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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回虎躍猿騰同探怪陣雷轟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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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狐僅知白猿不大好惹,未料看虎王也看走了眼,虎王雖是凡夫,身旁卻藏有仙家異寶,應付又如此神速,不大驚。知是有心尋上門來,作偽騙己,忙運玄功變化,避過一旁,口裏噴出一團黑光,抵住劍光,現身指着虎王喝道:“無知小賊禿!我與紅蟒聽經潛修,礙你什麼?為何聽了兩個孽畜,無端斬我軀殼,壞我道行?我等你報冤已數十年,昨晚前往問罪,又仗孽畜和一干賊黨倚多逞強,埋伏暗算,你仙姑道力深厚,可有一毫傷損?只白便宜你們多活一天罷了。今狹路相逢,仇上加恨,絕對饒你們不得。

想當初老禿驢曾面許我,任你轉劫還願,並不得將你前世法力帶到今生,我只説佛家人不打誑語,因果循環,必待公道。他卻命你在後殿坐修數十年,方令投生,我已有些懷疑,果然老禿驢言而無信,仍將你前生法寶你,以為可以消災免禍。須知你仙姑含冤飲恨,多年來早料及此,你雖有一兩樣現世寶,也休想逃得活命,乖乖與兩個孽畜跪我面前,任我誅戮,我只傷你們軀殼,你們不可轉劫為人,否則便叫你們形神俱滅,永墜泥犁了。”虎王,猿、虎有成竹,一任妖狐怒罵,連理都不理。妖狐所噴黑光漸非仙劍之敵,又見仇敵手捧法寶端坐虎背,一言不發,也不前進,也不後退,摸不清是甚意思,連噴了兩口妖氣,俱被寶光阻止,反鬧得不知如何是好。

呆了一會,妖狐先噴出的那道黑光漸被白猿手持劍尖上發出來的那道朱虹得光芒大減,眼看消滅。妖狐心想:“自己這口飛劍系采地底鋼鐵之以內丹氣淬鍊而成。劫後修為,經時數十年,始能吐運用,與身相合,頗非容易。白猿一口短劍,並不能手神化,只在手中舞,竟為所敗,當年錯了主意,向乃師理論時,以為收去仇人道行、法力,轉劫變成凡夫,即可任意報復,誰想他師徒通同作弊,道行在自收去,卻給他這等神妙的護身之寶。分明佛門弟子最重因果,特意使他應過此劫,仍可修成正果,自己白費多年心血,竟成徒勞,即使報了前仇,於己何益?早知如此,還不如當時不求報冤,只求救度,雖然輪迴轉世,以自己法力,總可修成正果。這一來巧成拙,或許仇報不成,還受他害都難説,否則仇敵如無勝算,也不會如此從容鎮靜。”妖狐聽經多年,靈尚未全泯,一時迴光返照,想到這裏,不心寒,頗想懸崖勒馬,與虎王棄仇言和,只要能轉求乃師助她成道,即可兩罷干戈。無奈人已深,連傷生,惡孽過重,好念頭旋起旋滅。就這微一凝思出神之際,空中黑光被白猿仙劍裹住,只一絞,錚掙連聲,化為無數縷黑煙,夾着一些零星碎鐵,紛紛墜地而滅。妖物早就想收,無法收回,傷人不成,先傷了一口飛劍。那劍又與內丹真氣息息相關,立覺真神受損,心靈又復受創。立又暴怒如雷,縱身一躍,化成一道黑煙,徑往坪上飛去。滿擬入陣施為,事若不濟,再將仇敵引往西大林妖陣之內,拼個死活,回顧虎王、猿、猱,指揮劍光隨後追來。方喜仇人中計,正要發動妖陣,不料到了陣中一看,就這陣外對敵的不多一會,中央法台上所設請般制,不知怎地為人所毀。近在咫尺,事前通未警覺,不由急怒加,又驚又恨。

當下妖狐把心一橫,神志全昏,竟沒細想虎王並未入陣,陣中法台制何人所破?

