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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回沙飛石走神虎鬥兇禽雨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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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虎王起行不久,白猿恰從四川歸來,路過鐵花塢左近,遇見塗雷,也是新從外歸。清波上人將虎王求助之信與他看了,塗雷當時便要趕往建業村與妖道決一勝負。清波上人喚住他道:“你每次奉命出山,我俱你不得妄殺,便遇左道旁門,只要能知悔改,也多予以自新之路。這米海客卻是為惡昭彰,不能寬恕。他曾與峨眉、崑崙諸正派為仇,中經慘敗,逃往緬甸深山之中,煉成兩件陰毒法寶。自問還不是諸正派中人對手,意在此潛伏些,暗中祭煉法。不知又要傷害多少人獸生命,真乃罪不容誅。那戴中行改名尹遁大,人頗正直尚義,情也還恬淡自甘。一千徒弟雖然十九是綠林洗手,多半以豪俠自命,尚無大惡。只內中有顧修、祝功和顧妾計採珍三人是害羣之馬,祝功也會一些妖術,均是十惡不赦之徒。戴中行圖大舉為寇,便是受了顧、祝等的計誘蠱惑,非出本心。目前寇四起,滇、黔地方僻遠,幸無大寇,怎經得起這些大盜合羣為亂,擾害生民?我原乘其未起事以前,親往懲治警戒一番,弭禍無形。一則因你外功未立,留給你去修積;二則戴中行聽了老友謝道明之勸,已漸省悟,始終遷延未發。你又暫時無暇及此,才致遲到今。妖道之來,定是顧、祝等心存叵測,引鬼入室。這幾個惡徒已非除去不可,何況又加上妖道。今早我接到顏虎兒的信,得知妖道到了建業村,若你不能趕回,我也空前往了。

“不過妖道飛劍、飛刀雖不如你,法、異寶卻是厲害,尤其善於潛身隱遁。他近年為報前仇,結了好些海外散仙,萬萬放他逃走不得,以免異之患。虎兒身有玉符,法不侵。前聞人言,妖道還養有幾隻奇禽惡獸,一名獅獒,一名虯鳥,俱是極兇猛的東西。好在黑虎通靈,金猱也是神獸,只要妖道不以妖法暗助,均無妨害。村人對虎兒既按江湖上規矩下柬請宴,虎兒又非道術之士,不到情極變臉,未必便用妖法。你到以後,可用法術隱身在側,相機行事,先將這些人的善惡分清,查明戴、謝等人心意如何。

然後作為是虎兒約去助拳的人,伺便出面,除了妖道和諸首要。餘黨分別善惡,驅逐懲治。如能照前隱居安業,不出為盜,便不必過分為難他們了。還有獅獒、虯鳥專食人獸心腦,為天地問奇戾之氣所鍾。你前見虎兒養有猿、虎、金猱,大為動念,還和他要了四隻豹子,累我費了許多事,才得養馴,有了靈。這次卻不可見獵心喜,事前尤須防備飛逃,一個也留它不得。你近年已得我真傳十之七八,此行雖或僥倖成功,但你一人既要抵敵妖道,誅戮首惡,又要不令這些惡物逃走,實是事繁責重。虎兒道術毫無,至多助你殺卻那三名首惡,餘無所用。倒是黑虎聽經多年,比起白猿固是不如,但也頗有道行,善知人意,虎兒能通獸語,可在事前囑咐,命它告知虎兒,同了金猱從旁協助,尚有用處。虎兒此時尚在途中,少停再去也趕得上。”塗雷終是心急,領命之後,略待了一會,便即起身。剛飛出鐵花塢不遠,便見前面一條白影穿越林抄,疾行如飛。有時竟然憑虛御風而駛,數十丈高寬的危崖闊澗,毫不費力,一掠而過,只不能一氣直飛,中途微有停歇。絕似自己以前練劍初成,學着御氣飛行之狀。定睛一看,那東西雖然人立而行,並非人類,疑是山中怪白晝現形。又見身旁寶光隱隱,左右時光尚早,便飛行下去攔住。臨近一看,不料竟是白猿,好生欣喜。

當下向白猿説了經過,一人一猿,同往建業村趕去。到時中行等人正在下山接客,乘便先去偷看妖道所養的惡物。白猿卻是識貨,便和塗雷一陣比畫。塗雷看出它能夠剋制,正想命它報信,回視寨堂之下,中行已揖客人內。只見黑虎獨踞門外,便命白猿將黑虎調開,告以所知。自己隱身暗人寨堂,查看虛實。

妖道來時,黑虎剛巧被白猿引開,入門時未曾看見。後來又全神貫注兩個小孩,意得而甘心,自恃大過,沒有想到端詳敵人強弱。否則真要事前看出黑虎靈異之處,也不致那般大意,一上場便慘敗了。

塗雷查知中行與諸惡貌合神離,又創立中立之説,善惡更易分清,覺着事頗順手,甚是高興,便暗隨虎王覓地藏起。白猿教完黑虎,因自己隱身無術,塗雷已不知何往,略一端詳地勢,覺出峯頂居高臨下,正對戰場,最據形勝,便往峯頂上縱去,隱伏下視。

