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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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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午的功夫,富麗堂皇的慈寧宮在數百個宮女太監的收拾打整下,也幾乎被搬了個空,慈寧宮的大門口攏身站着四個身材高大的威風侍衞,恍若門神一般目不斜視的盯着大門,其餘往來不斷的人,皆入不了他們的法眼。

過了這麼幾個時辰下來,他們的眼睛不也有些酸澀腫痛,所幸進出的太監和宮女越發的少,從宮中拿出的錦衣,書畫和琴譜也越發的輕,到了後來…,隨着長長的馬車隊出宮而去,整個浩蕩的慈寧宮內已是空了大半下來。

那四個侍衞揹着手,好像鐵塔一般聳立在大門口,最後面一個百無聊賴的轉回頭看看馬車隊,忽然整個紫紅的臉龐都驚恐的皺成了一團,雙眼…如同金魚眼一樣鼓起,他口中赫赫兩聲,不住伸手去拉扯前面的一人,那人極不耐煩的轉回頭,霎那間…臉上的表情也變得和他幾乎一模一樣。

順着他們震驚無比的目光看出去,便能見到一個嬌媚天成的宮裝女子,手中左右扶着兩個委頓無力的小宮女,搖曳着小蓮步款款走了過來,待得看清楚些,原來那女子遠眉輕黛,滿臉俱都是楚楚動人的俏紅,髮髻高梳,慵懶的在耳邊挽個節下來,面上帶着動人的淺笑,眼眸如星,亮閃閃的媚媚眨動,身後不遠處…還跟着一個尖嘴猴腮的黑麪漢子,豈不正是本應該一直好好呆在宮中的鸞鳳公主?

這幾個侍衞一齊反應過來,嗔目結舌,結結巴巴的拜倒道:“參見…公主!”那虞鳳咯咯的一聲脆笑,好樣整以暇的啓動朱道:“免禮罷…”這幾個侍衞心頭微微怪異,面前的那鸞鳳公主嗓音帶些惑人的沙啞,似乎一夜之間成豐腴了許多,當先的一個猶豫道:“小人等不知公主何時…何時出的門,怎麼小人們都沒看見?”那虞鳳咯的一聲,得意道:“本公主出門…還需要向你們稟報不成?”那侍衞強笑道:“那是…那是,只不知那倩兒姑娘…呵呵…呵呵。”虞鳳的面彷彿變得有些不好看,高高的昂起小腦袋,便朝門內走去,這些侍衞自然不敢阻攔,只是虞鳳扶着兩個小宮女進門後,她身後的那個羽衣漢子也想隨之入內,侍衞們將手一阻,威怒呵斥道:“好大的膽子,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竟敢擅自向裏闖?”那漢子黝黑的面孔上泛起討好的笑容,向內裏開口呼道:“公主留步…這…這個。”那虞鳳方自入內,聽了這話又轉回頭來,見到這四個侍衞身高魁梧,如同小巨人,那黑麪漢子在他們面前便好像小雞一樣,渺小恍若無物,虞鳳俏麗的眼神骨碌碌的轉了好幾圈,心頭一動:“我此刻只要高聲一叫,姓餘的就會陰謀敗,可惜…可惜我自己假冒公主,卻也是死罪難免!”她咬緊牙關,卻又暗自無奈嘆氣,過了好一會,才揮手道:“放…放他進來罷。”侍衞們聽得發呆,由來都聽説這鸞鳳公主為人高傲的緊,而且極有淑德,怎會叫這麼個師爺般的陌生可憎男子入了她高貴的慈寧宮內,他們都是下人,雖知如此於理不合,但是面上卻是不敢反駁,而是互相間打了個眼,放了那漢子進去。

