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奇兵到美人笑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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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排排攤子後頭站着十來個宰豬賣的屠夫,個個五大三,就數東方天寶站着的那個攤後面的屠夫身板兒跟縮了水似的,手短腳短個頭也短,站在屠案後面只着個冬瓜般橢圓的腦袋,看那歲數也不大,頂多二十來歲,就這矮個子讓人瞅着跟小大人似的。
“小哥,買?”矮冬瓜咧嘴一笑,出兩顆虎牙,一股子憨勁兒。
東方天寶拾起屠案上切的一柄牛骨薄刀,擱手裏掂了掂分量,這個屠夫用的刀與他人不同,刀面極薄,刀鋒上找不着捲了刃的鈍口子,就像一把沒砍過骨頭的嶄新刀具。屠夫用的刀通常是刀背較厚、闊刃、分量頗沉的屠刀,使了膀勁才能揮得虎虎生風,偏偏這個矮冬瓜用的刀跟緬刀似的,薄而韌、輕便小巧。
“你這把刀用多久了?”東方天寶似是漫不經心地問。
矮冬瓜憨實地笑答:“整一年。”屠夫一年換十幾把刀是常事,他這一把刀卻用了整一年?東方天寶擱下刀子,指指豬背上那塊“給我切這一塊。”矮冬瓜持了刀照準那塊橫切豎挑,手中的刀子使得快使得準也使得巧,刀子沒磕到裏的骨頭,剁不到骨頭,刀鋒自然捲不了刃。
一稱好,三文錢。東方天寶掏出從孝子賢孫那裏搜刮來的十錠金子,一股腦地給人家,這就來了一句:“你隨我走,半年內給我殺三頭牲畜,這十錠金子就歸你!”矮冬瓜捧着金子合不攏嘴,這十錠五兩重的赤金,他殺十年的豬賣十年的也攢不夠!
“豆丁謝爺的賞賜!”矮冬瓜笑得憨,心眼兒也實,有了錢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俺這回可以給俺娘請皇城裏的大夫了。”
“先回家收拾一下,再到慈恩寺去。”東方天寶招了招手,兩個孝子賢孫幫着豆丁收了攤子往他家的方向走。
“子勳,把這人記冊子上去。”東方天寶丟出那本摺子。
子勳接到手裏愣了半晌“這、這人是個屠夫…”
“屠夫也使刀子。”新主子一句話堵了他的嘴,萬般無奈,子勳翻開摺子寫上第二個人選:豆丁(殺豬賣)。新主子看了看,大筆一揮,愣是把那括號裏的四個字改成了(京城第一刀)。
善泳、使兵刃的人選就這麼定了。新主子領着餘下的十二個孝子賢孫,一猛子又扎到賣藝的圈子裏,瞧人玩雜耍瞧得正起勁,斜對面一家賭坊裏頭突然炸開了鍋,毆打吵鬧聲連成一片,周圍的人都好奇地扭頭往賭坊那邊張望。東方天寶站在人羣裏,心無旁騖,正聚會神地盯着圈子裏玩雜耍的一老一少,那身板結實的老漢仰着頭往自個腦門上頂起了一六米高的細竹竿,盤開弓步,他那七八歲大的小孫女甩着紅頭繩扎的辮子,一式“穿雲燕”打個筋斗翻到爺爺肩頭,抓穩了竹竿一節節地往上攀,攀到竹竿中間,停一下,足尖勾穩了竿子亮一招“倒掛金鈎”而後直了身子又往竹竿頂上爬。
東方天寶在底下看得目不轉睛,小女娃往上攀高一點,他的頸子就跟着往上仰一點,屏息瞧到緊要關頭,就等爺孫倆亮出壓底箱的絕活那工夫,賭坊那邊突然衝出個人,衝過人湧動的大街,衝入圍着看雜耍的人羣裏,衝到牆角,沒了退路,眼瞅着賭坊那邊也衝出一撥手持刀槍的壯漢喊打喊殺地奔着這個方向氣勢洶洶地追來,逃到牆的這位急得不行,俗話説狗急跳牆,這一位更絕了,沒等仇家圍攻上來,他自個就“嗖”一下,躥到那爺孫倆的竹竿上去了。這會兒可真應了句老話——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這小子一蹦,居然直接蹦到六米高的竹竿頂上,抱着竿子縮那頂上成一個小黑點。底下那撥看雜耍的人“刷”一下仰直了脖子,張大嘴巴,看傻了眼。
圈子裏鴉雀無聲。
東方天寶盯準了竹竿頂上那小子,動得臉泛紅。子勳瞅新主子那樣兒,就跟熱戀中的小夥見了心上人似的,恨不得撲上去扒光人家的衣服直接搶入房。你爺爺的,那如飢似渴的饞相夠嚇人!
帶傢伙衝上來的幾個仇家殺氣騰騰地指着竹竿頂上那小子,領頭的一個破鑼嗓子叫喧個沒完:“子,你給老子滾下來,老子今兒砍死你個王八羔子!”竹竿上那小子還神氣,衝底下扮了鬼臉,哼哼:“你算老幾?讓老子下來老子就下來,那多沒面子,有種你自個上來!”
