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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愛情就是卡夫卡的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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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你好福氣,娶了這麼賢惠的夫人,"胖子呵呵笑,壓低嗓門對林梧榆説,"什麼時候到基層來鍛鍊鍛鍊,到我那裏做個副職。"聞言林梧榆舉起杯子,慎重地説:"老闆,小林隨時聽候您的差遣。"

"別説客氣話,小林,你這幾年給我們國税做了不少事,"胖子拍拍林梧榆,"什麼時候市長肯放你了,我立馬要你過來。"我在酒杯裏續一點酒,一一敬在座的賓客。經過林梧榆身邊,他悄悄捏了捏我的手,面呈。沒辦法,看來他是習慣了與這幫人混。混來混去的,若是運道好,必然有機會自淤泥中緩緩攀升。那也是一種理想。人各有志啊。

一餐飯吃了四五個鐘頭,我瞌睡得東倒西歪。胖子和他的屬下分乘兩部雪鐵龍回芙蓉,林梧榆決定留宿我處。我們沿着樹影婆娑的人行道步行,那條路有一家著名的的廳,門面是石頭做的大衞跟維納斯,零零散散地佇立着長頭髮的看門男孩,他們穿貼身閃光的漆皮褲子,細瘦的下身像兩條盤結的蛇。‮夜午‬的城市裏總是浮游着曖昧的男人女人,他們是一羣夜之動物,活在燈火狂亂的的吧與醉模糊的情中。

"老婆,有了你,我相信我會平步青雲的。"林梧榆帶着微醉,擁住我,放肆地吻我的脖子。

"你在説什麼?"我推開他。

"人家都説,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都有一個長袖善舞的女人。"他的眼裏逐漸浮現出某種慾望,蠍子般黑強勁的慾望。我突然有點灰心。我發現自己並不瞭解這個男人。

"沒意思,沒意思,"我喃喃自語,"沒意思透了。"傍晚我無所事事,很單純地、有一種想出門的渴望。我借了頭兒的車匙,駕車去芙蓉,我總是這樣盲目地去芙蓉。公路兩邊是大塊大塊的麥田,在暮的斜陽裏泛出微暗的光芒。我敞開車窗,讓風肆無忌憚地吹進來。

林梧榆外出應酬,他的父母在看一部哭哭啼啼的台灣言情片,我淡淡與他們打個招呼。大衝出來我的鞋,我拍拍它,打算徑直到卧室裏去。林梧榆的母親表情有些不自在,我怔了怔,林梧榆再是個笨人,也不會無休無止地糾纏些莫名其妙的雞婆並且堂而皇之地藏嬌於家中吧。

我推開門,浴室裏有水聲,有我的薰衣草香油的芬芳。我循聲而去,一個女人背對着我,舒舒服服地浸泡在我的木桶裏,起水來,緩緩衝洗。她脊背的皮膚長了一些紅的小針刺,很糙。我怔在那裏,我想林梧榆的水準真是每況愈下。他只是一頭情的豬。他本來就是。不過是我沒有看清楚罷了。

我定了定神,準備無聲無息地退出去。自然我不會跳上跳下,大吵一頓,把熱水瓶摔到情敵頭上。我不是那種女人。

但桶中人突然回過頭來,竟然是林梧榆的妹妹。我徹底呆住,像在樓梯上一腳踏空。我的小姑子很尷尬,她勉強對我笑了笑,匆匆披上一條水藍的大巾。請注意,那條巾也是我的,聖羅蘭出品,價值不菲。她用我的原木梳刷了刷頭髮,稍有歉意地説:"我身上有點過,醫生説用蒸汽燻一燻會有好處,我泡了兩次,果然有效果。"

"但我這裏並不是公共澡堂。"我木着臉回答她。她吃驚地瞪住我,臉轉為青紫。我一言不發地出去,穿過客廳,離開林梧榆的家。

我痛惜我的木桶。女人是有三六九樣的,在我,是寧可你搶走我的丈夫,也不願意你隨便佔用我的浴室。相信我,這不僅僅是清潔問題。

我遇到一個好題材,一位健全高大的男人愛上一名高位截癱的女子,他們結了婚,最近生下健康的雙胞胎,在醫學上算是奇蹟了。

我作了5000字的特稿,講述他們的生活。男主人公是木匠,不善言辭,一直在亂糟糟的屋裏走來走去的,洗片、衝粉、逗兩個月大的一對小baby。

一切都是他癱瘓的子講給我聽的。她的口才是一的,她的父母家裏開着一間租書鋪子,她自己讀了很多古龍、席娟的書,因此她所敍述的故事本身就像是一本九作家的小説,充滿了幼稚的漫與輾轉往復的哀傷,足以賺取大把的眼淚跟救濟。但在採訪的最後,她説了一句很坦白很有禪意的話:"我不覺得他是愛我,他也不是同情我——他就想對我好。"哈。