那漢子小心翼翼的弓跟在虞鳳的身後,一旦入了寬闊的宮內,立時便換了一副嘴臉,卻是高高的抬起額頭來,意氣風發的哈哈大笑道:“怎麼樣…我這主意還算不錯罷,天下間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之處,人人都説這皇宮大內乃是普天下守衞最最森嚴的地方,任人想破腦袋也想不到,我們的膽子這般大,就敢進去闖一闖,哈哈!”他説到這裏,又得意的睨視住那身材頗為豐碩的虞鳳,見她將手中的兩個宮女隨手丟在空空的錦牀上,才走到其香噴噴的背後嘿嘿笑道:“怎麼樣蘇姑娘,這一路來,無論是王公大臣,太監總管,還是龍武衞將官,人人見了你都要三叩九拜,執禮甚恭的又敬又怕,當個千金公主的滋味,可是好得緊?”蘇瑤煙輕輕的轉回頭來,嬌哼一聲道:“有什麼好得意的呢,現下人家是不知道我是個假的,若是叫一個人知曉了真相,只怕…這普天下的刀子,也都要加諸到我的身上哩。”餘擅侯搖頭笑道:“你現在還是個假的公主,這是不錯,不過麼…再過得了一時三刻,你這假的千金就要變成真的鳳凰,涅盤重生了,到時候告示一頒佈下去,誰還在乎你過去是個什麼身份,來自哪裏。”蘇瑤煙毫不動容的眨了眨她俏媚的大眼睛,眼波中泛起了一汪沉靜的湖水,輕輕的蕩着動人的波瀾,她咯咯嬌笑道:“餘先生,你不是説這事情蹊蹺的很麼,又要去尋你的主子問話,怎的還不去?”餘擅侯雙目炯炯有神的死盯住她道:“蘇姑娘,餘某的衷心方才已經對你表無遺,但是姑娘出身教,行事為人叫人端得猜測不透,你若是真心助我等,那自然是萬幸之至,但是…蘇姑娘若是對我等僅僅虛與委蛇,便是一個最大的變數,敝主上曾經親口代過,對蘇姑娘要半信半疑,千萬不可因為蘇姑娘的緣故,造成我等大事敗,失之街亭。”蘇瑤煙咯咯一笑,風情人的撥了幾下腮邊的垂絲,顧盼琉璃的嬌笑道:“怎麼…你們一面對我許以重諾,一面…又對這小丫頭如此放心不下不成?”餘擅侯嘆息道:“蘇姑娘表現的過於超淡然,讓人總是不免懷疑的,試問天下若有一個人,她有朝一得知自己可以一躍龍門,成為最最尊崇之人,又豈能掩飾住自己內心的狂喜,做到如同姑娘這般城府。”他説到這裏,語氣微微頓了一頓,忽然高聲問道:“方才餘某隻説要蘇姑娘去假扮一個人,蘇姑娘怎麼會口就説出假扮公主的事情?”蘇瑤煙風情萬種的噗嗤一笑,嬌膩道:“原來就是因為這個懷疑人家呀,嗯…實不相瞞,過去小女子雖然孤陋寡聞,但是餘先生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自然也猜得出來,羅天教的人為何要將我納入教內,説白了…還不是因為有人看到我長得與這位公主千金極為相似罷了,何況方才我們就在皇宮之內,處身這裏,又讓我去假扮一個人,只要是個腦子不太笨的人,都能聯想出來你們的打算,這又有何難?”她説這話時,實則心頭砰砰亂跳,只因適才她口而出後,心頭便隱隱的後悔不迭,但話既已説出口,萬萬無法收回,只能預先想好了一番託辭。

虞鳳橫身趴在硬邦邦的錦牀木板上,牀上錦被早已被人收走,而她又被雙手反剪得捆在身後,此刻就算是扭動一下,也是極難,虞鳳從小到大,一直都是皇家親族內的寶貝疙瘩,上至先皇,下至文武百官,太監宮女,個個都拿她當做夜明珠一般的捧在手心裏,又何曾受過這般委屈。

她聽了蘇瑤煙的話,只在心頭呸呸呸的狠狠罵道:“胡説八道,我自小就少出皇宮,除了跟着壞相公一道,偷偷出去胡鬧過幾次,外人又豈能得知我的容貌。”想起楊宗志,虞鳳的心頭不又憂又急,今是自己與相公大喜之呀,怎麼會…被這些殺千刀的給破壞了良辰美景,照説自己可沒有在婚前偷偷去私會過他,報應怎會加諸自己身上?