仍妄想此陣雖系嘗試,不是最後制勝之法,設置妖法也非容易,法台雖破,仍可施為,何必便宜仇人省事?且試上一回,再敗退不遲。於是怪嘯一聲,迴轉身形,對着虎工,一口濃煙噴出。白猿持劍連獠幾下,黑煙散盡,妖狐不知去向,知是妖陣發動,忙叫虎王仍坐虎背,不去理他,自己緊隨在側,持劍四顧,以御妖法。虎王還未答話,便聽陰風大作,塵煙四起,齊向身旁湧來,愁雲漠漠,星月無光,天低得似要壓到頭上。因被懷中玉符寶光阻住,下落不得。正驚顧中,眼前妖雲霧裏,倏地電光閃了一下,接着一個震天價的霹靂打將下來,隨見雷火橫飛,砰砰亂響,聲如狂濤怒嘯,震撼山嶽。一團團的雷火,最小也有斗大,隨着電光一閃,立即爆發,為數不下千百,所中之處,立時轟成一個石,所有妖雲霧,俱似烈火融雪,風掃殘煙一般,紛紛消散。

俄頃,清光下照,天上星月依舊光明。妖氛甫盡,瞥見地上箭也似衝起一條黑煙,煙中隱現着一個黑衣道姑,周身俱有火星圍繞,黑練橫空,其疾若電,直往西南方飛去。

後面有數十團雷火打上前去,均未打中。又聽一聲怒喝:“妖狐往哪裏走?”口音甚,雷火閃處,從空飛落一人,正是塗雷,只一現身,朝虎王喊道:“虎哥還不快追!”緊接着一道光華連人飛起,當先朝妖狐追去。虎王立催坐下黑虎,帶了猿、猱跟蹤追趕。

虎行迅速,遙見塗雷劍光尚在前面,妖狐已然隔遠,煙光早為空中雲霧遮蔽,不能發現。

追了一會未追上,遙望空際,塗雷劍光又轉了一點方向。

虎王暗忖:“妖狐陣法埋伏在西大林內,去時應向西北,偏向西南已然不對,這一改向正甫,分明去鐵花塢的道路,與仙人之言不類。”正在盤算,白猿也覺仙柬所示無差,不應錯了方向,忙和虎王一説,虎王心疑塗雷業已回山,只叫自己另行追趕,方想吩咐黑虎改途,不問如何,仍照仙示往西大林追去。猛瞥見前面崖壁叢草中,又竄起一條黑煙,煙中道姑已現出妖狐原形,身上仍有火星圍繞,腹際血跡淋漓,彷彿為劍光所傷,不能飛空急駛,離地只有數尺,斜行向西,朝前直竄。一查路徑、方向,正是去西大林的道路,雖還不知塗雷已為妖狐分身之法所騙,故現原形,作出負傷之狀前來誘敵,反正不往西大林,事不能了,不假思索,徑直追去。雙方都快,不消片刻,便到了西大林外,相隔不過半里來路。

妖狐首先竄進林內一看,當中空地山邱之上法台無恙,圍着妖陣俱是合抱參天的大木。鑑於前失,心還疑慮。嗣一查看,所有一切妖法埋伏,俱都無人動過,一發動便可運用,不像頭一陣事前便被仇人暗中破去。就是仇敵幫手同來,也不愁他不落網,心才一放。暗忖:“仇敵緊隨身後,本該早到,為何還未入陣?莫非識破機關,不肯入網?

那麼他又追來則甚?”想要出林引逗,又因第一陣離開法台,才被塗雷乘虛而入,恐仇敵重演故技。

等了一會,遙見林外白猿劍光閃閃,只不進來,妖狐實忍不住,索喝破,高叫道:“小賊禿和四個孽畜,今你仙姑已設下天羅地網,不報前仇,誓不為人。你們起初那等猖狂,怎又臨陣畏怯?你們不進來,難道你仙姑就不會把仙陣倒轉,移到林外麼?”語聲甫畢,忽見林外朱虹閃過,映得林樾火也似紅,耳聽呱的一聲慘叫,心方奇怪,虎王已率白猿、二猱,與前一樣,全身在寶光籠罩之下騎虎款步而入。當時報仇心切,急於應敵,無暇再顧其他,忙將陣法發動。口中大喝道:“該死業障,已人我伏中,爾等縱是神仙,今晚也死無葬身之地了。”隨説隨運玄功,將手向四外連指,先將預先埋伏的真假五行妖遁一齊發作。同時將內丹噴出,化成一團赤紅的晶球,蔽住全身,外有黑煙圍擁,守定法台,以防萬一。

