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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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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投宿于田部音樂演奏會飯店、與古義人年歲相當的醫生,前來十鋪席造訪了古義人。昨天晚上,羅茲接到由田部夫人介紹、自稱為織田道夫的醫生掛來的電話後,便善意地接受了他的要求。

織田是從jr真木車站乘坐出租車來的,像是在自我演出電話裏自報的名頭“古風的鄉鎮醫生”似的,身着淺灰的麻質西裝,腳穿一雙同的網眼皮鞋,右手託着一頂巴拿馬草帽。當地的司機則恭恭敬敬地提着田部夫人提供的食品籃跟在後面。倘若沒有得到可觀的小費,他是不可能如此恭順的。

醫生那剪得很短的白髮上閃現出光澤,被太陽灼黑的臉膛上血良好,果然是在良好家庭中長大的,是那種在大學或其他工作單位裏順利生活過來的類型。不過,這種積極的個也許經常會招致孤立。即便在這裏,他剛一落座於起居室的沙發,從其態度中就可看出他覺良好且想當然。他有些強加於人似的開始詢問起來:“我和長江先生是同年出生的。因此,每當遇上人生的節眼,就想知道你處於怎樣一種狀態之中,以此來與自己對照、比較,並進行思考。你不是經常寫和説一些個人的事情嗎?嗯,這在本作家中是常見的事。總之,就能夠引以對照和比較了。

“我也覺到,自己已經踏上人生中最後的舞台了。在這種時候,對於長江先生遠離東京的生活,移居到如此偏僻的地方來…其實,來到現地之後,更加深了我的這種想法…我想,作為你來説,恐怕還是自有其因的吧。有關你的工作,還有書的閲讀方法,該不是有了什麼新的考慮吧?”或許是因為古義人出了保留的眼神——那也非常複雜——的緣故吧,正用咖啡招待客人的羅茲接過了回答問題的義務。在此之前,她一直坐在放有咖啡壺的餐桌旁的椅子上——已經和好了的阿亮在身旁解答着樂理考題集——聽着他們的談話。

“目前,古義人正在對新小説的構想不斷進行構建和破壞…對於你剛才提出的有關工作方法的問題,這或許可以提供某種解答…但並不是那種能夠完整談論的狀態。因此,就由我來談談自己的一些受吧。”織田醫生微微顯出不知所措的神態。不過,也許是開業醫生具有的長年經驗所使然吧,他應聲道:“真是太好了。請你也坐到這裏來。大家一邊品嚐咖啡一邊聊,怎麼樣?男女分席而坐,這也太本式了。”羅茲似乎忘掉了一個星期前驚慌失措的情景,舉止間充滿自信地移坐過來。

“最近,古義人的朋友以及前輩相繼過世,他也開始意識到自己剩餘的時間。如此一來,古義人就顯出了自己的做派,那就是重新安排今後的生活。”

“我知道的並不很清楚,可是…”

“比如説,在近旁觀察古義人讀書的人,就會非常瞭解這一點。”織田醫生將目光從古義人身上轉回羅茲,浮現出社的微笑問道:“從讀書的方法上就能受到反映在其中的這種變化嗎?”

“現在,古義人以重新解讀此前讀過的書為中心。我的碩士論文的主題是《堂吉訶德》,那也是古義人正在重新解讀的書籍之一。

“我的恩師,你知道諾斯羅普·弗賴伊嗎?(織田醫生的眼睛裏滿是遺憾的神,搖了搖頭。)他是加拿大的文藝學學者。這位弗賴伊老師曾寫過一篇關於‘重新解讀’的文章。弗賴伊的表記是rereading,帶有連字符。

“弗賴伊運用讀解羅蘭·巴特的語言的方法,論證了這個問題。你讀巴特了嗎?”

“是卡爾·巴特嗎?”

“不,是法國思想家羅蘭·巴特。請稍候片刻。我想正確地予以引用。”羅茲雖將生活的主要居所移到了社務所,研究卻依然在這裏進行。當她從那個房間取來了活頁筆記本後,織田醫生或許是想見習她的學習方法,從而興致地傾聽起來。

羅蘭·巴特曾説,所有認真的讀書,都是“重新解讀”這並不一定意味着第二次閲讀。對,並不是重複閲讀,而是將構造整體置於視野內進行閲讀。是要將徘徊於語言宮中的閲讀方法,改變為具有方向的探究。

“古義人正如弗賴伊所論及的那樣,在進行‘重新解讀’。他已經沒有時間再在語言的宮中徘徊了。我認為,他現在的閲讀,正是具有方向的探究。”

“我可非常明白,羅茲小姐。或許,較之於直接向長江先生本人請教,倒是你讓我更清晰地理解了這一切。這也正是我想討教的地方。你,是研究長江先生的優秀學者!