餘擅侯緊緊的盯住蘇瑤煙的一舉一動,見到她那輕媚如煙的小臉上,毫無半點慌亂之,他輕輕的吁了一口氣,釋懷的笑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姑娘千萬莫怪餘某多疑,只因我們的事情實在太過重大,任何一丁點的錯漏,都可能導致滿盤皆輸。”他説話間退後一步,接着道:“既如此…就煩勞蘇姑娘在此地稍等片刻,我自出去問話,這兩個小丫頭都是身無半點內力之人,蘇姑娘雖然功力未曾盡復,但是想來自保綽綽有餘。”蘇瑤煙輕輕的點了點頭,見餘擅侯急急的出了宮門,她又側耳過來,聽着餘擅侯的腳步漸行漸遠,才猛地一咬嬌,閃身跑到倩兒的背後,將捆縛在倩兒身上的繩索解開,扶起她喚道:“倩兒妹妹,你…你還記得我麼?”倩兒額角秀髮凌亂,面倒還沉靜,聞言訥訥的回話道:“你…”她自然忘不了瑤煙,可卻希望瑤煙記不得自己了,自從望月樓一別之後,經年有餘,自己和一年前比起來變化不小,何況現下自己一身宮女打扮,她暗想:“瑤煙記不得自己,倒有着幾分機會也説不定。”此刻倩兒聽到蘇瑤煙對自己的名字一口道出,語氣中盡都是關切擔心之意,倩兒心底一沉,囁嚅道:“瑤煙姑娘…”蘇瑤煙咯的一笑,開顏道:“看來你還記得我呀,一年之前,你和你哥哥到我的酒樓上來喝酒,咱們見過一次,自那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你啦。”倩兒唔的一聲,一旁的虞鳳卻是劇烈的扭擺嬌軀,將一幅聳的香兒扭的左搖右晃,口中嗚嗚作響,蘇瑤煙斜看一眼,又噗嗤嬌笑道:“這就是那朝廷公主了麼,生的倒是如花似玉,可惜就是嬌蠻了些。”她話説到這裏,想起自己和虞鳳面容相近,説虞鳳生的不錯,那豈不是也在自誇自耀,俏臉上倒是少見的紅了一紅。

倩兒輕聲猶豫道:“瑤煙姑娘,你…你和那餘先生進宮來,可是要來給你們羅天教人尋仇的麼?”蘇瑤煙一聽,頓時笑顏如花的道:“才不是呢,我是被他們給抓來的,他們脅迫我幫他們做一件事情,才放我離去。”説起這件事情,她又轉回頭盯着虞鳳窈窕的背影看了幾眼,忽然又湊過去解開裹在虞鳳紅上的布包,嬌笑着問道:“喂…什麼什麼鳳公主,你今到底要嫁的,是哪一個人?”虞鳳死命的嬌幾聲,杏眼圓瞪着怒氣道:“呸,我要嫁誰,又幹你什麼事?”蘇瑤煙咯咯一笑,風情萬種的道:“你方才沒聽那個姓餘的説起麼,他們安排我來假扮你的身份,是要代你去嫁人呢,哼哼…我雖然命暫時捏在他們手裏,反抗不得,但是麼…若讓我去嫁給旁人,失了名節,我就是寧願死,也斷然不會從了他們!”蘇瑤煙説話時,一直都是媚聲媚氣的,淡淡的帶些妖冶意味,直説到這裏時,才是秀眸狠厲的眯住,咬牙切齒的泛起誓死不從的神來。

身下的虞鳳不也被她百變的風情得一呆,她心頭微微一動,不由泛起酸楚的漣漪,口呢喃道:“煙兒…你…你就是他説的那個煙兒了,他過去跟我説過的,那位煙兒姑娘遠在西蜀,與我長得…長得最是相像。”

“煙兒…?”蘇瑤煙聽得臉驀地變了一變,俏臉上湧起了兩團動的紅,她輕輕的呼幾口,想要緩緩抑制住自己劇烈的心跳聲,乾枯着嗓音問道:“你説的他…又是指的誰?”倩兒在一旁靜靜的嘟嘴答道:“這位鸞鳳公主…她今要嫁的人,就是…就是…就是我志哥哥!”

“什麼…?”蘇瑤煙幾乎一跳而起,秀眸中蕩起了膩人的羞媚紅暈,便是整個雪白的脖頸處,也都染紅了胭脂粉,從虞鳳口中取出的布團一個拿捏不住,悄無聲息的跌到了一塵不染的地面上。…“什麼…?”若不是此刻坐在朝堂金殿上,王公大臣們齊聚,楊宗志險些就要掀翻面前的酒桌站起身來,史艾可垂頭見自己説完了方才的事情,他聽得面陰沉,眉頭緊鎖,不奇怪道:“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勁?”

“唔…”楊宗志輕輕的舒了口氣,慢慢平抑住心頭的思緒,又擺出一幅沉浸於鶯歌曼舞之中的面,心底卻是砰砰擂鼓:“可兒剛剛説的事情,到底…到底是怎麼回事?羅天教的人,怎麼會這個時候潛入宮中,按理説…羅天教的人在洛都裏,都是悄悄掩伏下來的,斷然不會這般囂張,不得筠兒的號令便擅作主張,難道是…難道是西門松另有安排了不成?”轉念又想:“餘先生…蘇姑娘…這是兩個什麼人?”楊宗志曾經親赴西蜀,解救羅天教內的安危於命懸一刻,因此對羅天教中人的首首腦腦,大多也有些耳聞,這餘先生是個什麼人,好像羅天教的堂主中並無此號人物,那蘇姑娘…蘇姑娘…莫非是煙兒不是?