妖狐因知敵人護身法寶厲害,等一切運用已畢,便發敕令,意將妖中所攝千百蠻魂厲魄招來,增加妖陣威力。不料連發緊急敕令,妖魂俱未應招而至。初意蠻魂倔強,見自己不在前,不肯用命,心中暴怒,改用極厲害的拘魂之法,仍是無效。這類拘魂法,所煉惡鬼稍一違忤,即備諸苦痛,且有陰火焚身化形解魄之災,最是狠毒不過,即便有幾個拼受苛的惡鬼,也決無力反抗而一個不到。妖狐試再一招,四虎的生魂也是一樣不來。這些魂魄也受制,不會逃走,逃也無用,分明又被人破法消滅。自己事前一點都不知道,可見對頭法力高強,神妙莫測,不由又寒了心,哪裏還敢大意,竟把妖人信香取出準備,稍現敗狀,立時求助,不敢再志得意滿了。

當妖狐入林之時,虎王本已離林不遠,便催虎追進。白猿在前,倏地伸手一攔,將黑虎止住,又舉起手中劍,朝前作勢砍去,劍尖上朱虹飛起。虎王定睛一看,路側崖凹中正飛起一條丈許細的黑氣,騰舞屈伸,夭矯如龍,着白猿仙劍紅光鬥將起來。

鬥有半盞茶時,黑氣似乎敵不過紅光。凹中又出一條形若惡鬼的黑影,一現身便飛縱上去,與黑氣合而為一,黑氣立時暴長數倍,與紅光鬥了個難解難分,看不出誰勝誰負,又過了不大一會,黑氣忽又由合而分,分化成九條,一條仍敵住紅光,餘下八條齊向虎王、二猱飛來。

白猿原因正走之間,發現崖凹之內藏伏着一個鬼物,朝着來處比劃,另有一條黑氣飛出,神氣似行法暗算。雖知虎王身佩寶符,不畏侵,因想起昨晚靈姑誅鬼之事,暗忖:“這個鬼也敢助紂為,似此妖魔,憑手中這口仙劍,豈不一下了帳?”一時輕敵貪功,以為順手牽羊,不料此鬼乃妖徒生魂煉成,所使黑煞劍頗有妙用,非尋常妖魂厲魄之比,如非數盡當誅,白猿幾乎中了道兒,更不料暫時添這一場麻煩,無心中卻減去妖狐一個厲害幫手。

當時白猿一見惡鬼黑氣居然將劍光敵住,又分而為九,來傷虎王,手中仙劍雖是至實,無奈不能手,恐有疏失,只得舉手一揮,回劍來護。黑氣分後,力量較薄,一揮而斷,下餘八條到時,紅光也已掣回,暫時雖能敵住,無奈紅光不能分化,這八條黑氣更是狡猾非常,並不與紅光正面相對,只是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往來馳突,其疾若電。

白猿舞劍如飛,用盡心力,竟幾乎阻它不住,尤可慮的是虎王在有法寶護身,光華籠罩,那黑氣竟似毫不畏怯,直取虎王,乘隙即人,工夫一久,必被它飛近身來無疑,受侵與否,大是難料。

白猿正在驚急,猛瞥見一點其細如豆的光華迅若星,自空直墜,後面好似牽有一條紫巍巍的淡影,乍見看不甚真,離地約有數丈高下,忽然長大,變成尺許大小一圈白影。那八條黑氣彷彿剋星到來,紛紛撥頭退,已全被白影住,齊往圈口內收去,快收盡時,內中一條黑氣的尾上倏地墜下一條黑影。白猿靈慧,先見星光紫影飛來,疑是妖黨又鬧玄虛,還在駭異。晃眼之間,看出是救星,心中大喜。一見圈口餘氣中黑影飛落,形與妖鬼相似,哪裏還肯放鬆,舉劍一獠,紅光過處,一聲慘叫,妖鬼斬為兩段,正往下落,又被那圈白影住往上升,轉瞬收入口內,俱無蹤影。