“田部夫人為你們準備了菜餚,請一邊吃、喝,一邊讓我進一步拜聽高論!”二織田醫生帶來的竹籃子裏,滿了以下一些東西:一團烤牛和一條熏製的鮭魚、燒仔雞、配製蔬菜拉的原料、裝在像是藥房常見的瓶子裏的調味汁,以及羅茲的咖啡罐裏裝着的、細細碾過的混裝藍山咖啡。此外,還有兩瓶加利福尼亞納帕山谷的葡萄酒。

有關食物的話題被織田醫生搶先説到了,可竹籃裏一封寫給羅茲的英文信函中,卻這樣寫道:如果與長江先生間的談話融洽,則請給予共進晚餐的機會。倘若真木彥君也能參加,今後的工作或許會順利一些。信中還寫道:假如餐後時間已晚,希望從真木本町叫來出租車。所需資費,由於度假村在聘請織田先生時已設立專項預算,故請不必心。我甚至在想,阿亮君與織田先生間多少也會進行的對話,也會有一些效果吧。

①四國,指本的四國地方。包括四國島及其附近小島。舊阿波、訁贊歧、伊予、土佐四國,今為德島、香川、愛媛、高知四縣——譯註。在羅茲做好晚餐準備之前,其他人各飲了一杯真木彥帶來的威士忌,並聽織田醫生敍説自己是如何與田部夫人開始合作的。織田醫生原本是一個國際醫學會議的老搭檔,而這個醫學會議受一家制藥公司財團的關照。他曾在松山主持召開四國①大會,便因此而與會場所租用的飯店的主人田部夫婦識起來。織田醫生將私人開業醫院的工作讓給了長子,在考慮今後轉入以讀書為主要內容的生活之時,想起曾聽田部夫人説起過的新度假村構想。那是一座讓退休後的老年夫婦長期居住的、附有温泉的度假村。這座構想中的度假村將開發文化座談會,也向普通參加者提供相互的機會。如此一來,有經驗的醫生不就有可能獲得工作崗位了嗎?!

於是,在和來東京出差的田部夫人會面之後,織田醫生了解到一個計劃,那就是新度假村將開設一間診療所。而且,他還被告知,長江古義人與患有智力障礙的兒子一同回到了故鄉。在度假村的文化事業裏,來自長江古義人的協助已在預定之中。也就是説,在田部社長的邀請下,安排了織田醫生與古義人的這次會見。

喝了最初的威士忌以後,織田醫生又喝下紅、白葡萄酒各一杯,其後便不再接受任何邀約,毋寧説,他更熱中於斟滿羅茲的酒杯。然後,便説起了昨晚與田部夫婦聚餐之際,同在餐桌上的、叫做黑野的人物。

“我可知道,那位黑野君呀,不僅承擔着電視解説員,在其他更為廣泛的領域內也很活躍。在一所大學裏,我每週大致要講兩次課,負責叫做‘國際文化論’的課程。因為與紐約一所規模不大的大學有一個換學生的協議,就需要一些能在暑假期間帶領學生們去紐約的教師。於是,就聽説黑野君是一位很有能力的組織者。

“可是,昨天晚上直接聽了他的話後,發現他還有着其他原先不為我知曉的方面。聽説,他打算實現從東大文學部畢業時的初衷,要創作真正的小説…他還斷言,賦閒後之所以接受新度假村中的工作,正是出於這個緣故。田部夫人似乎因此而到憂鬱呢。”

“對我可並沒有説起這個話呀。”古義人深意外地説道。

“或許,是因為你已是成名作家,又是同班同學,才不好對你當面説這些吧。”

“我雖説沒參加過同人雜誌…”

“黑野君還這樣説:我們從大學畢業出來時,正是經濟開始高度成長的時期,各個領域都需要具有實際才能的人才。一些文學青年在社會中無從運用大學裏學到的專業,從而苦節十年,可社會不可能給予這些文學青年暫停承擔社會義務的神準備期。因此,一旦開始工作,人們最終還是可以將以上工作幹到底的。如此勤勉工作到最後的那些人,在人生的最後階段,便想要回到原本所志向的那個領域。

“田部夫人也贊同地説,這類事情經常可以看到。她説,在高度成長終結以後,説得好聽一些,是社會有了餘裕,説得難聽一些,則是社會出現了停滯,這種形勢便引誘老年人進行這種重新出發…

“田部夫人想要響應這種社會和老年人的需求,還説明了自己的具體構想。於是,黑野君表示,要有效運用自己的意向,併為其他老年人而創建組織。他的這種姿態,作為夫人的合作者,是再適合不過的了。相互之間也原諒了偶爾產生的微小衝突。”晚餐期間,滿月如鏡,在峽谷一側幻化出了縹緲景觀。給出租車公司掛去電話,推測了出租車抵達的時間後,大家漫步於月光之中,估算將會在林道的中途與出租車相遇。剛才喝咖啡時,織田醫生又像是專家般地話語悠閒,接受了醫生這種態度並予以回答的阿亮,與走出大門的醫生懇切地握手告別。

行走間,羅茲説道:“雖然本人甚至過度熱情地款待外國客人,可在分別之際,卻並不顯出強烈的惜別情緒,這真是不可思議。”她接着説“但是,阿亮從心底裏與客人告別,這讓我心情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