鮮,於是她只是敷衍地了他兩鞭子,命令他趕快爬起來走。
等易結束,她思忖道,她得再去買一個奴隸。至於現在的這個,她還沒決定,如果只是把他賣回到原先那個老吝嗇鬼的手裏,當然,他很有可能被拿去磨成醬,但她也許只能拿回一兩枚銀幣,那麼是否該把他賣給那些盜賊與傭兵呢,他們很喜歡用奴隸來打賭,譬如説,一種叫做“疊疊木”的遊戲——他們會輪用短刀或是匕首在奴隸的身體上割開口子,刀子刺入的深度與口子的長度有限定但位置不受約束,若是奴隸在其中一個人刺下刀子的時候死了,就算那個人輸——而他們總是願意拿出幾枚銀幣來買一個或是兩個奴隸,總比那個老吝嗇鬼來得多。
當然,灰袍與紅袍會更為慷慨,但他們的生意是被某些人壟斷的,就算沒有“寬海豚”也不敢接近那些怪物,喜怒無常簡直就是印在他們身上的一個固定符號。
除了那個黑髮的,年輕而又俊美的,總是不穿黑袍而是穿着一件及膝白袍看上去更像是個牧師的法師。
他甚至可以説是和藹可親的,也許是因為他有着一半靈血統的關係“寬海豚”想,她不介意和他有那麼一段兒,雖然説他身邊有着一個弗羅的牧師。
幾乎與此同時“寬海豚”看到了那個讓她覺很不舒服的女人,一個弗羅的牧師,穿着翡翠的絲袍,提着腳蜷縮在一張圓形的藤椅裏,一雙金光閃爍的翹頭拖鞋隨意地被半埋沒在潔白的海沙裏。
梅也不喜歡“寬海豚”或許是因為她們正在從事同一職業,雖然“寬海豚”不是牧師,而梅也不是遊商,但她們都極其善於與男人往來。
“寬海豚”是個綽號,但這個綽號正是來自於她的外貌與嗜好“寬海豚”是個豐滿的女,令人印象最為深刻的莫過於她圓滾滾的碩大部與部,還有她那張誘人的肥厚嘴,它幾乎有常人的一倍半,捲起來的時候你可以往上面放個酒杯,糙的淺褐皮膚與有力的四肢讓她看上去有着一種糙的,很得船員與士兵的青睞,所以在販賣貨物的時候“寬海豚”也從未忘記販賣自己,她看不起那些嬌柔纖細的弗羅牧師,不止一次地宣稱過那些孱弱的美人兒只能用來看而不是用。
但這個弗羅的牧師有鞋子,還是一雙她看了就再也忘記不了的漂亮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