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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回矢射星投飛撬馳絕險冰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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囑咐完畢,隨即借題起身。走到小一看,牛子所制雪橇果然靈巧結實,三人同乘甚是舒適,只是沒什麼富餘地方。王淵笑問牛子:“怎不做大一些?如把賊巢尋見,那麼多東西怎麼運得回來?”牛子道:“這羣豬狗偷我們東西,到時還不他們運還,要我們費事麼?”靈姑道:“那麼多的東西,不知要運多少次才完。這麼多天來糟蹋掉的還不知有多少,真氣人呢。”牛子道:“這羣豬狗既然在這山裏打窩子,他們平不是偷就是搶,還有從各山寨裏明奪暗騙來的東西一定不少。今天尋到賊窩,都是我們的,回來只有加多,只不能原物都在罷了。”王淵道:“那還用你説,先前被狗賊殺了的那些牲畜就沒法還原。”靈姑催走,三人隨將大橇運向外。除隨身兵刃、弩箭、乾糧和應用器具外,走前牛子又急跑進尋了一條堅韌的長索出來,以防遇見高崖峻壁,可以懸縋上下。

那雪橇形如小船,與雪滑子大同小異。前端向上彎翹,正面釘着一塊雪板,板後尺許有一藤製橫板可以坐人。兩邊各有一個向後斜立的短木柱,上嵌鐵環,環內各套一柄棗木製成長約三尺的雪撐,撐頭有一寸許細的握手橫柄,另一頭裝有三寸來長的鋒鋭矛頭。板後尺許又有一個皮製靠座,同樣設置,只比前高些。座後便是橇尾。靠背底下有一塊橫大板,邊沿隨橇尾略為上翹。兩邊各有一舵。底部藤細編之外,還蒙上一層牛皮,鐵釘嚴密,再加上三兩指寬的鐵條。三人兩坐一立。滑行起來,兩人雙手各握一柄雪撐,後一人先站橇外猛力向前一推,跟着縱向靠背後面,手握舵柄一站,同時前坐兩人用雪撐向後一撐,那橇便在冰雪地裏向前駛去。

一切停當,牛子因掌舵的事不大費力,卻極重要,生手做不來,便叫王淵坐在橇頭,靈姑居中,自站橇尾掌舵。橇長連兩梢不過八尺,通體只用一塊木板,三鐵條和六長短木,餘者俱是山藤牛皮,輕而堅韌,一旦滑動,其疾如飛。靈姑、王淵初乘這種雪橇,又有寶珠禦寒,毫不覺冷,俱都興高采烈,快上還要加快,各自用力,不住地將手中雪撐向後撐動,兩旁玉山瓊樹,閃電一般撇過,端的輕快非凡。還是牛子因雪後地多險阻,恐怕滑太快了撞翻出事,再三大聲喊阻。靈姑見已滑到亂峯叢中,為要查看賊蹤才滑慢了一些。賊留橇印尚存,看了一會不見端倪,又往前駛。

走不多遠,仍和那一樣,橇印忽然中斷,沿途也不見有彎轉痕跡。三人想不出是何緣故,仍舊照直駛去,順着橇印去路,滑行迅速,也未留神查看地下。不消片刻,忽見大壑前橫,深約數十丈。對面又是一座峻崖矗立,又高又陡。兩邊相去,少説也有十來丈遠,照情理説,賊橇萬不能由此飛渡,三人更過不去。靈姑終不死心,又沿壑左右各滑行了二三里,兩岸相隔竟是越來越寬。左右遙望,那崖一邊連着許多峯巒,一旁是峭壁高聳,濃霧瀰漫,望不到底,而且越往左右走相隔越寬。因去賊橇來去途向已遠,毫無跡兆可尋,以為再走遠些也是徒勞;又疑賊黨故佈疑陣,也許中途還有彎轉之處,適才滑行太速,看走了眼,便今迴轉。到了賊橇印跡中斷處,緩緩滑駛,沿途細加查看,一直滑回亂峯叢中,仍是除了賊橇來去跡印外,什麼也未看見。那數十座石峯俱是整塊突立的石筍,儘管靈奇峭拔,千形萬態,並不高大,決無藏人之理。三人失望之餘,沒奈何,只得迴向玉靈崖駛去。

