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降臨完兩章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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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盛開的時節天氣已經不能算的很冷,但高地諾曼畢竟位於北方,深夜的寒氣仍然會令人有着想要蜷縮回爐膛前的衝動。可想而知的,在這個時候被人從熱乎乎地白熊皮褥子與鼠貂皮毯子里拉出來的人是不會到愉快的。
尤其是對一個國王而言,又及,在每一次舉杯的時候他都喝光了裏面的腐甜酒或是冬酒。
但他不能大叫一聲讓他的士兵們打或是絞死那個敢於打攪他的人,因為折磨他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嫡親姐姐,黛安公主簡直就是以一種氣急敗壞的姿態把他從被褥里拉了出來——一隻手臂,一條腿的那種拉扯方法,畢竟國王陛下有她四個那麼大。
“怎麼啦?”國王問,他按住腦袋,覺得裏面有一羣裝束鮮豔的侏儒敲着鑼和鼓蹦跳着祭祀他們的神呢。
“您的好領主,還有您的好弟弟!”黛安不滿地説,國王陛下的小心思她也有所察覺,但她真不明白為什麼他非得這麼個下賤東西——摩頓。唐克雷並非沒有遠親,如果可憐的老摩頓出於自個兒的小小私心,不願意讓狄倫繼承他的領地的話,十二家族裏也不是找不出第二個唐克雷——她是説,譜系上可溯的那種,雖然黛安也不怎麼瞧得上他們,但無論如何,也要比個不知從那個娼婦的裙子下面鑽出來的小雜種好。
國王抓起擺在櫃子上的銀壺大喝了一口,裏面裝着摻了水、碎薄荷葉的酒,這種口冰涼的淡酒是用來解酒和消除宿醉後遺症用的,他略微清醒了點兒,搖晃着身體抓着男僕的肩膀還有牀柱站了起來,在另兩個僕人的幫助下,他穿上了不久前才下來的羊套頭衫,裹上一件銀鼠皮的大氅,一個僕人想要給他戴上金項鍊,被他擺手拒絕了。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在跌跌撞撞地走下樓梯時,他問。
“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黛安回答道:“好像是那個…人想要殺掉開爾伯爵,但您知道的,開爾伯爵的保護人是富凱,而富凱正好和約翰在一起,然後約翰阻止了他,但那個人…謝您對他的恩寵,他顯然已經忘乎所以了,他竟然對一個公爵,呃…”她將“一個王國的繼承人”了下去:“舉起武器。”
“我聽得一片亂。”國王説:“伯德温為什麼要殺死開爾?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還有富凱怎麼和約翰在一塊兒?”
“約翰想要問問富凱有沒有辦法幫他買到更多的奴隸——兩千名士兵就算是一個公爵也會到吃力的,至於那個人,誰知道呢?”黛安無所謂地説:“下等人總是很愛發瘋的。”即便有僕人飛快地跑過去點燃火把,走廊裏的陰寒仍舊令國王打了個抖兒,他拉緊大氅,幸好作為國王的弟弟,約翰公爵的住所距離國王的房間並不遠,準確地説,那本就是由一條甬道連接着的緊緊毗鄰的高低塔——依照高地諾曼的成文與不成文的規矩,它們屬於國王與國王的繼承人,如果國王能夠獲得貴族們的支持,修改繼承法,讓女兒也能繼承父親的爵位與領地,那麼今後住在這兒的就不會是約翰公爵而是李奧娜公主。
事情發生的地方並不在約翰公爵的卧室——富凱既不是個妙齡少女而約翰也更傾向於和一個温柔的貴夫人談情説愛,他們在塔的二層談話,一個較為隱秘的會客廳,有一個火焰正旺的壁爐。
房間很大,並且沒有太多傢俱——一張圓桌,三把椅子和一個寫字桌,一個儲物箱,兩尊捧着黃銅瓶子的雕像就是這兒全部的配備了,所以它更是顯得空曠,但並不寒酸,地面上鋪着一張純黑的巨狼皮,帶着頭、四肢和尾巴,眼睛用黃的蠟取代,牆面上掛着彩絢麗的絲毯,雖然沒能在天頂懸掛氟石,但一盞有着四十八燈臂的吊燈上點燃着的鯨蠟蠟燭依然能將整個房間照的燈火通明——開爾伯爵將自己躲藏在富凱與約翰公爵的身後,而雷霆堡的主人伯德温子爵站在他們的對面,正如黛安公主所説的,他拿着一柄寬劍,就是國王陛下賜予他的那柄,國王認得,因為那柄寬劍劍身上有着如同黑白小蛇的花紋,還有它的配重球上鑲嵌着的堅石。