那妖鬼正是妖人史漁的門徒,一名史文,一名尹鑄。一同奉命去探建業村,尋找昨晚失事的妖魂,就便相助妖狐成事,先到建業村,窮搜各地,並未找見。又往西大林,行至中途,遙望妖狐飛過。史文乃史漁胞侄,自小隨叔修煉,道行較高,雖以生魂出來行事,原身尚在,自恃妖法厲害,最得乃叔之寵,專橫暴戾,無惡不作,同門師兄弟都是仰他鼻息,他一見妖狐正要趕去,忽又瞥見近側又有一個妖狐由斜刺裏疾行而過,飛得甚低,那方向正是去西大林的道路,頭一妖狐後面又有劍光尾迫不捨,斷定妖狐用分身幻形之法愚敵人,方一尋思,果見妖狐身後有人率領一猿、二猱騎虎追趕,因看出虎王是個凡人,虎、猱、白猿俱是神物,忽起貪心,將尹鑄支開,命他去追先見妖狐,自己卻搶在妖狐前面,往西大林等候。意伺隙下手,將諸神獸的生魂攝去,瞞住師父、同門,暗中煉為已用。

妖魂飛行原極迅速,一晃便到。滿擬所煉黑煞神劍專污法寶,即或虎、猿較有道力,敵人法寶雖污,不全如願,至不濟,總可將二猱生魂攝去。不料被白猿識破,未容下手,便有一道朱虹飛來。黑煞劍幾非其敵,身劍合一,才敵個平手,妖法已難同時並用。鬥了一陣,又欺白猿劍雖異寶,不能手分化,貪功心盛,便使妖法,將妖劍化成九道黑氣,八面來攻,使敵人窮於應付,伺隙取勝。白猿仍能勉力支持,反傷了他一道黑氣,益發怒恨,誓必得。剛打算把真神遁向一旁,拼着黑煞劍受傷,暗使攝魂妖法,先攝去二猱的生魂,忽然來了剋星。史文久經大敵,一見那點星光,便知是仙家異寶潛光蔽影而來,情勢不妙,避已是無及。又吃白猿一劍,連黑氣帶那兩段殘屍,全被收去。

妖徒方一伏誅,虎王、白猿便聽耳旁有人低催入陣。林樹高密,妖狐竟未知悉。嗣見劍光閃耀,以為虎王在陣外有甚施為,正出手,虎王已騎虎而入,妖狐忙把陣法催動。虎王立覺眼前一暗,所有山石林木全都失蹤,寶光以外,至!處暗雲低壓,妖氛沉沉,恍若置身重霧之中,到處一片渾茫。先還看見妖狐在暗影中戟手施為,倏地一團火光從法台上飛起,爆為萬點寒星,四方飛散,妖狐隨即不見。跟着便見無數黑劍環身來,為護身法寶所阻,雖難近身,兀是不退。白猿知道厲害,忙囑虎王就在當地靜攝心神,沉着抵禦。妖狐伎倆決不止此,少時必然還有怪異事情發生,千萬守住身心,不可妄動。虎王依言,手持玉符,端坐虎背,靜以觀變。

待有片刻,黑箭放完,寶光照處,箭在光外,箭尖朝裏,又齊又密,直組成了一座黑幕,連人、獸和那一幢護身寶光包圍在內,枝枝都帶着朝前猛之狀,只是近前不得。

白猿見狀,忙舉手中仙劍隔光獠去,居然應手而折,化為黑煙四散,心中大喜,忙把劍光頻頻揮動。無奈那箭隨滅隨生,終歸徒勞。方想收回,忽聽妖狐一聲厲嘯,黑箭隨消,化為百丈碧焰,四方八面環繞燒來。白猿不知陰火厲害,仍持劍隔光遙擊,覺着劍忽發沉,重有千斤,知道不妙,連忙掣轉。陰火不比黑箭,得隙即入,已有一絲帶進,幸是玉符靈異,白猿見機,收劍尚速,又有多年修煉之功,只靈靈打了一個冷戰。因陰火只有千萬分之一侵入,力大單薄,頃刻便被玉符寶光消滅,人沒受害,白猿吃了一個虛驚,益發慎重,再也不敢多事了。

陰火燒了一陣,除虎王覺着手中玉符十分沉重外,寶光依舊燦爛輝煌,別無險兆。

似這樣相持片時,一聲微震,陰火忽又斂去,身上為之一輕,當時四面漆黑,過了好一會不見動靜。虎王等如非事前奉有仙示,務須捱過時刻,方能應劫難,幾疑又有仙人救援,妖陣已破;或是妖狐不能取勝,知難而退了。

