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敵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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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轔的話裏帶着一股説不出的寒意,聽在兩個行刑太監耳中,生生刺得二人狠狠打了個冷顫。
宋轔的語調不高,聲音也温和舒緩,他不疾不徐地説出狠話,話裏聽不出怒意,可就是讓人無端端地覺得周身發冷,遍體生寒。
這些行刑太監平裏也是橫慣了的,他們是官家養的打手,又隸屬御馬監,與司禮監平起平坐,是這皇宮裏僅次於那些皇親國戚,最受人尊重的人。他們向來蠻橫,看誰不順眼了,背地裏將人私刑處置也是常有的事。主子們仰仗他們,奴才們懼怕他們,越發將這些人縱得囂張跋扈,鼻孔朝天。平
裏走在路上,連那些不受寵的宮眷們,都得對他們避讓三分。
他們哪裏吃過虧,何況捉拿阮雲卿,又是奉了皇后的懿旨。如今半路里殺出個程咬金,差使沒有辦成,他們兩個膀大圓的男人反倒讓個病弱太子給唬住了,這臉面上可怎麼過得去。
心中自覺佔理,兩個行刑太監復又邁步上前,想從宋轔手中將阮雲卿奪回來。
誰料二人才到了宋轔跟前,剛要躬身施禮,側目之際,一眼瞥在宋轔臉上,二人頓時倒一口了涼氣,嚇得倒退幾步,再也不敢到宋轔跟前找死。
宋轔的氣質大變,他漂亮的五官扭曲着,狹長鳳目微微眯起,眸中像藏了兩團鬼火一樣,幽藍髮暗。宋轔像剛從修羅場上下來的羅剎,他眼角犯紅,目光彷彿二月飛霜,冷冽中透着瑟瑟寒意,任誰都不敢與此刻的他對視,只要對視一眼,都得被他眼中的兇狠嚇得魂飛魄散。
這是除了阮雲卿以外,誰都沒有見過的,宋轔的另一面,也是宋轔最為真實的一面。
這麼多年來,宋轔一直將自己真實的樣子牢牢隱藏在心底,從來不曾讓外人看見。他在外人眼中,一直是温文儒雅,風度翩翩,一派出塵俗,濁世佳公子的瀟灑模樣,誰都不會想到,在這麼一副裝飾絕佳的面具底下,宋轔竟會如地獄中的惡鬼一樣,有着一顆暴戾、瘋狂,恨不得毀天滅地的殘破心靈。
屋中眾人全都吃了一驚,阮雲卿更是心慌意亂,他急忙拉住宋轔的衣袖,低聲求道:“殿下,別…雲卿不怕死,只要能讓皇后不怪罪於你,我受什麼樣的罰都是心甘情願…”一語未了,宋轔已經轉過身來,他雙目赤紅,面兇光,瞪着一雙眼睛,簡直像要把阮雲卿生
入腹。
宋轔惡狠狠地舉起手來,阮雲卿愣了愣,一恍神間,眼眶早已經紅了。阮寶生怕宋轔會跟阮雲卿動手,一聲驚叫已然口而出。
“殿下!”宋轔的身子猛然一震,他的手掌輕輕落下,撫在阮雲卿臉上,宋轔矇住阮雲卿的眼睛,半晌才從喉間憋出一句話來。他聲音裏都是壓抑的怒意,連話尾都發了顫:“你住口。別再説了…這事過了,我再好好跟你算帳!”宋轔滿腔憤恨,阮雲卿再要如此,宋轔真怕壓不住自己的子,會當着眾人的面,對他做出什麼事來。
阮雲卿一下子住了口,蒙在自己眼上的手掌滾燙髮熱,燙得阮雲卿整顆心都像被火燒似的。宋轔的手有些發抖,那細微的顫動透過皮膚清楚地傳遞到阮雲卿身上,阮雲卿突然意識到,宋轔也許並不是在生氣,他也許…只是害怕了。
阮雲卿什麼都説不出了,一想到宋轔是因為自己的死去而害怕,他心裏的情緒就有種説不出的哀愁、悽苦。那是歡喜和,悲傷和
慨,還有一點點慶幸糅雜在一處的情
,複雜得阮雲卿心頭沉甸甸的,所有的理智、算計全都沒了蹤影,天地間彷彿只剩下彼此,此時此刻,阮雲卿只想將自己的命運全權
付給宋轔。
魏皇后早就急了,宋轔攔下行刑太監,截住阮雲卿,魏皇后就拍案而起,指着宋轔喝道:“你做什麼?還不住手!”又喝命殿中的大小太監,一起上前,將阮雲卿拿下。
宋轔單手護着阮雲卿,臉上的神情彷彿惡鬼一樣。殿中人等一見宋轔此時的模樣,竟無一人敢上前來。魏皇后登時變了臉,剛想開口喝問宋轔,卻見他邁步上前,已到了自己面前。
