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丐幫幫主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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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峯説這幾句話時神極是慈和。他心中早已細加盤算，決意寧靜處事，要將一場大禍消弭於無形，説什麼也不能引起丐幫兄弟的自相殘殺。但於虛雨已經向他説過他是契丹人，若是丐幫兄弟因為此事，他卻不知如何是好。

喬峯右首的一個面蠟黃的老丐站起身來，説道:“請問宋奚陳吳四位長老，你們命人將我們關在太湖中的小船之上，那是什麼意思？”這人是丐幫中的執法長老，名叫白世鏡，向來鐵面無私，幫中大小眾人，縱然並未違犯幫規刑條，見到他時也是懼怕三分。

四長老中宋長老年紀最大，隱然是四長老的首腦。他臉上泛出紅，咳嗽一聲，説道:“這個…這個…嗯…咱們是多年來同患難、共生死的好兄弟，自然並無惡意…白…白執法瞧在我老哥哥的臉上，你也不必介意。”眾人一聽，都覺宋長老未免太過胡塗，幫會中犯上作亂，那是何等的大事，豈能説一句“瞧在我老哥哥的臉上”就此輕輕一筆帶過？

於虛雨知道此事緣由，傳音對喬峯説:“此事速速處理，所有事情皆由全冠清策劃，若是待會幫外眾人來後，此事不易處理。”喬峯此時也在考慮處理辦法，全冠清此人職位甚高，若不經審問殺了他，恐怕又要惹起風波。此時喬峯見白世境正得四長老沒有話講，道:“白長老，此事是全冠清一人捏造謊言，欺騙眾位兄弟，今之事，先將四位長老軟，待大敵過後，再作處置。其餘兄弟，皆屬依命行事，不予追究。”追隨四大長老的幫眾見喬峯應允不予追究，頓時喜上眉頭，場中緊張氣氛頓時減弱。白世鏡依喬峯命令讓執法弟子，將四位長老暫且押下，卻來審問全冠清。

喬峯怔怔的坐在一旁，叛徒就縛，他心中卻殊無勝利與喜悦之。回思執掌丐幫八年以來，內解紛爭，外抗強敵，始終竭力以赴，不存半點私心，將丐幫整頓得好生興旺，江湖上威名赫赫，自己實是有功夫過。何以突然之間，竟有這許多人密謀反叛？難道自己真的是契丹人嗎？想到這裏，他望了於虛雨一眼。

於虛雨見喬峯的模樣，猜測他此時定是為身世之事而猶豫不決。傳音對他説:“大哥若認為作為契丹人，不願做這丐幫幫主，可以借坡下驢，待全冠清提出之時，暫且讓位，讓諸位長老執掌丐幫。若想外敵退去之後再辭去幫主之位，我去林外截住趕來之人，你將全冠清從速處理掉，不要讓他多説話，此事可迅速平息。”喬峯知道於虛雨是為他着想，作為契丹人繼續擔任丐幫幫主，確實不太合適，若因為自己而使丐幫上下人心不穩，出現分裂，那麼自己就是丐幫的千古罪人。

此時，白世鏡朗聲道:“眾位兄弟，喬幫主繼任上代汪幫主為本幫幫主，當年試了他三大難題，命他為本幫立七大功勞，這才以打狗相授。那一年泰山大會，本幫受人圍攻，處境十分兇險，全仗喬幫主連創九名強敵，丐幫這才轉危為安，這裏許多兄弟都是親眼得見。這八年來本幫聲譽隆，人人均知是喬幫主主持之功。喬幫主待人仁義，處事公允，咱們大夥兒擁戴尚自不及，為什麼居然有人豬油蒙了心，意會起意叛亂？全冠清，你當眾説出來！”全冠清被喬峯點中啞，對白世鏡的話聽得清清楚楚，苦於無法開口回答，喬峯走上前去，在他背心上輕輕拍了兩下，解開他的道，説道:“全舵主，我喬峯做了什麼對不起眾兄弟這事，你儘管當面指證，不必害怕，不用顧忌。”全冠清一躍站起，但腿間兀自痠麻，右膝跪倒，大聲道:“對不起眾兄弟的大事，你現今雖然還沒有做，但不久就要做了。”説完這句話，這才站直身子。