歸途細查賊蹤,橇行本緩,又繞着羣峯亂穿了一陣,連來帶去,加路上停駛,差不多也耗了兩個時辰。快要駛抵側小溪,忽聽兩聲虎嘯。靈姑心動,抬頭往對岸一看,老父手持寶劍,足底好似沒踏雪滑子,正在崖那邊繞向大走去,虎已跑沒了影。王守常拿了把刀正好上,兩人會合,一同迴轉,互指小,似在商議甚事。靈姑不知離這一會工夫機密已,只當老父聞得虎嘯追出,吃王守常攔阻,沒有走往小探看,心還暗幸。恐老父看見自己乘橇疾駛,盤間難答,悄囑王淵暫停,等二人回再滑。不料呂偉已經瞥見愛女迴轉,遙喊:“靈兒立定相候。”靈姑見瞞不住,一面盤算答話,一面應聲,催着疾駛。晃眼過溪到了前,見老父面帶深憂之,正在心慌,呂偉已先開口問道:“中失盜這等大事,靈兒為何瞞我?

賊黨被殺,決不甘休。你三人遠出尋賊,我如知道,還可預防;你只顧怕我憂急,萬一賊黨乘虛而入,有甚失閃,豈不更糟?此行可曾發現賊黨蹤跡麼?”靈姑本因食將完,餘糧無多,最近幾天如不尋到賊巢,早晚必被老父看破,心中焦急,左右為難;如今事已,自然不再掩飾,婉言答道:“女兒見識不多,爹爹不要生氣。外邊天冷,請進去細説吧。”當下老少五人一同進,為備後用,把雪橇也帶了進去。父女二人去皮衣、兜套,各説前事。

原來三人走時,呂偉正在開始打坐。王、牛二人當他已然閉目入定,藏掛兵刃之處又在左側不遠,一不留神,有了一點響聲。呂偉何等心細,聽出在取毒弩,偷眼一看,二人果向弩筒內裝換毒箭。愛女滿面愁容,正和王附耳密語,好似有甚麼要緊事情似的。暗忖:“二人説往小清掃,帶這齊全兵刃則甚?即便雪後打獵,也可明説,何故如此隱藏?女兒又是向不説謊的孝女,其中定有原因。”疑念才動,猛瞥見牛子小屋中探出一個牛頭,又聽小鹿喲喲鳴聲。呂偉忽然想起:“年前女兒説牛、馬、小鹿有病,帶來大調養,後來查看並無疾病。素好潔,恐遺污穢,屢命牽回小,女兒總是藉口推託。説到第三次上,意是怕我嫌憎,竟藏向牛子房中餵養。因憐愛女,也就由她。

現時一想,小還有不少牲畜,怎單這幾隻怕冷,無病説病?是何緣故堅不牽去?再者,自己只要一説要出,眾人便齊聲勸阻。近來女兒臉上又時帶愁容。許多都是疑竇,難道出了什麼事不成?”思一起,氣便調不下去。勉強坐了一會,越想心越亂,決計趕往小查看。

事有湊巧。王氏夫知呂偉這一打坐,少説也有一兩個時辰,沒想到他會走,也就一個人房更衣,一個在牛子房中喂飼牲畜,以為一會即可畢事。直到呂偉穿着停當,掀簾將出,出聲招呼,才行得知。忙趕出勸阻時,呂偉已走到外,縱上雪堆了。王守常匆促追出,沒戴皮兜,剛一掀簾,猛覺寒風凜冽,撲面如刀,得人氣透不轉。又自暖地驟出,當時手僵體顫,膚慄血凝,機伶憐打了一個寒戰,其勢不能受,連忙退了回來。王更是怯寒,才着一點簾隙寒風,便覺冷不可當,哪裏還敢出去,在自焦急。

手忙腳亂幫助王守常把寒衣穿上,趕出外,呂偉已然穿上雪橇,滑往小

呂偉先進小一看,見各柵欄內所有牲禽一隻無存,地下留有好些血跡。細一辨認,中有兩三處竟是人血,新近經過掃除,尚未掃盡。料知中出了亂子,已是驚疑萬分。

回身再趕往二,恰值王守常追來,見呂偉面帶愁容,由裏走出,知失盜之事已被發現,無法再瞞。呂偉關心二存糧,忙於查看,只問:“這事老弟知道沒有?”不等答話,便往前走。王守常雖知小牲糧被盜,王恐他憂急,並未詳説,想不到失盜得如此厲害,也甚駭然。便答:“我不深知。”説完一同趕往二一看,見平眾人辛苦積聚,連同入山時帶來糧米食物,以及文叔所有存物,俱都蕩然無存,只剩下笨重東西和一些田裏用的農具沒被盜走。靈姑、王淵、牛子三人一個不在。