宋轔停頓片刻,總算是冷靜下來,他深深躬下身去,沉聲説道:“今之事,皆由兒臣而起,害十皇弟墮馬的人是我。母后若要怪罪,只管怪兒臣就是。”宋軻都要氣炸了,他從牀榻上坐了起來,狠蹬着牀板,惡聲吼道:“哥你瘋了?這奴才有什麼好的,就值得你這樣護着!”宋轔聞言,不由又扭曲了臉頰,他
出個滿是嘲諷的笑容,回頭看了阮雲卿一眼,不由得低聲嘆道:“這話可問反了。你該問問雲卿,你哥哥我到底有什麼好的,值得他連命都不要了的護着。”宋軻鬧了這一場,為的就是將阮雲卿殺之而後快,宋轔如此,宋軻心中越發氣恨。不待宋轔話畢,宋軻就撲到魏皇后身邊,拉着她的胳膊,高聲叫道:“娘別聽哥哥胡説,他是讓那個狗奴才
住了,才説出這麼一番話來護着他。娘你好好看看,這個狐媚子長了那麼一副水秀模樣,眼睛都像會説話似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您要再留着他,我哥的魂兒都要讓勾跑了。”魏皇后已徹底糊塗了,她撫着額角,讓宋軻不要着急,又把鄭長
叫了過來,讓他將今
之事一五一十再詳細講述一遍,不得有半點隱瞞。
鄭長連忙將自己的所見所聞講了,魏皇后聽完,一腔怒意非旦沒有消散,反而全部都轉到了宋轔身上。
她狠瞪着宋轔,驀地站起身來。魏皇后一步到了宋轔面前,甩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打在宋轔臉上。
“原來是你!”宋軻墮馬時的驚嚇,入宮時的委屈,宮中沉浮的心酸難耐,還有這麼多年來積攢下來的對宋轔和太后的種種恨意,此刻全都藉此發了出來。一巴掌下去,魏皇后還不解恨,她又打了宋轔幾巴掌,心底的恨意非旦沒有消散,反而還在
口越聚越濃,堵得她像心頭壓了一塊巨石似的,怎麼也不舒坦。
宋轔一動不動,任由魏皇后打他。身為子女,別説爹孃要打,就是魏皇后此刻要拿刀殺他,宋轔也是不能還手的。忤逆二字,有如泰山壓頂,是他如今承擔不起的罪過。阮雲卿剛剛直言認罪,為的就是不想像如今似的,讓宋轔和魏皇后起什麼正面衝突。
他們兩個人都知道,在如今這個情勢下,魏皇后無論地位還是身份,都要比宋轔有優勢得多,她身為人母,要想懲治身為人子的宋轔,都實在是太容易了。
宋轔的目光清冷,他抬起頭來,想要好好看一看自己的母親。這麼多年來她對自己不聞不問,宋轔多少次向太后問起,太后都只是長嘆一聲,讓宋轔不要怪魏皇后,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罪過。
年幼的宋轔信了太后的話,他也從來都沒有因為母親慢待自己而埋怨過。若不是五歲那年的舊事,宋轔還不知要拿那些話騙自己多久。是那件事徹底改變了宋轔,讓宋轔從天真的夢想中驚醒過來,這件無時無刻不在折磨着宋轔的舊事,有如一尖刺一樣,狠狠紮在心裏,並時刻提醒着他,他的母親恨他。
*的疼痛怎麼比得了心裏的傷痕,身體的傷只要休養就能全愈,而心裏的傷痛,卻會隨着時間的推移而越來越尖鋭。就算你刻意忽略,它也會時不時的冒出頭來,紮在你心頭最柔軟的地方。
魏皇后又驚又怒,宋轔的表情太過嚇人,那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樣子,盯着她寒直豎,巴掌舉在半空,竟是再也落不下去了。
宋轔長了這麼大,還從沒在她面前出過這樣的神情。那神情裏帶着一股看透世情的蒼涼,還有些未曾釋然的悲憫,刺得魏皇后倒退幾步,頹然坐在牀榻之上,再也動彈不得。
宋軻也嚇傻了,他長到這麼大,魏皇后別説打他,就連罵他,都只是寥寥數次而已。宋軻哪見過這般光景,魏皇后面目猙獰,下手兇狠,簡直像要將宋轔活活打死似的。
宋軻心裏害怕,今之事皆由他而起,原本只是想借此事除掉阮雲卿,沒想到反倒連累了宋轔,還害母親生了這麼大的氣,眼見事情越鬧越大,他卻什麼法子都想不出,眼看着母親生氣,哥哥捱打,竟不知要如何了結。
宋軻年紀不大,心裏又沒什麼算計,如今惹出來事,卻只能瞪眼看着。他心裏着急,不由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別打了。娘別打我哥,都是我不好。我再不去騎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