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丐幫幫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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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虛雨聞言，覺得喬峯氣量非凡，確是當世英雄。道:“聞大哥此言我已放心。其實大哥生父尚在人間，他確實是契丹人。”喬峯聽完，如雷轟頂，要不信，但以於虛雨目前的江湖地位，又絕無騙他的道理。

丐幫一向以忠義聞名天下，多次協助宋朝對敵契丹而令武林中人敬重。此時喬峯聞於虛雨之言，半信半疑，但心情宛如壓了一塊重石，言又止，不知説什麼好。

於虛雨知道現在若説給喬峯真情，他一定接受不了。説:“小弟善卜，若預料不差，貴幫現在正是暗湧動，幫內眾人正借大哥身世之事發揮，請大哥提前打算。”喬峯聞言，開始認識到此事的嚴重，若他真是契丹人，幫眾藉此事質問，喬峯只有出幫主職務。但自己不做丐幫幫主之後，能到那裏去？

喬峯問道:“不知家父是誰，現在何處？”於虛雨道:“實則大哥應該姓蕭，令尊現今應該在少林寺。”喬峯大為詫異，問道:“家父在少林寺為僧？”於虛雨搖頭道:“不是。長期潛伏於少林寺的有兩人，一是令尊，一是慕容博。慕容博即是你家大仇人，其中內幕，不幾就可水落石出。”此時遠方突然傳出信號彈，喬峯一看是本幫緊急信號，不待細問，對於虛雨道:“幫中緊急事務，我要趕去處理。”於虛雨道:“若不礙你公務，我前去助你一臂之力。”喬峯因與於虛雨惺惺相惜，於虛雨又未將諸事給他講解明白，因此也不願意與於虛雨分開，聞於虛雨之言大喜。兩人疾奔信號發處奔去。

信號發自一處杏林，杏林中有一羣衣衫襤褸的化子，當先一位舵主，姓蔣，見喬峯到來，臉有喜，立刻搶步上，他身後的丐幫弟子一齊躬身行禮，大聲道:“屬下參見幫主。”喬峯抱拳道:“眾兄弟好。”蔣舵主道:“屬下本奉執法、傳功兩位長老召換，在此地等候，已過相約時間多時。擔心兩位長老出現意處，因此發出信號彈，約本幫弟子商議。”喬峯未及做答，林外有人過來，道:“林中是那路兄弟？”蔣舵主高聲説道:“喬幫主在此，諸位可入林參見。”林外幾條人影疾馳過來，為首老者身材矮胖，手持一條鵝蛋細的鋼杖。緊隨其後的一名紅臉老者，上掛着一把鬼頭刀，背厚刃薄，刀身甚長。再後是一名白鬚老者，手握鐵鐧，鐧上生滿倒齒，乃是一件鎖拿敵人的外門兵刃。最後一位都者兩條手臂甚長，左手中提着一隻裝米的麻袋。

喬峯尚未來得及給諸位介紹於虛雨，聽見杏林外面有走動聲傳來。林中諸人循聲望去，東方杏子樹後奔出五六十人，都是衣衫襤褸，頭髮蓬亂，或持兵器，或拿破碗竹仗，均是丐幫幫眾。跟着北方也有八九十名丐幫弟子走了出來，各人神嚴重，見了喬峯也不行禮，反而隱隱含有敵意。

喬峯知道這些本幫幫眾，平素對自己極為敬重，只要遠遠望見，早就奔了過來行禮。今突如其來，連“幫主”也不叫一聲？他正大疑惑，只見西首和南首也趕到了數十名幫眾，不多時之間，便將杏林中的空地擠滿了。

喬峯見除了先到的四大長老和蔣舵主之外，共餘頭腦均不在內。喬峯越來越驚，掌心中冷汗暗生，非常駭異，不由想起於虛雨剛才所説之話，暗道:“難道我真是契丹人不成？難道真是二弟剛才所説他們要藉此事發作？”想到這裏，他不由望向於虛雨，於虛雨向他微笑點頭，傳音説道:“四大長老只不過被人利用，主角尚未來到。”東首丐幫之中，忽然走出一個相貌清雅的丐者，板起了臉孔説道:“啓稟幫主，馬副幫主慘死，不知事情有何進展？”幾句話似乎相當客氣，但神之間咄咄人。