正在這時…面前一曲舞畢,羣臣和仁宗一道鼓起掌來,那些歌舞獻藝之人尚自還不退場,而是從幾個人的袖口中扯出一截紅紅的曼布,每個曼布上俱都是一個火紅的喜慶大字,連在一起便是…恭祝皇后娘娘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羣臣一道拍手叫好,端敬皇后坐在高位上,只是輕輕的咧嘴一笑,便温婉揮手道:“來人呀,人人有賞…”下面早有宮女太監們手捧盛滿金銀的玉盤,賞給了這些獻藝人,獻藝人才歡天喜地的叩頭稱謝,攜手着一道退了出去。

仁宗興高采烈的舉杯道:“今雙喜臨門,算是錦上添花,各位愛卿,大家同飲了這一杯如何?”羣臣紛紛站立起來,邀杯道:“祝皇上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千歲!”仁宗哈哈一笑,轉頭對楊宗志道:“還有大將軍,你今得了朕最最喜愛的親妹子,可有何話要對朕説?”楊宗志鞠躬拜禮道:“微臣榮幸之至,皇恩浩蕩,微臣定不負皇上重託。”仁宗滿意的哈哈大笑,飲酒道:“那就最好,那就最好!”仁宗飲酒一過,身邊的羣臣也一道湊來向楊宗志敬酒,楊宗志心頭煩躁,便酒到杯乾,不過一會,就連飲了六七杯下去,史艾可在身後看得小眉頭一皺,心疼的湊近小聲道:“哥哥啊,你…少喝點,若喝醉了又要可兒扶你回去。”楊宗志不動聲的笑道:“那豈不正好,你又可以我發那笑死人的誓言了!”

“哎呀…”史艾可聽得銀牙一咬,卻又羞得滿面赤紅,暗暗啐了幾口,轉頭怯怯的掃了一眼,見那唯恐天下不亂的柯丫頭彷彿神甚為呆滯,緊緊的躲在哥哥身後,對哥哥這渾不正經的話兒似乎也沒聽在耳中,史艾可稍稍鬆了一口氣,卻又驀的到心頭一甜,噗嗤一聲低低的笑了出來,滿臉又俱都是笑逐顏開的幸福喜

楊宗志抬頭一看,那美髯拂面的柯宴也踱着方步走到自己桌前,舉杯道:“楊大人好福氣呀。”楊宗志淡淡笑道:“不敢不敢!”兩人各懷心思的喝了一杯下去,柯宴盯着楊宗志的身後,又湊近狠狠的道:“今楊大人已經貴為當朝駙馬,還拿着柯某人的愛女作為要挾,豈不令天下人齒冷麼?”楊宗志呵的一笑,正待駁他,忽然身後的柯若紅探出小腦袋來,小臉通紅,低聲嬌怯道:“爹爹,我…我是自願跟在他身邊的,他…他沒有要挾我,也沒有對我不好。”柯宴怒哼一聲,切齒道:“駙馬爺果然好本事呀,竟然叫我這野難馴的小女兒也來替你説話了。”楊宗志哈哈笑道:“叫柯大人笑話了…”他剛剛説到這裏,忽然眼神倏地一亮,余光中見到對面一直沉靜端坐的三皇子身後,悄悄的溜進來一個人,那人面孔黝黑,額下三寸山羊鬍,一進來便就着三皇子的耳邊低語起來。

“餘擅侯…餘先生…”楊宗志心頭一動,那些過去從未想到的事情和細節不斷湧入心間,在心頭漸漸連成了一串。

“小兄弟…那三個人以其中一個為首,剩餘的兩人一個尖嘴猴腮,手拿摺扇,氣焰甚是囂張,還有一個嘛…一身大紅的戰袍,年紀也大些,説話時卻像在打雷一般的吼叫。”

“皇上他早就對你起疑了哩。”

“皇上他又秘密宣三皇子進了大殿,那天夜裏也是奴家侍候在外面,奴家聽見皇上對三皇子説了幾句,道:‘你去,領五千御林軍在丁山鎮等候着,見到楊宗志,你便對他旁敲側擊的問話,若是…若是他言語中出半分異,你便…’”

一時間無數個不同的聲音在耳邊不斷湧出,楊宗志的臉由驚變成怒,由怒變成嗔,由嗔又變成毫無半點表情,他眨眼一笑,忽然湊近柯宴的長鬚旁,低聲笑道:“柯大人…朝中亂象已成,速速發兵難進,你這句話的意思,我似乎…有些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