二人這一急真是非同小可。呂偉生平多歷危難,比較沉得住氣,王守常則急得跳足亂罵,臉也變。呂偉反勸他道:“看老弟情形也不知曉,事己至此,愁急無用。前遺有刀斧、鐵條和新砍裂的竹竿、生皮;牛子昨來此一整天,今吃飯又甚忙,丟下碗筷就走;適才他們走時俱都帶上兵刃暗器;分明年前賊來次數甚多,被他們每守伺。

遇上殺了兩個,問出巢,霧重不能前往;霧開想去,又因冰雪梗阻,才由牛子做成雪滑子一類的東西,今乘了,同往賊巢搜尋。怕我兩個發急,意尋回失物之後,再行明説。記得那弟妹曾給他們送那寶珠,回時帶去牛、馬、羊、鹿及很多菜蔬,年下用的一物沒有帶回。以後我每想出,必遭靈兒苦勸。二人又不時揹人密語,從此便不聞再令人往小取東西。我還恐弟妹體弱,殘年將盡,準備年貨實在勞累,既能將就也就罷了。此時想起,竟是別有原因,弟妹定知此事無疑。可恨靈兒只顧怕我病後不宜氣急,卻不想想此事關係我們食糧用尚小,雖然全失,本山有獸可獵,野生之物甚多,還有菜糧、種籽,只一開凍,便可設法,至多白累了這幾個月,決不致有絕糧之憂,可是盜黨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盤踞荒山絕域的能有幾個庸手?況且這等冰雪,遠出行劫,歷經多少次,沒有本領,如何敢來?敵人不犯大,只來行竊,可知並無仇怨,為何一動手便將人殺死?從此結下深仇,乘隙相報,不特防不勝防,對方再有高人,豈不關係全安危,成了我們一樁隱患?去時又不説一聲,我們留守的人一點防備沒有,真個荒唐極了。”王守常答道:“侄女走時倒對內人説過。”剛説到這裏,王已經到來。原來她催王守常走後,忽又想起丈夫也只知大概,恐二人相對愁急,丈夫又答不出詳情,忙即穿着停當,冒寒趕來,便接口説了前事。

呂偉一聽,盜黨被殺的竟有四人之多,餘黨因怕飛刀,並未再來。這類無惡不作的土匪雖然有餘辜,偏沒留下活口問他巢所在,冰雪茫茫,崎嶇險阻,何從查找下落?

想了想,覺着此事一不完,一不能安枕。便叫王守常送王回去,自在外忙看橇跡,忽聽虎嘯之聲。心想食將完,正好行獵。忙趕回大取劍趕出,那虎已由崖角探頭緩緩走出。呂偉不知那虎後面還有一隻大的蹲伏在崖前轉角處,又因靈姑嫌年前所殺之虎皮不完整,為博愛女歡心,想用劍刺中虎的要害,以便開剝整皮,見虎立即趕去。偏生那小虎從別處深山中躥出,初次見人面跑來,覺着奇怪,呂偉氣又特壯,虎更有些疑懼,只管四爪抓地,豎起虎尾,齜牙發威,卻不敢驟然前撲。呂偉看出是隻小虎,暗自得計,隨把腳步放慢,意身體靠近,再故意反逃,誘它追撲,然後用生平最得意的回身七劍去刺虎心。等走到雙方相隔不過丈許遠近時,虎仍未動。呂偉身剛立定,目注虎身,正待假裝害怕,返身誘虎。這類野獸何等猛惡,本已蓄勢待發,起初不過暫時驚疑,略為停頓,及見敵人舉劍迫近,倏地怒,轟的一聲猛嘯,縱起便撲。呂偉知虎是個直勁,一見撲到,並不躲閃,只把身子往溪側略偏,讓過正面,上前去。

