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壽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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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眼去尋殷肆時,他已走完迴廊入席。
或許是等不及她與旁人談,又或許是,他知道她並不想與他説話。
十二盤龍金柱依次排開,其上都掛在描銀琉璃宮燈,天還不見暗,便早早燃起了長明燈,長而飄逸的硃紅紗幔繫着金鈴,籠在宮燈外,煞是好看;偌大的蓮花台上幾名仙娥舞姿曼妙,和着動人曲樂,一步步輕搖,絲緞綢帶飄舞間,如夢似幻;而幽幽藕荷清香瀰漫緻院落之中,足以叫人心曠神怡。
“阿姻姐。”正入座,卻聽得有人喚她,她扭頭,繼而展開笑顏,小安?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殷澤未過門的子安淑儀。説來也巧,他們三人本是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姻姒略微年長,一直扮演着姐姐的角。在先任勾陳帝君葬禮時結識殷澤,順手將沒有送出去給殷肆的糖果給了他;男娃兒自幼深諳把妹原則,雖然不捨,卻也狠狠心將糖果分下一半轉送給安淑儀,結果那兩人甜甜了好些年,只差行一嫁娶之禮。
安淑儀乃是九天娘娘的小女兒,自幼就被母上和幾位姐姐當做掌上明珠,偶爾會有些任不講理,但所幸大多時是安分的,且為人冰雪聰明,知曉大局,自打與殷澤有了婚約之後,更是處處留意神魔間的動向,四方請教學習,明裏暗裏為他省下了不少麻煩。
姻姒笑着上前相,見四下人多,正想行禮,卻被安淑儀攔下,“阿姻姐你看,我這還沒嫁給殷澤呢,哪裏需的給我行禮?你我姐妹間就不必見外了罷?”她説罷,又攏了鎏金提花裙襬,拉着姻姒坐去自己身邊不遠的位置,笑盈盈問道,“你在看誰呢?”
“哦,方才那位是…正是…”她仍是沒想起那魔物的名字來。
“歐陽羽前輩?”
“啊…嗯。”約莫就是這個了。
安淑儀搖搖頭,將她的手緊緊攬住,又湊近些許,一雙美眸中沉澱着狡黠之光,“我不是在説他啦!我是在問,阿姻姐與歐陽前輩説話之前,在尋什麼人吶?可是在尋…東商君?”她轉身,抬手指了指距離兩人不遠的地方,殷肆正搖着扇子在與殷澤説話。
西參娘娘這才發覺,設宴的院落中除去勾陳帝君與安淑儀的上座,在眾賓客桌案之上又額外另設兩位,不出意外地,正是留給東商君與西參娘娘二人。安淑儀將她引來於此,她也未曾多想,只是眼下抬頭就看見殷肆,實在有些不自在。
她慌忙將安淑儀的手扯回來,“小安莫要説笑話,好端端的我尋他做什麼?”
“我聽阿澤説,你與東商君私下就見了面,還在南坪共事,將滋事挑釁的冥山妖物就地正法?”她越説越起勁,只差要將腦袋湊上來,“阿姻姐,你快給我説説,我好寫進下週的報紙裏去…嘻,神魔快報主筆又向我約稿子了~”姻姒挑了挑眉,這才想起安淑儀丫頭貌似很喜歡換着名字寫些狗血段子四下投遞,扶桑神魔快報剛成立那會兒,稿件奇缺,她如魚得水連着換了十八個筆名投稿無數,一整版滿滿當當都是她的“大作”成為扶桑之上一段佳話…
她忽然想起很久之前某個娛樂版頭條,臉上黑雲更重。
“多事。”她嗔怪着,抬眼張望了下四方高台,那裏獻舞的仙子已經行禮稟退,已有侍從示意奏樂停止,“這支舞將盡,你快坐回勾陳帝君身邊去…一會兒眾賓客敬酒,殷澤不上心的,這些事情還由得你去提點。”
“可是阿姻姐,人家想聽你的事嘛。”
“我沒有什麼事好説,你若想寫些什麼,不妨去問東商君…”她話説一半又及時止住,殷肆滿嘴跑舌頭,若當真要問他什麼,指不定會添油加醋説得不堪,於是嘆了口氣道,“過幾便與你説,你先回自己的座位,神魔敬酒祝壽,你是帝君的子,自然不能擅自離席。”安淑儀吐吐舌頭,提了衣裙走開。
姻姒從她身上收回目光,不經意就落到殷肆身上。他亦結束了與勾陳帝君的寒暄,正孤零零坐在那裏,無心吃喝,和她一樣,略顯沒落。兩人目光相觸及,他的表情熱切且暗含期盼,整個人似乎都有了光彩,她卻冷冷回望過去,無聲澆滅那男人的心頭火。
“我聽聞,前幾,海澤挖出一件寶貝,實屬罕見…東商君,可有此事?”趁着得空之際,有人起身向勾陳帝君敬酒,吉祥話説罷就出了利爪,話中句句帶刺,全然是衝着殷肆而去。姻姒側目,説話者正是掌管雪雨之事的神明,四十來歲的大叔相貌,身材偉岸,挑染成黑白相間洗剪吹髮型頗有濃郁的城鄉結合部氣息——他看東商君不舒坦,當眾挑釁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
她亦看他不,或許其中還有幾成是因為殷肆的緣故。
此等厭惡從外貌描述就能看出來。
殷肆舉杯還禮,面不改道,“海澤地大物博,勘探之事也一直未有滯後,挖出什麼都不覺得新鮮,不知雪神究竟在説何物?”