林梧榆打了幾次電話過來,我沒有接聽。傍晚他出現在我的公寓。那時我剛剛寫完英俊小木匠與殘疾子的繾綣愛情,用郵件發回報社。我洗了一點紅蘿蔔、小黃瓜、番茄跟甜辣椒,放進榨汁機裏,做了一大杯稠密的蔬果汁,一邊翻一份南方城市的晚報,一邊慢慢喝下去。林梧榆就在此時開門進來。他穿一件醬汁衣,皺着眉頭,活像個生意不佳的賣油郎。我笑起來。林梧榆的衣着常常是離譜的。

"跟我回芙蓉,"他簡潔地説,"妹妹今晚請我們吃黃辣丁,我叫了車,司機在樓下等。"他的話簡直不可理喻。我眯起眼,喝完我的養顏飲料。我晃了晃空杯子,故意湊近他的鼻子,仔細打量他,自顧自笑笑。

"對不起,"我説,"我今天吃素。"説完我到案台邊,當着他的面準備我的晚餐。我做了一盤水果沙律,一份酪,一碟堅果以及少許葵瓜子仁。氣候乾燥,有時我會整餐吃這樣的食物,清毒滋潤。林梧榆冷冷瞧着我。我開了電視,轉到體育頻道,看一場籃球賽,然後若無其事地吃我的東西,有人進了球,我不問青紅皂白地喝彩。

"蘇畫,沒想到你是這麼狹隘自私。"林梧榆繃着臉開了口,又有個黑人球員輕巧一躍,順利將球推進網籃,我吹了一聲口哨。

"我一直誤以為你是個柔弱善良的女孩子,我——"林梧榆的眼睛噴出火來,他説不下去。

"柔弱善良?"我失聲發笑,"林梧榆,你查過沒有,你的腦子是否燒壞?"林梧榆閉了閉眼睛,他轉過身去,對着窗外。我換一個頻道,是房地產節目,主持人介紹一款複式住宅,餐廳緊鄰着落地飄窗,一株室內長青藤沿着牆壁一路攀爬到天花板上,光線清透得很,似在水中。

"別鬧了,蘇畫,不就是用了一下木桶嗎?"林梧榆回過頭來,隱忍地説,"如果你不願意,告訴她就是了,都是自己家的人。"

"與你成為一家人是我的恥辱。"我盯着他,放肆地説出來。這男人有本事穿那樣糟的衣,老天,更糟的是,我居然委身於他。林梧榆久久地看着我。我並不理會,再換一個頻道,是動畫片,一隻長耳朵的兔子正躡手躡腳地往門外走。

終於林梧榆越過我,開門出去,門在他身後重重碰上。堅果太乾,我起身給自己倒了一杯脂牛。我看電視到十一點鐘,上牀睡覺。不去水粉畫華爾茲的晚上,我通常睡得早。半夜裏下了雨,我起身關窗,在窗前站了一會兒,雨點打在我身上。

我29歲的生是與幻、鳥一起度過。幻和鳥剛與導師巡遊回來,瘦了不少,她們買了一條傣族婦女的裹裙給我,那其實是一塊蠟染的布,上面繡繪了一個蛇似的女人,四肢柔軟,下半身像人魚公主。我們去吃墨西哥風味的烤羊排,老闆與我很,價格打八折,但仍然不便宜,自然地,是我買單。我的妹妹們沒什麼收入,至少在我看來,她們始終是孩子。

羊排質較,配料很複雜,蒜頭、蒙特利爾調料、蘆筍、墨西哥玉米粉、雞湯、牛、胡椒粉、口蘑,吃的時候需要耐,慢條斯理地切一小塊下來,調好味道,放進口中細細咀嚼,費很多時間。我要的是紅酒,以玫瑰釀製而成的品種,盛在長頸大杯裏,極大的、晶瑩剔透的杯子。我知道,幻和鳥對紅酒有些興致。

"生快樂,姐姐,"鳥與我碰杯,"不必擔心,出嫁的女人在29歲是最美的。"我微笑,我明白她的意思,29歲的已婚女人是芳香甜醉到極致的水果,再多一刻便會糜爛。我喝了一點紅酒,幻和鳥吃得很香,我喜歡看她們吃東西的樣子。

"姐,等一會兒,你和林梧榆是不是還有燭光宵夜?"幻問我。她們是這樣,連名帶姓地稱呼他,好象到不能再的同班同學,好象——同謀。

"沒有,"我説,"我對這些沒有興趣。"我和林梧榆不通音信有兩個禮拜,天已漸漸過去,但仍沒人願意首先屈服,也許是因為懶,至少我是,我懶得追究。譬如你買了電熱毯回家,不見得天天時時用着它,不過知道有那麼一件物品、放在某個櫥櫃中罷了。丈夫也是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