而約翰公爵舉着一柄單手劍,嗯,不是國王不喜歡自己的弟弟,平心而論,想要靠着這個戰勝伯德温本就是件不可能的事兒——為了合約翰公爵的臂力,那柄單手劍是昂貴的秘銀所鑄造的,寬度與長度都要遜於它的同類,為了進一步地降低重量,矮人工匠甚至沒敢往上面鑲嵌寶石,而只是在劍柄上鏤刻花紋然後填入黃金。
就這樣約翰公爵的手都是顫抖的,不過這不要緊,他只是要表明自己的態度而已,在看到國王走進來後,他就立刻垂下了劍尖,伯德温緊隨其後,在國王面前,貴族可以手執武器,但如果敢將劍尖抬起那就是不折不扣的叛逆。
伯德温看起來很糟糕,面蒼白,頭髮蓬亂,他的衣服被血浸透,處處綻開,但傷口似乎都已經初步癒合了——他應該向泰爾祈禱過一個小治療術,國王仔細地看了看,又將視線轉移到約翰公爵和開爾伯爵身上,他不覺得這兩人能讓伯德温如此狼狽——遊詩人曾讚美過雷霆堡的領主有着野鹿般的靈巧捷與盤羊般驚人的平衡力。
看到伯德温國王就無法控制地想到了黛安對他説的那些…荒謬至極的蠢話,這不可能,他對自己説,但他確實為此心煩意亂了好一陣子,剛剛有了睡意就又被黛安推醒——他甚至無法責備她,因為現在的局面確實只有他才能應對處理,但他不得不説,伯德温有些過了,一個子爵想要殺死一個伯爵,並且將劍對準了一個公爵,這不是他該有的權利,這個權利——是屬於國王的。
是不是真如黛安所説,他給了伯德温太多特權了——但他確實找不到第二個伯德温了——他身邊幾乎沒有什麼可信任的人,他們不是來自於那個家族就是來自於這個家族,只有伯德温是個既無背景又無野心的孤家寡人,他還是公正與正義之神泰爾的忠實追隨者,他的騎士,摩頓。唐克雷也是這麼説的,他是可用之人——但如果黛安説的是真的,李奧娜真的…國王在心裏翻來覆去,尋找着能夠取代伯德温的人,最終卻一無所獲,這讓他的心不由自主地焦躁起來,就像是有魔鬼挖了一塊去。
高地諾曼的統治者不得不又一次地努力平息着腦中混亂澎湃的種種念頭,他差點成功了,如果不是他的女兒李奧娜匆匆來到。
李奧娜衝進了房間,慌亂地搜尋着,她的眼睛在約翰公爵、開爾伯爵與富凱身上一掠而過,最後落在伯德温身上。
現在的伯德温可稱不上好看,不,就連端正乾淨都説不上,看上去就像是個被惡魔附體的殺人鬼,國王想,但他在女兒的眼睛只看到了由衷的,温柔的憐憫與同情,雖然她很快蓋彌彰般地移開了。
他的心猛烈地往下沉。
“告訴我,”國王問道:“發生了什麼?讓我的弟弟,我的臣子,忠誠於我的人,讓高地諾曼最英勇的騎士試圖相互殘殺?”
“我也不清楚,”約翰公爵對自己的兄長鞠了一個淺淺的躬“我只是想和富凱談些事情,下下棋,突然之間,開爾伯爵衝了進來,跪在富凱的腳下祈求保護,然後…子爵極其無禮地闖進了房間…並且要求富凱出開爾伯爵,富凱拒絕了,之後,正像您看到的,”他不無諷刺地説:“一個子爵就向兩個伯爵與一個公爵舉起刀劍來了。”
“你有什麼要説的嗎?”國王轉向伯德温。
“我要求與開爾伯爵決鬥。”伯德温説。
“為什麼?”國王不解地問,開爾伯爵是個美貌的年輕人,從未上過戰場,他沒有領地,所以不可能與伯德温有什麼積怨。
“潘妮死了。”國王皺着眉想了想,哦,是的,潘妮,伯德温的子,她沒能給國王留下什麼深刻印象,他在雷霆堡的時候潘妮在伯德温曾經棲身過的村子裏,他成為國王后伯德温將潘妮送進了王都,但一個國王又怎麼會對一個不管是從容貌還是修養上來説連他的擦地女僕都不如的女人興趣呢,他從未召見過她,就連給伯德温的賞賜也是直接送到雷霆堡而不是他在王都的家。
“我很遺憾,伯德温,但這與開爾伯爵有什麼關係?”
“他引誘了她。”
“哦?”國王吃驚地看向開爾伯爵,真是難以想象,這個看似正常的年輕貴族居然有着那麼古怪的愛好,…當然,對伯德温這有些抱歉,不過這在王都並不是什麼稀罕事兒,對啦,他好像聽到潘妮死了——那麼就死了吧,他略苦惱地想道,一個嫉妒心強的丈夫殺了和別人有私的子,如果他的子是個貴族,那可能會有些麻煩,但伯德温的子只是個紡紗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