白世鏡厲聲道:“胡説八道！喬幫主為人處事，光明磊落，他從前既沒做過歹事，將來更加不會做。你只憑一些全無佐證的無稽之言，便煽動人心，意圖背叛幫主。老實説，這些謠言也曾傳進我的耳裏，我只當他是大放狗，老子一拳頭便將放之人打斷了三條肋骨。偏有這些胡塗透頂的傢伙，聽信了你的胡説八道，你説來説去，也不過是這麼幾句話，快快自行了斷吧。”喬峯聽到白世鏡的話，才知道他的身世或許真是契丹人，幫內早已許多不利於他的言語，白世鏡等人都聽到了，只是不便向他提起。道:“全舵主，從頭至尾，詳詳細細説個明白。宋長老、奚長老他們也都反對我，想必我喬峯定有不對之處。”全冠清看見同謀的宋奚陳吳四大長老均已就縛，這一仗已經輸定，但不能不作最後的掙扎，大聲道:“馬副幫主為人所害，我相信是出於喬峯的指使。因為馬副幫主手裏，有一份證據，證明喬峯是契丹人。”白世鏡道:“你純屬胡説八道，若喬幫主是契丹人，汪幫主如何會選擇他來接位。以這些莫須有的罪名誣衊幫主，也太可笑。”忽聽得馬蹄聲緊，東首那乘馬已奔入林來。馬頭剛在林中出現，馬背上的乘客已飛身而下，眾人都是一驚，看那人時，只見他白鬚飄動，穿着一身補釘累累的鶉衣，是個年紀極高的老丐。傳功、執法兩長老一齊站起身來，説道:“徐長老，何事大駕光臨？”羣丐聽得徐長老到來，都是聳然動容。這徐長老在丐幫中輩份極高，今年已八十七歲，丐幫之中沒有一個不是他的後輩。他退隱已久，早已不問世務。喬峯和傳功、執法等長老每年循例向他請安問好，也只是隨便説説幫中家常而已。不料這時候他突然趕到，眾人自是無不驚訝。

於虛雨見徐長老來到，馬伕人、趙錢孫、譚公、譚婆、單正等人會繼續趕來。於虛雨來到徐長老面前，道:“於虛雨拜見徐長老，有一事想與徐長老秘談，請徐長老賞臉。”徐長老與後面趕到的長老、弟子聞名失，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於虛雨恰逢其會，在丐幫中出現重大變故時出現。徐幫主不知何事，聞於虛雨相邀秘談，知道定非平常之事。

徐長老隨在於虛雨身後來到林側僻靜處，於虛雨問道:“虛雨請教徐長老，您今千迢迢趕到此地，想必是為了丐幫興旺。徐長老可否想到，喬幫主退位之後，誰來繼任幫主。汪幫主早知道喬峯是契丹人，卻因其才能品德傳位給他。喬峯至今無過有功，你等受人利用，想方設法拉他下馬，不知是想讓丐幫興旺還是敗落。汪幫主曾經留下一封信，是在喬峯作惡時以此信喬峯退位。這次事件策劃，全冠清也是受人利用，背後之人卻是徐長老無法想到的一個人，這個人就是馬伕人。馬伕人因要陷害喬峯，與人合謀謀殺親夫。馬副幫主死後，又以相勾引全智清完成這次陰謀。你們今如此擠兑喬幫主，當幫眾之面揭示喬幫主是契丹人，喬幫主在江湖上何以立足，恐怕將在江湖上掀起無邊血劫。今喬峯退位之事，不宜馬上決斷。請徐長老阻截馬伕人、譚公、譚婆、趙錢孫、單正、智光大師等人。喬幫主退位之事，你可集合眾位長老密議，公議若因喬峯是契丹人而要他退位，此事由在下説服即可。但請眾位隱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