虎王正疑慮間,對面忽有一團光華飛起,其大若盤,升到天半,便即停住,也不往虎王身前飛來,彷彿一團明亮的水晶虛懸黑影之中,光並不強,螢活。白猿一見,便知是妖狐內丹。忙囑虎王、二猱仔細,最好澄神定慮,不要亂想,致為所乘。二猱生好動,白猿不説還可,這一説,不由對那晶球多看了幾眼,念頭一動,便被球中幻景所攝,立覺頭暈眼花,站立不住,神魂似出竅飛越。尚幸二猱是通靈異類,身在寶光籠罩之中;當時妖狐志不在此,沒有專注。白猿又是行家,見狀大驚,知道二猱魂將離體,不敢多想,忙回身背向晶球,把兩前爪熱,大喝一聲,照定二猱頭頂擊去,二猱方始如夢初覺。白猿又命它們鎮靜心神,定慮澄思。如覺把握不住,便把眼合上,不求有功,先求無過,以免閃失。

白猿救罷二猱,細看虎王,到了此時,方顯出他累世修積的夙定力來。平那麼暴喜動,此刻競和沒事人一般,端坐虎背,目光微望前面,宛如無睹,沉靜之極。再看黑虎蹲伏地上,睜着一隻怪眼望着晶球,雖無異狀,頗看出強忍情形。只有虎工毫不着相,神態從容,心中好生讚美。料無差池,索回身挨着虎王身側,手握仙劍,兩眼望着晶球,盤膝坐定,靜看妖狐如何施為。

妖狐原是前受了妖人陳惠慫恿傅授,這時看出陣法無功,所煉妖魂又被人暗中取去,急怒攻心,一時無計可施,妄想照妖人所傳法噴出內丹,用本身元神出攝敵人真靈,卻不想上了妖人大當。這類狠毒妖法,如同孤注,雖説敵人心神一搖動便為所算,但是一個害人不成,不特內丹耗損,受傷以後,真靈便守不住金頂元關。遇上一個有道力的異派妖人,只要被看中,便容易被他將丹奪去。妖狐起初並非不知利害輕重,只因志昏,報仇心盛,以為虎王是個凡人,餘者全系異類,只有白猿道行較深,不難成功。只要攝去一個生魂,於己便可有益無損,事甚容易,不妨一試。如果敵人深知底細,凝神閉目,不來相拼,再打別的主意,至不濟,還能將二猱的生魂攝為己有。

誰知上來時全神專注虎王,錯了主意,二猱稍受搖惑,便被白猿警覺救醒。容到妖狐默運玄機,暗揣虎王心理,前世、今生備諸幻象。虎王竟能反虛生明,五藴皆空,心如一粒元珠,空明無滓,一念不生,雙目微向前面,見與未見,只在有無之間。猿、虎也均是各有定力,不受搖動。方悟仇敵智珠在握,明來相拼,自己已然落了下風。這才想到二猱比較容易得多,只要攝收一個即可無害。忙細一查看,二猱已各自把頭低下,緊閉雙目,並不偷觀前面。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妖狐悔恨之餘,重又連用元功,對着虎王和猿、虎一一施為。終於百伎皆窮,全無效果,再挨下去,內丹越要耗損,暗忖:“仇敵只守不攻之勢,暫時雖難取勝,他要想出陣外,卻也萬難。陣法五行,僅用其二,何不把餘下三樣乙木、癸水、戊土這玄陰三行三相相繼施展出來,哪怕無功,我仍週而復始,輪運用,稍有機隙即行下手。今勢成騎虎,便為和第一陣那樣,仇敵來了厲害幫手,是清波上人得信趕來,抵敵不住,再逃也來得及,反正他是身不得,自己不到力窮勢迫,絕不罷手。”主意打定,明知適才替身只瞞一時,終被塗雷看破,必要趕來,自恃身有術,並未放在心上,便即如法施為。

白猿先見妖狐放起內丹,誤以為妖陣伎倆止此,一意以寧靜相持,沒想到妖狐忽又重施故技。正在潛心內瑩,力束妄念之間,猛見晶球下一片青煙閃過,接着便有無數合抱細的青氣,從四方八面當頭打來。妖狐好狡異常,成心先使陣法,後收內丹。白猿也是自恃道力堅定,因二猱一邊一個夾持虎旁,坐的地方雖也在虎王左側,相隔較遠,乍見青煙滾滾飛來,驟出不意,勢更迅速,誤以為是妖狐內丹作用,仍以寧靜相持。晃眼工夫,猛覺左半身一緊,恍如千萬斤潛力壓到。雖仍在寶光圍擁之內,未為所害,但是離寶光較遠,光力較薄,頗難再支。再看前面晶球已然隱去,方知中了好計,不敢妄動。只得一面運用功力拼命抵禦,一面悄向黑虎示意,令往自己身側橫移,緩緩湊近。

