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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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洛素允肆無忌憚的在行軍小牀邊調笑一會,便被她拉着出門吃早飯,來的路上,帶了足夠的糧草,但是這段子,士兵們大多愛上了漠北的烤牛羊,因此早間也有人生火,架了一排烘烤。
楊宗志和洛素允走出帳外,見到-光明媚,嶺南此時或許都已經濕熱的緊了,北郡倒是氣候温暖,而漠北的暖卻是遲遲綻放,抬眼見到忽列和許衝等人圍坐在木桌旁,言談正歡,而丁嬈嬈穿着淡藍的碎布花裙,包着柔順的秀髮,孤零零的坐在角落裏,雙手緊張兮兮的捧着一個熱滾滾的湯碗,抬頭見到楊宗志走出來,趕緊又低下頭去,對着湯碗靜默發呆。
這些子見慣了丁嬈嬈這副摸樣,楊宗志倒是不好計較什麼,洛素允的心底裏不暗暗憐惜:“哎…小師妹她犯了天大的過錯,難怪她會逃到這麼遠的天邊,每活得惶恐不安,總要想個好法子,讓她自己回神玉山去向師父告罪,看看師父能不能原諒她這遭,哎…總好過她這樣惶惶不可終呀。”兩人坐在朱晃和忽列的中間,端起熱湯一併喝了起來,陽光暖暖的照在頭頂,極為舒適,席間許衝笑哈哈的説些幽州城內風月場中的趣事,他在幽州城當了一年多的守城官,平時也天下太平,無所事事,經常連於花寨紅樓,這方面算是見多識廣。
説起哪個窯姐兒為了賞銀,曾經當眾褪下一身衣衫,風-騷媚然獨舞,還有某個頭牌夢一夜價值千金,許衝説的興起,到後來忍不住又要帶楊宗志等人去見見世面,這些人都是漢子,聽到這些風話,大多是哈哈狂笑,唯有洛素允手足無措的坐在當中,抹不開小臉了,只得端起湯碗,沒命的逃到丁嬈嬈的身邊坐下,來個眼不見為淨。
席上玩笑正歡,忽然外面急動匆匆的跑回來幾個披頭散髮的士兵,跪下道:“大人,不好啦!”楊宗志放下碗筷,驚道:“出了什麼事,慢慢説!”那幾個士兵戎裝凌亂,有人的額頭上都滲出了血絲,顯然是與人打鬥過,其中一人抬頭叫道:“大人,小的幾個早晨去夜河擔水,準備回來燒開飲用,哪知道碰見幾個蠻子刁民,抓住咱們不依不饒,他們説的話咱們也聽不懂,兩邊話沒多説幾句,便動手打起來了,他們人多,咱們人少,吃了不小的虧。”楊宗志急忙問道:“人都回來了嗎。”許衝抄起軍刀,跳起來罵道:“他***,早就受夠了鳥蠻子的閒氣,竟然連一些該死的子民都不把咱們放在眼底,他們目下在哪裏,我們去把他們都綁回來。”忽列拉住他道:“別急,聽清楚再説。”那士兵氣吁吁的道:“人倒是回來了,可是白老大聽説了這件事,又帶了幾個兄弟殺出去啦,走了有小半會,一直沒有消息傳來,小的們害怕白老大他們出事,所以才急着來報。”楊宗志蹙眉道:“白老大也殺出去了?”