“臭小子,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是吧?”仇家捋起袖子,拎一把明晃晃的菜刀站到了賣藝的老漢邊上,作勢要往竹竿上砍。
竹竿上爬着兩個人,那女娃兒還在上面,老漢硬着頭皮在那裏頂着沒敢亂動。拎菜刀的壯漢一來,竿上竿下那三個人全慌了神,小女娃急忙抱着竹竿往下滑。竹竿頂上那小子是上得去下不來,急得直吼:“豹子!老子欠你的賭債明兒就還,你可別把人往死裏,急了,老子跟你拼命!”豹子在底下跳腳叫罵:“你個臭子,天天來老子的賭坊,欠了一股的債,今兒老子連贏三句局,六六六通殺豹子!新賬舊賬一塊兒算,今兒把你這人給賣了,也抵不清賭債!你小子還不識相,輸了子怪自個手氣不好,為什麼往老子的相好身上摸?敢在老子眼皮底下吃老子女人的豆腐,你個臭子是吃多了撐着找死來的!”
“呸!你那相好跟白骨一個德行!”子輸了手氣,嘴皮子上可不認輸,佔一個高點兒還跟個氓混混似的,滿嘴吐髒“老子一到你這賭坊,還沒摸着碗裏的子,那娘們就帶着騷風兒撲過來讓老子摸,老子一摸,手氣就沒了,搖幾把子都是一點老幺!今兒老子算是明白了,那娘們和你是一窩鼠,沆瀣一氣,坑得老子翻不了本!”豹子臉紅脖子,揮舞着菜刀“你小子是糞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還想翻本?先跳出糞坑洗洗你那身臭氣,免得燻死人!”狗咬狗是一嘴!一旁圍觀的人見了這些個市井氓還真怕沾了惡俗之氣,紛紛避得遠遠的,讓出空地給人鬥毆。眼瞅着那個叫子的痞子是逃不過血光之災了,圈子裏猝然站出十二個銀衣勁裝的佩劍少年,等那小女娃下了竹竿,十二個人一聲不吭地放倒了竹竿,綁了那個欠下一股賭債的小子,推到一位長身玉立的素衣人兒面前。
斜刺裏冷不丁蹦出這一撥人綁了欠債的冤大頭,豹子心中自然不服氣,揮了菜刀正想上去與人開罵,幾個同夥是眼明手快地攔了他,悄悄指着那十二名勁裝少年佩劍衣領上的鷹圖騰,小小聲地説:“豹爺,那是相爺府的人,咱可惹不起。”豹子臉一變,狠狠地瞪了被人綁去的子一眼,吃個啞巴虧,悶聲不響地走了。
仇家走了,子還沒明白這是咋回事,就被人綁成個粽子推到那素衣人兒面前,由着人家從頭到腳地打量。其實,子這人長得倒不賴,兩隻眼特大特有神,鼻樑高高的,討姑娘家喜歡,偏就是一身的壞習氣,一股子痞勁兒,眼神也不正,看了素衣人兒的臉,他沖人吹個口哨,齜着牙痞痞地笑“我説美人兒,今刀下救人的大恩大德,小的無以為報,只有以身相許…”啪——東方天寶笑嘻嘻地撫掌道:“好主意!今兒你就算賣身與我,往後我就是你的主子。小奴,乖!先隨他們幾個回主子家去。”小奴?!子兩眼發直地瞪着他,咬着舌頭結巴:“你你你是男人?”聽了聲音,才辨了雌雄,眼神這麼差勁,難怪這傢伙在賭場上老是贏不了錢。
東方天寶衝他臉上吹了口酒氣,一揮手,兩名勁裝少年是二話不説,一左一右地架起“粽子”快步離去。
子勳又接了主子拋來的摺子,提筆寫:子(蹦高)。
這會兒有了能泳能使刀子能蹦跳的,就缺能跑能扛能能舞的。東方天寶領個頭,繼續在外城閒逛。
新主子淨挑來這亂七八糟的人選,子勳實是看不下去,明着不能阻攔,便趁主子不留意時,忙衝身旁的同夥使了個眼,一名勁裝少年心領神會地點個頭,悄悄身離開。
半個時辰過後,永安外城突然來了一大批官差,吆喝着驅散街上的人羣,蠻不講理地抄了幾家店面攤鋪,將賣藝人逐出京城,城門口掛上了宵的醒目告示。天還亮着,官府的人就不允行人上街,把外城給戒嚴了。
一陣嘈雜過後,東方天寶站在如颱風過境般變得遍地狼藉、空曠冷清的街道,看着相爺府派出的一撥撥爪牙煞有介事地在四周嚴密巡邏,他邊泛了一絲苦笑。
“公子,咱們回去吧。”子勳亦步亦趨地跟着新主子,態度似是十分謙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