誰知妖狐這次用的是木行木相,當地盡是千百年古木,妖陣恰設在內,乙木氣正可為用,比其他是金、火、水、土等四行要厲害得多,虎王、二猱等所受乙木壓力,雖不似白猿狼狽,一樣也是四外緊迫,身負奇重,透氣都難。黑虎識得厲害,哪裏還敢轉動。白猿看出虎王等也受了制,恐時久受傷,一時情急,便運玄功,把多年苦煉而成,後未用過的內丹放將出來。命門開處,立時便有一團毫光,其白如銀,往上飛起,直達玉符寶光上層,化為一團白氣,如傘而下,連人帶獸一齊籠住。跟着移向虎王身側,向黑虎頸旁緊緊挨定。白猿這粒內丹雖不如妖狐變化功深,可是聽經多年,屢經仙人指點,功候純正,這一施展出來,當時人、獸身上為之一輕。

妖狐見白猿將內丹放出,又驚又喜,知它是正宗修煉,基極為牢固,如能謀奪了去,足抵數百年苦煉之功。貪心一起,又看出仇敵已略現敗狀,不似初見陣時那樣應付裕如,行所無事,有心想把五行一齊發動。無奈自己無此道力,萬一仍難取勝,一個收束不住,立時五行易位,引動地水火風,附近數百里方圓地面,卻要變成混沌世界,化為火海,傷害無限生靈,異難免天刑之誅,又有些膽怯。

妖狐正在舉棋不定,忽聽一聲怒喝,一道劍光如長虹飛,直落陣中。妖孤暗中偷視來人,正是適才白沙坪所遇童子,落到陣中,環陣一繞,便朝虎王身側飛去。妖狐忙即運用陣法,想連塗雷一齊困住,不料塗雷來得更快,未容妖狐下手,又是一道白光飛起,擋住後來乙木之氣。接着把第一陣所用雷火發將出來,雷火羣飛,宛如雨雹,霹靂之聲震得天動地搖。與身相合的一道劍光,更似怒龍翔舞,在青煙中縱橫馳突,倏忽如電。晃眼工夫,緊圍虎王的乙木之氣便被雷火、劍光爆散好些,現出空隙。塗雷長嘯一聲,雙劍歸一,如驚龍歸海,直朝虎王護身光幢之中投去,等到妖狐重運乙木之氣趕上,塗雷已和虎王歸到一處,寶光逾強,更有萬千團雷火自內發出。

妖狐五行運用原是法,玄陰乙木之氣雖盛,畢竟難敵陽雷真火。自己的青煙雖然運用不竭,如怒般湧上前去,仍被雷火衝蕩得紛紛爆散。漸漸相隔逾遠,不得近前。

妖狐忙把信香點燃,滿擬救兵俄頃即至,竟無動靜,知道塗雷是清波上人門下弟子,法力如此高強,師父本領可想而知,屢次出頭作梗,定必奉命前來,心想:“眼前情勢已難討好,長此相持,再把清波上人引來,豈不是畫虎不成,自我苦吃?目前救兵不至,史漁兩個門人也未到來,大是不妙,如敗中取勝,除非乘清波上人未來以前,將五行一齊發動。雖説作孽大多,又大行險,但是事已至此,別無良策,好在業與陳惠好,鬼祖門下善御天劫,將來大劫臨頭,至多投到他的門下,一樣可以避劫修為,怕他何來?”妖狐當時一情急,更亂了方寸,咬牙切齒,把心一橫,一面按照妖人所傳遁法,準備自己無法收拾時,便即時丟下妖陣逃走,一面催動玄陰五行真氣,使仇敵化為灰煙,一網打盡,盡情施為起來。