這段時間,白老大一直跟在他左右,原以為他把山賊的習漸漸收斂了,沒料到正經時刻還是耐不住子,楊宗志等人熱湯也不喝了,一個個站起來,叫人牽出戰馬,對報信的士兵道:“快帶我們去找找。”士兵點頭應諾,首先騎上戰馬飛奔而去,楊宗志剛剛跨上馬背,洛素允跑過來嬌喚道:“你小心些。”楊宗志點頭笑道:“我省的…”忽然心想:“為何士兵們去擔水,會和當地的子民打起來,照説我們這些人穿得如此顯眼,與北方四國禮儀言語不通,人家應當一眼便認出來才是。”這當兒無暇細想原宥,趕緊拉着馬追蹤而去,出了軍營,往北再騎四五里,來到銀緞子一般的夜河旁,夜河從鳳凰城下穿而過,原是城中的護城河,冬盡來,河水尚未漲起,還只是窄窄的一條。
遠遠的便能看見河邊有幾十上百號人,各自手持兵刃打作一團,慘叫聲和呼喊聲隔着老遠都能聽見,楊宗志看的眉心一皺,許衝卻是按耐不住,拉着戰馬狂奔而去,便想應援。
騎近了仔細看看,原來白老大等人被一干身穿布胡服的漢子們圍在當中,瞧起來受傷不輕,就連威猛的白老大也被鮮血染紅了一條胳膊,其餘的弟兄更是叫苦不迭,許衝大叫道:“兄弟們別怕,我來助你。”説罷出軍刀便撲進了陣中。
楊宗志叫道:“住手!”趕緊讓朱晃去攔下了許衝,他們隨行而來的有一百多烈騎,氣勢騰騰的圍在了四周,胡服漢子們的氣焰頓時怯了,漸漸收攏退開,白老大等人得以出圍,被人扶着擋在身後。
朱晃跳下馬給白老大檢視了一番傷口,見到他胳膊內側被人用刀重重的砍了一刀,深可見骨,許衝氣道:“他媽的,就連一些平頭百姓也是如此囂張跋扈,怪不得是蠻夷之人。”楊宗志蹙眉問白老大道:“怎麼回事?”白老大一臉鐵青,疼的咬牙切齒,説不出一個字來,他下面人怯弱的替他回話道:“我們來找他們算賬,沒想到他們人越來也多,而且悍不畏死,所以都傷得不輕。”楊宗志狐疑道:“突厥的子民也有恁的勇猛…”別人他不清楚,但是白老大的身手他是見過的,和神力無敵的朱晃也有的一拼,北郡多次大戰,白老大都是衝鋒在前,也沒見他受過這麼重的傷,卻是栽在了一羣手無縛雞之力的子民手裏。
回頭看了看那些胡服漢子們,見到他們並不散去,而是團聚在黝黑的夜河邊,有人領頭高聲叫喊了一句什麼,登時起了他們同仇敵愾的義憤,居然衝着這邊大聲叫嚷了起來。
不遠處的城頭上,和城門下站滿了圍觀的人羣,有的是守城兵,有的是普通的百姓,這叫聲一起,竟博得眾人共鳴,城樓上和城門下也不時的傳來同樣的呼喊聲,遠近響成一片。
楊宗志對突厥話只是懂幾個常見的字,其餘的便大多聽不明白,也不知道他們在叫嚷些什麼,只見到這些人的臉孔漲得通紅,聲音合在一起,震耳聾。
隨口叫過來一個略通突厥語的士兵,問話道:“他們叫的什麼?”士兵側耳傾聽片刻,臉難看的回答道:“大人,他們似乎叫的是…叫的是…”
“叫的是什麼?”楊宗志再問一遍。
那士兵無奈的學着説道:“他們叫的是…‘南蠻狗滾回老家去!南蠻狗滾回老家去!’”楊宗志咬緊牙關點了點頭,面無表情的心想:“原來是白老大所為起了民憤…”但是被成千上萬人合在一起,當面大罵“南蠻狗!”心底裏還是頗為不好受的,又不能對着一羣手無寸鐵的子民動武,況且這是在人家的地界上,一個鬧得不好,事情便大了,越發不可收拾。
