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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婕妤見殿內氣氛微妙，忙笑道:“諸位姐姐別隻顧着説話，看看這四位中可要留誰？”

“趙氏和許氏都送回掖庭，掖庭令安排去處。”毓淑儀淡淡道，“至於這兩位薄氏女，身份特殊，還是等一會兒陛下來了親自決定吧。”話音方落，外面便傳來了宦侍通傳聲音。皇帝已換下了朝服，着一身玄常服，緩步而入。

眾人忙跪地參拜，皇帝上位坐下，神情帶幾分慵懶，“可。”眾人謝恩起身。

“挑得怎麼樣了？”

“回陛下，臣妾等看了六組一共二十四人，從中選出了八人，如今殿內是今第七組。”毓淑儀含笑道。

皇帝漫不經心地點點頭，將視線落到了候選家人子身上。

利劍一般眉微微蹙起，他瞅着薄瑾瑗，久久沒有移開目光。

顧雲羨與莊婕妤對視一眼，心中嘆道果然。

這薄瑾瑗與其姐薄瑾柔生得十分相似，明媚豔麗，如同裏開得熱鬧一簇桃花，讓人看了就移不開眼。

她知道，薄瑾柔後雖落罪處死，但事發之前，陛下對她一直是寵愛有加。如今斯人已逝，她犯下過錯都蓋棺定論，曾經好處又重浮了上來。

如今見到一張這麼相似面孔，陛下若牽動舊情，也是常事。

皇帝看了薄瑾瑗一會兒，淡淡開口，“你叫什麼？”

“妾薄氏瑾瑗，見過陛下。”

“瑾瑗？”他略一沉，“朕聽瑾娘提起過，説她有位妹妹，比她小四歲，應該就是你吧。”薄瑾瑗面喜，脆聲道:“是。”皇帝視線掃到一旁薄熹微，“旁邊是你妹妹？”薄瑾瑗見他沒有直接問薄熹微，反而詢問自己，眼中喜悦深，“回陛下，這是臣妾庶妹。”

“哦。”皇帝點點頭，“那就一起留了吧。”他幾句話便下了決定，眾人只有敬受吩咐份。四人被宦官一起帶了出去，薄瑾瑗離開時面上仍難掩喜。

大選繼續進行，眾人心思各異，都有些不狀態。加之接下來幾組都沒什麼出，故只選中了三人。

眼看今年大選已到了後，大家都有些意興闌珊。顧雲羨面上一片從容，藏袖中右手卻不自覺地緊攥成拳。

她知道，今她面臨大考驗，即將出現。

後一組中，有她不知該如何處理情況。

“昌州趙共錦，年十五；煜都顧雲茜，年十五；煜都顧雲菡，年十四；聚城宋清虞，年十五。”一聽到“煜都顧雲茜”五個字，眾人便倒一口冷氣。原本已有些不耐煩明充儀也猛地抬頭，目光鋭利地看向殿內。

四名女子並排而跪，皆穿着內廷統一準備粉白襦裙。當中兩個五官生得有六分相似，卻是一個淡雅一個俏麗，氣質迥異。

君王當前，大多女子都神情緊張，只她們二人畔含笑，顯得從容淡定。

這是見慣大世面人才有氣度。

煜都顧氏，太后母家，也是，顧雲羨母家。

原來今年進宮姐妹花不止一對。

眾人驚訝過後，不由嘆果然高|都後，今倒真是沒白來！

明充儀看向一旁顧雲羨，腦中轉個不停。

六宮皆知，顧雲羨並不是煜都顧氏正支嫡系女兒。她只是顧氏一支遠親，尋親找了過來，被引入宮覲見顧皇后。誰料竟莫名其妙投了皇后緣，從此留宮中客居，之後是嫁給了太子，當了太子妃。

她之前便想過，顧雲羨這般半路殺出來，搶了原本屬於顧氏正支女兒榮耀，那邊就不惱？現看來，那邊不是不惱，只是從前礙於太后，不好發作。如今太后不了，顧雲羨又被擠下後位，他們便再無顧忌，趕緊把自家人送進來。

看這架勢，也知道他們不是給顧雲羨送幫手，而是來搶後位。

呵，這倒有趣了。也不知顧雲羨對着這兩位同族姊妹，可下得去手？

“顧雲茜，顧雲菡。”皇帝低念這兩個名字，“朕記得你們。”

“表哥好記！”顧雲茜微微一笑，用一種親切而不顯熱絡太過語氣道，“阿茜兩年曾隨阿母一起入宮拜見太后。”

“恩，朕記得。”皇帝微笑，“你還用雪球砸了朕。”顧雲茜面有窘意，“那時候阿茜又不知道表哥那裏…”皇帝笑着搖搖頭，看向顧雲羨，“雲娘，你早知道你有兩位妹妹入宮？”顧雲羨右手攥得緊緊，面上卻還是雲淡風輕，“是，臣妾看到名冊便知道了。”