那隻大虎最是兇狡,聽小虎在前發威,由石凹裏掩將出來,悄沒聲一縱兩三丈高遠,朝着呂偉飛撲過來,來勢又猛又急,和小虎只差了兩頭,落處恰在人立之處。呂偉劍才舉起,方讓過虎頭,由橫裏進步,迴向正面,由小虎腹下上刺虎心,忽覺面急風,猛瞥見一隻斑斕大虎當頭撲到。還算身法靈巧,武功純,久經大敵,長於應變,一見不妙,地方正當溪岸窄徑,一邊是崖,此時已顧不得再刺小虎,百忙中把身子一矮,徑向溪中斜縱出去;同時反手一劍,朝虎便刺。縱時大虎已經撲落,雙方几乎擦肩而過,稍遲瞬息便會被撲中。這一劍原想去刺虎頭,不料那虎落得大快,竟被錯過。劍往右刺,人卻往左橫退,雙方方向相反,雖然勁要差些,劍只刺中虎的左肩,沒有深中要害,可是虎也吃了太快大猛的虧,劍又鋒利,竟被劍尖由深而淺,從左肩斜着向上劃傷了尺多長一條傷口,鮮血四濺。大虎負痛着地時再往前一躥,正撞在小虎左腿股上,小虎吃不住勁,又被斜撞到危崖上面,右額角被堅冰撞破,幾乎連眼都撞瞎。兩虎受傷俱都不輕,疼痛非常,才知人比自己厲害,不膽怯。

呂偉因見了兩隻虎,不知崖前還有沒有,又因匆匆趕出,忘攜毒弩,恐虎尚多,防受前後夾攻,只得追到崖後。剛剛縱落,兩虎己然掉轉身子向來路逃去。呂偉想不到虎會知難而退,連忙追趕。偏又腳底沒踏雪滑子,過崖口時還得留神,稍一耽擱,虎已一躍數丈,連躥帶蹦,逃出老遠。等王守常持了兵刃暗器趕出相助時,早沒了影。靈姑等三人也已迴轉,父女二人見面説完前事。

眾人商量了一陣,只想不出賊橇遺蹟半途中斷是何緣故。靈姑因老父年邁,好容易千山萬水來到此地,辛辛苦苦費盡心力籌辦勞作,才積聚下這許多物事,忽然一旦蕩盡,雖然耕具尚存,牛還有兩隻,開凍即能耕種,大所剩食糧加上行獵所得,不至便有絕食之憂,但比起平時百物皆備,那麼舒適充裕,終是相去天淵,老年人的心裏豈不難過?

那賊又是鴻飛冥冥,不知道何時才能尋到他的巢,奪回失物,不焦急起來。

呂偉心中自是憂急,只沒顯在面上。見愛女發愁,便安她道:“靈兒無須憂慮。

那賊如用妖法行路,儘可直落前,何必只空一截?我想他絕非由對壑照直駛來,必是另有途徑,將到達時故意變換方向,來亂我們眼睛。只不知用什麼法兒掩去跡印。你們年輕人心,只照橇跡追蹤,不曾仔細查看。明早我和你帶了牛子同往查看,許能找出一點線索,好在中尚有月餘之糧,菜蔬盡有,至多缺點食,何況還有野獸可獵。事有命定,憂急無益。”靈姑道:“適才見那橇跡,到盡頭處連寬帶窄只兩三條,並無錯疊之痕,好似來去都循此跡一般,可是越往這邊來跡印越多。聽爹爹一説,才覺此事奇怪。賊黨來往小少説也十幾次,沿途俱是廣闊無比的冰雪平野,賊來有時又在黑夜之中,既是那麼大舉來偷,如入無人之境,況已留有跡印,還有什麼顧忌?怎會對得如此準法?聽爹爹一説,才得想起,真像賊黨從側面遠處乘橇駛來,等到離不遠,再改為步行,將橇抬到正面,重又乘橇滑行,使那所留橇跡正對絕壑,叫人無從捉摸。那絕壑又寬又深,對岸危崖,人力萬難飛渡,照情理説,橇跡應由壑岸起始才對,怎又離壑裏許才有呢?”呂偉道:“靈兒真個聰明,這話有理。照此猜想,賊黨十九是由側面駛來,不是對岸。你問怎不由壑岸起始?不是嫌遠偷懶,便是無此細心。橇跡左邊盡頭與玉靈崖後峭壁相連,中間山石雜沓,崎嶇難行,料他不能飛越。只右邊遠出二十里,危峯綿亙,森林蔽,我們從未深入,賊由此來居多。明早去時多帶千糧、弩箭,就料得對,恐也不是一時半時能尋到。如仍無蹤,就便打點野獸也好。”靈姑應了。當無話。