“那我就直言了。”雪神冷冷一笑,揚聲道,“五前,在東商君的轄地海澤,可是挖出了九龍紫玉鼎?不知如今這件寶貝又在何處呢?還是説,已被東商君珍藏在寢殿裏獨自把玩?”但凡扶桑神魔,必然知曉“九龍問鼎”之故,相傳殷笑天立為帝君之後,邀約神魔之中最好的工匠,採南海玄鐵與天山寒冰,歷經九九八十一年,合力鑄造一尊九龍鼎,安置在如今的勾陳殿中,象徵扶桑神魔統帥者之威嚴。
眼下殷澤接任帝君之位,入住勾陳殿,九龍鼎自然是他所有之物,然又有一尊紫玉質地的九龍鼎出現在海澤,這便叫人足夠尋味了——或許是先任帝君的某種暗示,又或者,是後來人的故意為之…而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此事如若處理不妥帖,勢必會引起殷家兄弟二人的猜疑和隔閡。
他們都在等無所不能的東商君給出一個解釋。
氣氛莫名緊張起來。殷肆蹙着眉,似乎是在思索着什麼,雪神神更加得意,止不住低低笑出聲來。姻姒不動聲,眉宇間隱隱有了擔憂,目光毫不避諱地落在對面男子的身上,暗自攥緊袖口。
未等雪神再緊一步,殷澤左右環顧,發覺臣下表情異樣,乾乾笑了兩聲,衝着自家大哥道,“唔,我之前也是從小安那裏聽來的,卻未聽大哥傳信稟報,還以為是什麼人故意開的玩笑呢!果真有此事啊?哇,好想看!”
“帝君…”安淑儀喚了他一聲,拉住男子衣袖,以眼示意他不該説出如此任之言。
殷澤覺得委屈,眨巴着眼睛喃喃嘟囔,“可是真的很想看。”無數雙眼睛眼下都死死看向這裏,彷彿無數支利箭無聲的布好陣勢,只待一聲令下,便會蓄勢而發,齊刷刷地將他渾身戳穿。殷肆稍稍眯了下眼睛,忽而綻開笑容,他拍拍手,候在一旁的幾名侍從應聲退至院落一角,哼哧哼哧將一筐青梅抬到眾神魔眼前——盛放青梅的容器,正是那九龍紫玉鼎!
雪神一怔,吱唔道,“這、這不就是那隻九龍鼎…你,你竟然敢對此物如此不敬…”
“喔?就是這隻?”殷肆勾了一下角,面上表情叫人捉摸不定,“哎呀,這東西挖出來的時候我在凡間例行公事,也沒人給我提個醒兒,回去見了,只當做是什麼上古神使遺留下的寶貝,便想着皆壽宴之時進獻給勾陳帝君,沒想到諸位竟然對此舉頗有意見,甚為上心…嘖,不知又是何故呢?”雪神啞口無言,深知沒有佔理,若再僵持恐怕連自己也得被殷肆舌燦蓮花地攪合進一趟渾水中,只得冷哼了一聲作罷,灰溜溜回到位置上坐好。
氣氛一下子冷了下去。
殷澤抿了抿,看看這個也不是,看看那個也不是,只好垂着眉眼打哈哈,“不管什麼好東西,大哥既然讓給了我,那就是我的,你們…你們還為難他做什麼…就算以後他後悔了,想要回去,那我會還的…”説者無意,聽者有心。知曉殷家兄弟二人糾葛的神魔皆連沉默起來。
哪裏是在説鼎,這分明就是在影勾陳帝君之位啊。
殷肆聽罷他所言,狹長眸中點點光澤,角揚了一揚,“多謝帝君成全,不過,我既將九龍紫玉鼎先上,定然沒有再要回去的打算——君子一言九鼎,今請在場諸位作證,他如若有違此舉,定…”賭咒之時他卻有猶疑,頓了片刻將目光落到姻姒身上,才半含笑意接上之前的話,“如有違背,定孤寡一生,墜十八層地獄,永世入不得輪迴。”她微怔,隨即將臉垂下去。
“別、別説這樣的話…一隻鼎而已,大哥若是喜歡,拿走便是!”殷澤被他那副認真的架勢驚愕,慌忙擺着手起身,“你們,你們幾個別這樣,本來好好的,怎麼忽然就…我不喜歡你們這樣吵來吵去的…”他將求救的目光拋向姻姒,後者卻還在咂摸殷肆方才那句賭咒。
安淑儀神情緊張,一直想要説些什麼話來打圓場,然這等場合,她是無論如何都不上一句話的,只好藉着雲廣袖遮掩,輕輕捏了捏殷澤的手。
“帝君此言差矣!”
“帝君…請三思…”
“臣等不敢為難東商君,還望勾陳帝君…”果不其然,勸阻聲,惋惜聲此起彼伏,生生壞了庭院中壽宴氣氛。須臾之後,從角落傳來一聲不合時宜的嬉笑,一個尖細的聲音始料未及地響起,“哎呀,不就是個破爐子嘛,我們紫宸山煉藥的爐子各個都比這個漂亮好看,諸位要是喜歡,不如改去小魔那裏挑一個?唔,真是奇怪呢,你們這些做神仙的,怎麼會覺得爐子比勾陳帝君準備的美酒佳餚更有意思,不明白,真是不明白…”作者有話要説:度過了魔鬼式的三天,恢復更新弱弱説句,暗香的一條暗線是權鬥【鬼才信】小鬼帝君完全沒有幹勁和他大哥搶好嘛…不過東商君可是賭咒了呦,有帝君之位就沒有娘娘了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