“你怎麼不早告訴朕？”他蹙眉，微有責意。

顧雲羨抿，不知該如何回答。

從方才聽到皇帝與顧雲茜稔對話時，她心就一點點下沉。這覺與她看到名冊那刻如出一轍。她知道顧氏一貫不看好她，卻沒料到他們會做得這麼絕。她宮中處境已這般艱難，他們卻還要送兩個女兒進來與她為敵。

若她們進宮，從前那些看太后面子上而支持她大臣，還不知要投向何方。

她心中憂慮到了極點，卻知道自己本沒辦法阻止她們參加大選。唯一期盼便是皇帝看不上她們，親口把她們刷下去。

可…皇帝又怎麼會看不上她們？

她苦笑。自己怎會如此天真？居然指望他看明白她艱難處境，開口幫她躲過一劫。

她不是早就明白，這宮中她能依靠，只有自己。

也罷也罷，反正她便是從死地中爬起來，還怕什麼？

雖然看着太后面子上，她不能對族妹下殺手。但，總能找到辦法對付她們。

“陛下勿罪，臣妾想着，反正大選當陛下便能看到她們，便沒有提前稟報。”顧雲羨輕聲細氣地開口，“臣妾不知，原來陛下希望提前知道這個消息。”顧雲茜看到顧雲羨恭順告罪模樣，心中是酣暢淋漓意。

就是這個女人，奪了本該屬於長姐皇后之位。她還記得太子成親當夜，長姐一個人後院喝得酩酊大醉，抱着她泣不成聲，“阿茜，我不服！我不服！父親原是選中我！姑母也喜歡我！憑什麼那個不知從哪個角落冒出來支族賤|人竟會奪去屬於我東西！我死也不服！”而她只能抱着長姐，不住地安。

第二年，長姐嫁給了一位將軍。出嫁時那面無喜，只淡淡道:“我這一輩子，好壞就這樣了。沒什麼意思。”長姐，你看到了嗎？阿茜有機會為你報仇了！長姐你等着，阿茜一定會替你狠狠教訓那個賤人，不讓她再囂張！

“你若早點告訴朕，朕便可以先給顧氏打個招呼。”皇帝看着顧雲羨，不贊同地搖搖頭，“這樣也不用累兩位表妹白跑一趟了。”

“白…白跑一趟？”顧雲羨愕然。

“是啊。”皇帝神情依舊平靜，彷彿説是再尋常不過事情，“顧氏好女兒早就陪朕身邊，何苦再要別人？”彷彿有人念下了什麼咒語，殿內眾人全都僵那裏。

皇帝仿若未覺，只看着石像般顧雲茜和顧雲菡，温和道:“母后生前曾囑咐朕照拂好顧氏諸位姊妹，朕不敢不從。這宮裏不是什麼有趣地方，兩位表妹這樣才情容，嫁人為才是正經，別委屈了自己。”顧雲茜反應過來，連聲道:“阿茜不委屈，阿茜願意…”聲音猛地卡喉嚨裏。皇帝依舊温柔地笑着，她卻從他目光中看到一絲可怖寒意。

讓她脊樑骨都涼透了。

“你別怕，朕知道，是舅父希望你入宮。你只是謹遵父命。”皇帝道，“他這麼做是出於忠心，不過朕身邊有你姐姐就夠了，無需拖累你們姐妹終身。”顧雲茜咬。

“那好，就這麼説定了。”皇帝以一種慈愛兄長口吻道，“朕回頭幫你們姐們倆仔細挑個如意郎君，保準讓舅父滿意。”顧雲茜雙拳緊握、未置一詞，旁邊顧雲菡使勁扯她衣袖她也不理。無奈，顧雲菡只能擠出一抹笑容，俯身拜倒，“阿菡謝陛下恩典。”顧雲羨一直呆呆地看着這一切，直到皇帝轉頭看向她，才反應過來。

“雲娘，朕沒留下你妹妹，你可別生氣。”他笑道，“朕知道你記掛着姐妹，想有親人作伴。不過朕得為她們終身幸福考慮，你且忍耐一下吧。”他這麼説着，眼中卻有一絲狡黠笑意。顧雲羨看到他眼神，終於確定了自己想法。

他是真知道。知道她困境和她憂慮，知道顧氏如意算盤。他主動幫她排除了麻煩，還費心把她從中摘出來。

心底有一絲異樣情緒湧上，讓她到慌張。

輕咳一聲，她強作鎮定，“一切全憑陛下吩咐，臣妾並無異議。”一旁毓淑儀看看兩人，微笑道:“這已是後一組了，陛下若不留下顧氏姐妹，那麼今年選中人數一共是十一個，還是略少了一點。”皇帝略一思忖，贊同地點點頭，“那便把另外兩個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