次早起身,呂偉因王淵從向篤學過幾種障眼法兒,大敵難御,尚能嚇那不知底細的人;加以近來武功氣力進境神速,尋常足能應敵;那雪橇只能坐三人,離了牛子不可:便把王淵留在裏。並教王氏夫父子三人各備毒弩,以備隨時取用,萬一賊黨突然來犯,與己途中相左,沒有遇上,不論來賊多少,可利用口形勢,藏在兩側石凹裏,隔着簾縫向上斜,切忌出敵。自帶靈姑、牛子,循着賊橇遺蹟,乘橇查看前去。

果然沿途跡印疊,不下數十條之多。過了峯羣,漸漸歸一,甚少散亂。到盡頭處只剩了三條六行,中有兩行還是大橇所留。這裏小橇跡印甚深,好似由此起點。在上面劃過多次,來時都循故道,走時隨意滑行。過峯以後,因為峯羣中有兩峯矗立對峙,恍若門户,是條必由之路,所以過峯才得歸一。三人細一查找,只賊橇起點正當橇跡中心,有二尺許深、茶杯細一孔。雪裏還有少許竹屑、幾滴凍凝的蠟淚和一些被冰雪凍結,沒被風吹走的引火之物。靈姑笑問:“爹爹看出什麼沒有?”呂偉不答,只管在當地左近盤旋往復,定睛尋視。約有刻許工夫,靈姑見老父時而點頭微笑,時而搖首皺眉,自言自語道:“不會。”一會又道:“賊黨竟非庸手,人更狡詐,我們着實不能輕視他們呢。”靈姑未及發問,牛子本在左側面相助查看,忽然失聲驚叫道:“這不是雪滑子劃過的腳跡麼?”呂偉因料賊來自右,不會在左,聞言趕過一看,相隔賊橇起點約有二十來丈地上,竟有好些雪滑子劃過的跡印,俱都聚在一起,前後左右都無。再前數十丈有一斜坡,過此,肢陀起伏,路更難走。呂偉想了想,便命牛子回去駕橇,自己和靈姑往坡前緩緩滑去,沿途滑跡更不再現。

牛子滑行迅速,一晃將橇拿到,説道:“前面山路不平,這麼大雪橇怎滑得過去?”呂偉道:“滑不過去,橇並不重,我們不會抬麼?”靈姑忽然省悟道:“賊橇中間還抬了一段,真想不到。左邊山石崎嶇,沒有住人所在,除非賊巢是在後山。但有那麼一座危崖,休説冰雪封住,便平也難飛渡,回時還偷我們那麼多的牲畜糧,他們是如何過的呢?”呂偉道:“玉靈崖後那座危崖,我以前仔細看過,只有崖夾縫一條通路,別無途徑可行,崖又高峻,無處攀援。可是左邊許多亂峯峭壁擠在一起,我們好幾次往前查看,無論左折右轉怎麼走法,走不幾步,不是遇阻,便是無法再下手腳,也就沒再往下追尋,焉知那裏沒有藏人之處呢?”説時三人已到坡前,首先人眼的便是坡上面散亂縱橫跡印甚多。除了賊橇滑過的劃痕和殘餘火把、人手腳印、蠟淚骨之外,旁邊還有一攤燒殘的餘燼,倒着幾烤焦的樹枝,地面的冰雪已然融化了一個大坑。頗似賊黨人數甚多,一撥入往玉靈崖偷盜,一撥人留在當地打接應,野地奇冷,支起樹枝,作火架烤,飲酒禦寒,等盜運人回,會同回去。照此情形,賊黨不但人多,住的地方定遠無疑。

賊蹤二次發現,有跡可尋,三人重又乘橇前進。那橇跡竟是一個大彎轉,一氣滑行了二十餘里,接連越過兩三處雪坡高林,到一峻嶺之下,橇跡忽又不見。呂偉見那峻嶺被冰雪包沒,來勢似與玉靈崖後危壁相連,除卻上面突出雪上的大樹而外,什麼跡印都沒有。尤其橇跡斷處,左近嶺腳更是陡峭,萬無由此上下之理。以為賊黨又施亂人眼目故技,舍了原處,沿嶺腳走不遠,為絕壑所阻。左走約五六里,便到玉靈崖後危壁之下昔尋路遇阻所在。到處危峯怪石,叢聚星落,加上堅冰凍雪,有的地方休説雪橇通不過去,簡直寸步難容。三人吃罷乾糧,腳上換了雪滑子,分頭在亂峯中苦苦搜尋了半天,一任細心查看,也看不出賊黨怎麼走的。時已不早,靈姑見天昏暗,恐降濃霧,老父病後不宜過勞,便婉勸回,明早再來。呂偉無法,只得上橇迴轉。途中恐有遺漏,吩咐緩行查看,終無跡兆,俱都懊喪不置。