喬峯道:“我在洛陽之時，聽到馬二哥死於‘鎖喉擒拿手’的功夫之下，便即想起了姑蘇慕容氏‘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這句話，尋思馬二哥的‘鎖喉擒拿手’天下無雙無對，除了慕容氏一家之外，再無旁人能以馬二哥絕技傷他本人。咱們來到江南，原是為報馬二哥的大仇而來。這幾經多方查察，殺害馬二哥的兇手，已經初步斷定為何人，但事情未經查證之前，尚不能下定論。”那中年丐者名叫全冠清，外號“十方秀才”為人足智多謀，武功高強，在幫中地位僅次於十六大長老，為八袋舵主，掌管“大智分舵”於虛雨見此人模樣，懷疑此人是全冠清，傳音問喬峯道:“此人是否全冠清？這次幫中變亂，全冠清是主謀。”喬峯見全冠清辭意不善，諸幫眾的神氣大異平常，幫中一定出現重大變故。

喬峯審時度勢，知道四大長老也參與此事，微微一笑，説道:“本幫自我而下，人人以義氣為重…”話到這裏，霍地向後連退兩步，離全冠清已經不過三尺，左手反扣疾出，右手擒拿，抓中他口的“中庭”和“鳩尾”兩。

全冠清武功之強，並不輸於四大長老，因喬峯出其不意，他一招也無法還手，便被扣住。喬峯手上運氣，內力從全冠清兩處道透將進去，循着經脈，直奔他膝關節的“中委”、“陽台”兩。他膝間痠軟，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諸幫眾人此次叛亂，全冠清本是主謀，見他突然被擒，無不失，人人駭惶，不知如何是好。

喬峯素知全冠清能言善辯，若有説話之機，煽動幫眾，禍患難解，此刻危機四伏，非得從權以斷然手段處置不可。他制住全冠清，讓他垂首而跪，又點了他的啞。大聲向大義分舵蔣舵主説道:“你速去請傳功長老、執法長老等諸位一同來此。”蔣舵主本問全冠清將傳功長老等人囚在何處，不料大智分舵中卻走出一人，對喬峯道:“弟子知道幾位長老囚於何處。”喬峯聞言大喜，命他帶蔣舵主一眾人過去解救。

蔣舵主一行人走後，杏林中除了於虛雨之外，其餘二百來人都是參與陰謀的同黨，只須其中有人一聲傳呼，羣情洶湧之下發作起來，十分難以應付。喬峯四顧羣丐，只見各人神均甚尷尬，有的強作鎮定，有的惶惑無主，有的卻是躍躍試，頗有鋌而走險之意。四周二百餘人，誰也不説一句話，但只要有誰説出一句話來，顯然變亂立生。

此刻天已漸漸黑了下來，暮籠罩，杏林邊薄霧飄繞。喬峯道:“眾位兄弟，今天向大家引見一位好兄弟，這位就是我新結義的兄弟，在江湖上聲名卻在我之上，正是大名鼎鼎的於虛雨。”於虛雨抱拳施了個禮，喬峯接着説:“兄弟，我給你引見我們丐幫中的首要人物。”他拉着於虛雨的手，走到那白鬚白髮、手提倒齒鐵鐧的長老前，説道:“這位宋長老，是本幫人人敬重的元老。”於虛雨道:“久仰，久仰，今得見高賢，幸何如之。”説着抱拳行禮。宋長老等知道於虛雨的名聲，趕緊還了一禮。

喬峯引見手提鋼杖的矮胖老人，説道:“這位奚長老是本幫外家高手。奚長老於我，可説是半師半友，情義甚為深重。”於虛雨道:“久抑。”接着喬峯又引見使麻袋的陳長老，使鬼頭刀的紅臉吳長老。

外面腳步聲響，東北角上有許多人奔來，聲音嘈雜。喬峯扭頭一看，只見傳功長老、執法長老，大仁、大勇、大禮、大信各舵的舵主，率同大批幫眾，一時齊到。

喬峯説道:“大夥兒分別坐下，我有話説。”眾人齊聲應道:“是！”有的向東，有的向西，各按職分輩份，或前或後，或左或右的坐好。喬峯見眾人都守規矩，心下先自寬了三分。

他微微一笑，説道:“丐幫多承江湖上朋友瞧得起，百餘年來號稱為武林中第一大幫。既然人多勢眾，大夥兒想法不能齊一，那也是難免之事。只須分説明白，好好商量，大夥兒仍是相親相愛的好兄弟，大家也不必把一時的意氣紛爭，瞧得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