虎王等正在困中,忽見塗雷飛入陣內,俱都大喜。白猿初意,虎王寶光阻隔,塗雷不能近身,恐收了玉符,放進塗雷,又受妖法侵害,忙囑虎王不可造次。以為塗雷奉命來破妖陣,陣破以後,方能見面,不料塗雷略蕩妖煙,竟乘隙往光中飛來。與虎王相見一談,才知塗雷為妖狐分身之法所愚,白追逐了半夜,始行消滅。回讀了師父來帖,得知虎王被困在此還得些時,受完五行之災,方可難,恐道力不濟,有甚差池,特地趕來相助。到了一看,此陣果然妖法厲害,與白沙坪妖陣不同,自知難破,非時至不可,不願徒勞,故來會合,一同抵禦,分任其難。虎王見他如此俠氣熱腸,自是不盡。

塗雷一邊説,一邊發揮雷火威力,又將法寶、飛劍放出護身。虎王見青煙紛紛爆裂,身上如釋重負,笑對塗雷道:“雷弟法力真個高強,我異能學到你這樣,就心滿意足了。”塗雷道:“虎哥真看輕自己了,你多世純陽真身,積功累行,將來成就不可限量,休看妖狐已敗,只怕厲害的還在後呢。如只這一點,我也不忙着和你相見了。”才説完,便見對面法台左邊冒起三四煙花,紛紛飛起,接着黑煙如箭,碧焰熊熊,青林滾滾,當頭捲到。

塗雷知道妖陣五行五相必然一齊發動,狠毒異常。又看出妖狐所煉玄陰五行,除卻當地是片森林,乙木氣最盛,是本外,庚金、丙火本當一個深赤,一個淺黃,黑、碧均非本,功候尚差,照平師父傳授和隨身諸寶,自問還能抵禦。但它水、土二行跟着發動,虎王等俱不能勝任,必須早作準備。忙即連用玄功,將手一指,兩道劍光便有一道往地下飛去。隨即施展遁法,以備少時全體升起。一切停妥,然後御。

妖狐畢竟吃了道力尚淺的虧,雖然決定發動全陣,終是不免有些膽怯,先用庚金、丙火。看出塗雷無甚新奇施為,反將飛劍收去一口,雷火停止,五行之氣也緊壓上前,頗現敗狀。哪知塗雷早經仙人指點,深知妖陣奧妙,收去雷火、劍光,是在暗中準備。

以為既能取勝,何苦竭盡全力,鬧得尾大不掉,無法收拾?方在心喜,加力進攻,猛聽霹靂連聲。塗雷謀定後動,不特雷火如星飛炮炸,加了力量,又從光幢中飛起兩道光華,滿空飛馳,所到之處,三妖煙又復紛紛爆散,光幢前衝盪開了好幾丈遠近。妖狐不由又驚又怒,更不尋思,一面催動妖煙,一面又將癸水、戊土二行相繼發動。

塗雷見黑煙如濤,四外湧來,天空一片黑煙簇擁着無數黑團,累累如山,當頂壓下,腳底下的地面也在搖動震撼,擬崩裂。知己五行全動,上下四方,六面夾攻,聲勢卻也驚人,不敢怠慢,虎王等不會升空,只得先防下面。剛把手一指,恃有法寶、飛劍防身,待將虎王等凌空升起,再顧上面時,不料妖狐仇恨大深,孤注一擲,來勢萬分迅疾,雖然功候尚差,也非小可,不容少懈,虎王等身剛披劍光遁法托起,上面玄陰戊土之氣已同山嶽一般打到,四面妖煙氣更如山崩海沸一般捲來,護身寶光竟難抵禦,平白壓低了數尺。幸而白猿見機尚速,一見黑影如山壓來,早把內丹凝成一片,猛力往上衝去,一上一下,恰好個正着。同時塗雷也已緩過手來,恐白猿支持時久,傷了丹元真氣,忙命它速急收回,仍化作白氣,在光層以內防護。隨即加快發動神雷,身劍合一,向上去,將那山一般的黑煙托住,仗着生俱異稟仙,嬰兒出家,得了玄門真傳,道力高強,雖將上面戊土之氣擋住不下來,可是身上已覺受了重壓,稍一退縮,虎王等便難免受害了。

塗雷正竭力抵禦間,見底下雷火儘管發如貫珠,無奈妖狐五行連運,其力大增,各妖煙氣恍似怒澎湃,不特隨散隨增,反倒越來越厚,光幢漸受緊束,大有相形見絀之象,時候一久,必敗無疑。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