其實賊黨通路正在嶺腳之下,除了頭一回橇跡中斷是盜首聽了一人苦勸,有心做作外,這裏本未掩飾。只因那晚逃走三賊想起飛刀厲害,恐怕萬一被人發現橇跡追尋了來,故意做了一些手腳,將通路掩去。呂偉只見那嶺壁陡滑,無可攀升,千慮一失,竟未想到這裏也和玉靈崖後一樣,嶺腹中還可通行;賊黨利用崩雪,掩飾又極巧妙,竟被瞞過。

三人回,天已近暮。又商量了一陣,自不死心,次早又往搜索。連去三,白費心力,仍無所得,天又奇寒。後來靈姑把去年後山牛子報仇之事告知乃父。並説:“那夥俱是南疆中積惡如山的匪徒,尤文叔不辭而別,竟與同,可知不是善類。此老貪頑狡詐,決不捨棄那些東西。賊來多次,未犯正,只把小中金砂、皮革、牲糧、食物和一些細的用具盜個光。照此推想,十九是他勾引外賊來此偷盜,否則不會如此知底。他久居本山,地理甚,不知從何繞來,所以我們竟未找着。”呂偉驚問:“既有這事,怎不早説?”靈姑道:“彼時女兒和淵弟、牛子早看出他不是好人,爹爹憐他身世,偏極信賴,心又慈厚,如知此事,勢必尋他回來。那夥匪徒再用些花言巧語和我們親近來往,豈不引鬼人室?牛子又用毒弩死一賊,恐爹爹見怪,再三苦求女兒答應不為漏,才説的實話,不便欺他。明知這是隱患,原意把爹爹勸住,三五內帶牛子前往後山查探。牛子已然起誓,決無虛言。這類惡人死有餘辜,看他們那鞭鹿的慘毒便可想見。到時先尋文叔究問:不辭而別,一去無歸,是何原故?一面用飛刀將賊黨全數圈住,吐罪狀。問明以後,文叔如早入賊黨,或是有甚詭謀要暗算我們,便連他與眾賊一齊誅戮;如實因追鹿遇賊,被入夥,便帶了回來,開遣去,以免生事。誰知當變天,接着爹爹和眾人一病,無心及此。加以大雪封山,後山高峯阻隔,賊我俱難飛渡,萬想不到會出此事。等女兒病起發覺失盜以後,既恐爹爹憂急,又怕賊黨為患,見那雪中橇跡與後山去向相反,只猜賊由對壑而來。雖然牛子認出那傷賊與後山之賊是同類。但沒等問出詳情便已自盡。牛子又説上次後山報仇,這四賊俱不在座,他們平互相疑忌攘奪,雖是同黨,時常此離彼叛,情如水火。女兒當時心念微動,以為另是一夥,説也無益。近二次發現賊橇去路的峻嶺,竟與後危崖相連,把前後情形細一推敲,頗似賊由後山而來。否則賊黨那麼兇暴驕橫,人數又多,有甚顧忌,既來必犯大,連搶帶佔,何必避重就輕,來去又做下那麼多伎倆,分明是早就知道女兒手有飛刀,難於抵禦。這不是尤文叔引來,還有哪個?只不知他用甚方法飛越嶺崖罷了。”呂偉道:“女兒説得頗有道理。這幾次我們差不多到處尋遍,全沒影子,可見賊已受挫,未必再來。我們又沒法去;天氣大冷,靈奴也難於遠飛。為今之計,説不得只好熬到開山,再往後山一行了。”主意打定,便不再搜尋賊蹤。

過了幾天,吃完上次打來的小虎,食已無。所餘牲畜俱留後用,不能宰殺。更恐曠持久,積雪難消,無從取食,剩點餘食,哪裏還敢多用,只得把三餐改為兩頓。眾人平享受優裕,一旦搏節,還得慮後,俱覺不慣。牛子更嘴饞,淡得叫苦連天,終咒罵狗賊。

背晦之中,天也似有意作難,自最後一次呂氏父女尋賊回,又連降了七大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