許衝等人聽着士兵的學話,恨不得拔出軍刀,向那側扔了過去,楊宗志嘆了口氣,下令道:“回去吧。”白老大過了這口氣,氣道:“我們就這麼走啦?白被他們打了一頓。”楊宗志理也不理,徑自牽着馬走了,身後突厥人轟然喧譁,忽列走過來道:“打不得的,我們就這麼一打,人家馬上有了對付我們的藉口,在這裏,咱們原本就立足不穩,時刻戰戰兢兢,這是外事,不像在南朝國內,一切都可以商量解決。”
…
回營後給眾人包紮了傷口,白老大氣得傷口也不理,便回去小帳躺下了,楊宗志帶着洛素允,提着藥箱給他親自看了傷處,又陪着他説了好一會話,才將他平息下來。
出帳後,楊宗志對洛素允説道:“這幾-你多看着他一些,不要讓他再出去惹事了,現下時刻,讓他這麼一鬧,大事要敗。”洛素允嬌媚的橫了他一眼,撅着紅的小嘴道:“我看他們的主帥也不比他好多少呀,最愛惹是生非,他的所作所為,説不得都是跟着主帥學得嘛。”楊宗志聽的哭笑不得,現在的洛仙子,哪裏還是過去那戴着方巾,一舉手一投足都是仙氣凜然的姑娘啊,分明是個嬌滴滴,孺喏喏的刁蠻小丫頭,真實的緊,不過這時候還真是沒心思調笑這丫頭,在異國呆的久了,總是有些心神不寧,賽鳳還沒有任何的消息,偏偏大營中總又事情不斷,頭疼了這頭,頭疼那頭。
在秀鳳的面前拍了-脯,定要將她們姐妹倆捆在身邊一輩子,這話説起來容易,作起來可就不簡單了呀,漫説現在沒有賽鳳的消息,就算是聽到了她的消息,又怎麼能將她從高高的呼倫山巔,冥王教中救出來,更何況他現在連踏進鳳凰城的機會都沒有,一旦走進去,無不是前呼後擁,成百上千雙眼睛死死盯着,哪容他迂迴做這些事。
有心回帳內和洛素允,丁嬈嬈打打紙牌,可是心思亂了,出牌顛三倒四,大違常態的輸的一塌糊塗,就連嬌怯的丁嬈嬈都贏不過,洛素允大獲全勝,拍拍小手兒,吩咐楊宗志去給她沖茶,然後與丁嬈嬈温婉的端坐在小牀邊,細細的品茗。
小嘴裏含着甘苦的夷陵茶,茶香撲鼻,口齒和嗅覺頓時變得靈了起來,身邊環繞着好幾個香噴噴的氣味,其中有自己身上的甜甜味道,也有丁嬈嬈秀髮末端那清新的味覺,洛素允嘶的了一口氣,忽然蹙起彎彎的秀眉,表情怪異的道:“什麼味道呀…?”楊宗志的腦子裏掛着賽鳳,聞言奇道:“什麼…?”洛素允嬌媚的瞥着他,淡淡的輕笑道:“我説這味道好奇怪的呀…”楊宗志緩緩走過來,俯身道:“是麼,難道是茶衝錯了,或者是水沒燒開?”低頭看了看洛素允和丁嬈嬈手中的茶盅,都只是淺淺的啄了一口而已,在素白的茶杯邊緣,留下了兩個同樣細小,卻又同樣粉紅的印。
楊宗志一邊説話,一邊伸手就要接過她們手中的杯子,洛素允屈指在他的手背上輕彈了一記,玩味的盯着他道:“我説的不是茶水,而是…身後你的被窩裏,怎麼有股似乎陌生,又好像悉的香味呀,對不對,丁師妹?”
“啊…”丁嬈嬈驚慌的轉過頭來,拼命搖頭道:“不是我,洛師姐,我…我沒有…”滾燙的茶水險些撲了一袖。
“噗嗤…”洛素允嫣然嬌笑一聲,嘆氣道:“我也沒説是你呀,這味道可不是咱倆身上的,壞東西…你説呢?”楊宗志嘿嘿嘿嘿乾笑幾聲,昨晚秀兒那小狐狸在這被窩中纏綿了一宿,自然會留下她髮膚的脂粉香,這三個鳳舞池弟子中,洛素允的體香輕盈,而丁嬈嬈素淡,唯有月秀鳳的體香濃烈馥的多,多時縈繞不去,自然能聞出分別來。
低頭看到丁嬈嬈一臉慌亂的煞白,恍惚是做賊心虛的模樣,楊宗志不又啼笑皆非,他與丁嬈嬈沒有什麼牽涉,雖然偶爾丁嬈嬈會和洛素允一道,盤腿坐在小牀上打牌,留下些氣味也很尋常,但是她驚慌個什麼,自己都沒有覺得羞赫害臊,反而她這個事外人倒好像犯了過錯一樣。
洛素允同樣看着丁嬈嬈可憐兮兮的垂着小臉,美的臉頰上渲染滴,她心下不由得暗暗嘆氣:“傻姑娘呀,你只敢每天晚上偷偷摸摸的爬到他的牀邊,對着他低聲呼喚,不停垂淚的麼,大哥啊…大哥啊,這會子怎麼又叫不出口哩。”
…
下午正要用飯的時刻,外面來人傳喚,説是博祖裔等候在營門口,楊宗志帶着許衝出門口,見到博祖裔穿着美的胡服絲袍,鄭重的負手而立。
想起今早發生的事情,便以為他是來代表王庭質問的,沒料到剛剛走過去,博祖裔便恭恭敬敬的施禮道:“大人快請更衣,在下等候多時了。”楊宗志回頭和許衝對望一眼,狐疑的道:“更衣作甚麼?”這種時刻,暮已經在晚霞邊微微沉落,即便是重啓和談,時辰也並不恰當。
博祖裔抱道:“為了歡遠來的貴客,我王庭貴族特意設下了美的酒宴,款待各位大人,還望各位大人能夠賞臉,隨在下一道赴宴。”
“哦…”許衝笑道:“賠罪酒是吧,我就説嘛…你們再怎麼野蠻,也該懂得遠來是客這種道理啊,招呼怠慢了,主人家的臉也沒地方擱呀。”博祖裔尷尬的笑道:“那是…那是。”楊宗志思忖道:“貴主上今夜是否要列席呢?”博祖裔趕緊回話道:“時機還未成,還請楊大人稍安勿躁,多等待一兩。”楊宗志聽的不失望,這神神秘秘的背後人,到底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呢,千方百計的吊住他們,卻又遲遲不肯面,忽然心頭一動,想起月秀鳳所説,那位蕭太后正在回朝的路上,不由得恍然大悟,原來這位大羅便代表的,正是蕭太后的懿旨,怪不得他總説時機還未成,那位蕭太后正在極北的故土納福,匆匆趕來,因此不得面的。
想清楚這一節,楊宗志只覺得堵在心田的一塊石頭落了地,這便是最好的局面,在四國內,扎西哈多面臨蕭太后的針鋒,兩虎相鬥,他才有機會從中牟利,多等一兩,便多等一兩吧。
他和許衝急忙回去更換了正式的朝服,楊宗志還是穿着寬帶儒衫,而許衝卻是一襲武將做派,帶領朱晃等人,跟着博祖裔入城後,天剛剛黑盡。
整個鳳凰城籠罩在霧裏,這裏三面靠山,城下一條蜿蜒的大河穿過,可謂是一塊風水寶地,楊宗志的心頭頗有慨,一年前,他與莫難趁着天黑摸進鳳凰城時,四周也像現在這般的漆黑,他去尋找秀鳳,而莫難偷偷打開了南門,二人在夜河畔分道揚鑣,再會面時已經是陰陽兩隔了。
此刻再度舊地重臨,心情和身份完全是兩樣的,唯有鳳凰城中肅殺的黑夜不變,城內颳起了冷風,楊宗志的雙手漸漸握緊,莫難被固攝間接害死,這仇總算是在幽州城外報掉了,可憐莫難死在戰場上,屍骨也沒留下,有心想要告他在天之靈,也不知該對着哪個方位朝拜。
楊宗志抬頭看了看天空的夜,星光燦爛,前方的夜空中驟然亮起了燈火,歌吹緩緩隨着冷風入耳,曲子是異族的小調,聽着頗為蒼涼,也不知是不是城中的百姓在飲酒作歌,博祖裔展手豪聲道:“大人請快走一步,王庭就在前面不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