連連本聽黑虎説是來了幫手,連虎王也當是只塗雷一人趕來相助,並不知白猿也同了來。

及將獅獒殺死,取了眼珠,往峯上跑回,偶一抬頭,望見白猿現身一閃,才得知悉,回去急忙告與虎王。虎王聞言,又問黑虎,才知塗雷和白猿一齊都來潛身在側,益發欣喜狂,寬心大放。嗣見怪鳥來撲,連連敵上前。在峯頂上大石旁邊應變倉猝,怪鳥來勢猛惡非常,心中發急,想喊塗雷,又覺違了對敵之約,不好出口。剛轉念想到白猿,白猿已凌空飛下。虎王驚喜集,猛然觸動靈機,大喝“連連快回來。妖道要想以多為勝,我自有仙猿對付它,不許你出去。敢不聽我的話麼?”連連驚慌駭亂中,剛聽明主人的話,回頭一看,白猿已跨上了鳥背,抓住它的長頸子,忙即應聲迴轉原處。不提。

這隻大虯鳥本是靈非常,也是命數該盡。一心想抓裂仇敵,下撲時勢既絕猛,又看出連連伸長臂要抓它的眼珠,忙着抵禦,沒有顧到別處。白猿早就瞧準下撲,如飛星墜彈,神速無比,休説虯鳥,連旁立諸人俱是一些練就的快眼,也只見滿天風砂中倏地下一點白影,金猱立即險回陣,誰也沒有看清白猿形象。白猿原知虯鳥來歷,一上身先用兩腿夾緊虯鳥頸背,左爪緊抓虯鳥頸喉要害之處,用勁往右一扳。虯鳥眼看就要啄到金猱腦上,猛覺身頸被束,再吃白猿神力一扳,不知不覺長頸偏過一旁,連連也就了它的爪牙。虯鳥驟出不意,就勢迴轉長頸,待向身上仇敵啄去。白猿早有準備,一見虯烏回頭啄來,倏地揚起右爪,照準雙目抓去。白猿動作比二猱更要捷,虯烏暴怒來啄是個猛勁,雙方恰好上。還算虯鳥眼靈頭大,閃避尚速,兩眼相隔頗寬,白猿之爪沒有金猱長大,不易抓中,勉強躲過。就這樣,右眼角已被白猿抓裂了一條口子,稍差一點,便非抓瞎不可了。

虯鳥被仇敵緊抓要害,一啄不中,反受了傷,益發情急怒嘯。連回頸啄了好幾次,一下也未將白猿啄中,急得展開闊翼,滿天空上下翻飛,想將白猿甩下去,誰知白猿通靈多年,這次回山又得了些傳授,身上還備有寶物,虯鳥漫説甩它不落,即使僥倖甩落,想要尋仇報復,也是萬無幸理。白猿死虯鳥本非甚難,只因虯鳥雙目是對夜明珠,想生抓下來,再行殺死。一任它顛倒飛翔,疾如電轉,全不理睬。只管夾緊它的頸背,一爪抓緊頸骨環氣之處,另一爪不住在它身上亂扯亂抓。得虯鳥氣忿不堪,回頭來啄,便伸爪去抓它眼珠。

虯烏也甚兇狡。先見白猿瘦小,還不如獅、象之類的猛獸,並非什麼奇特之物,出於不意,驟為所乘。只要甩落地上,便可將它抓裂,雖然怒恨已極,還不甚害怕。及至飛舞了一陣,漸漸覺出白猿神力,束身如鐵,休想甩落,在有全身利器,俱失效用。皮有好些被抓裂扯掉,有好幾次回啄未中,幾乎將眼抓瞎。伎倆已窮,才知厲害。料定白猿立意取它那雙眼珠,不敢再行回啄,翻飛愈急。

白猿見它不肯回顧,頸長難及,雖扼緊頸間要害,無奈此鳥頸硬如鋼,除非抓穿氣,將它死,要想迫它就範,卻是難事。正打不定主意,偶一眼望到下面,塗雷已然現身和妖道米海客動起手來。另外兩隻虯鳥已一死一逃。妖道這面還有大小四隻獅獒,一齊都猛撲上場,被黑虎、二猱和虎王接住,正在惡鬥。顧黨全都躍躍試。康、連二猱口髮長嘯,似在呼喚豹羣。白猿見狀,恐虎王有失,心裏一發急,便伸利爪,照準虯鳥裂傷之處,用力抓了一下。虯鳥奇痛入骨,身不由己,猛地回過頭來。因恐白猿抓它眼睛,竟將雙目閉緊,不用喙啄,改用頭頂獨角反觸。白猿何等心靈爪快,忙將抓頸左爪一鬆,‮腿雙‬仍舊用力夾緊,上面身子微偏避過來勢,伸利爪用力一抓。虯鳥原是痛極拼命,閉目來攻,一下未中,知道不好,再想縮回,已是無及,被白猿雙爪將鳥頸連咽喉扣緊不放。虯鳥一聲厲嗥,猛一掙扎,並未甩。白猿兩爪指尖就着那一扣之勢,乘機刺入虯鳥雙眼以內。虯鳥痛得再也忍不住,二振雙翼,疾如星飛,帶了白猿,便往側面天空中急飛而去。

當白猿初現身時,米海客正喜虯烏得勝。忽見從空飛墜下一條白影落在虯鳥身上,下面金猱立即險,被虎上叫回陣去,虯鳥便在空中翻騰起來。定睛一看,烏背上仍是一隻白猿。先還以為虯烏必佔上風,略過一會,漸漸看出虯鳥勢甚狼狽,一滴滴鮮血直落地下,不又驚又怒。大喝道:“野狗不守信義,言明一個對一個,竟敢埋伏妖猴,從旁暗算。你們既然鬧鬼,須不怨祖師爺手狠。”隨説,將手一指。旁立兩個妖童首先將餘剩的大小四隻獅獒鏈鎖摘下,咆哮如雷,目兇光,直朝陣前奔去。

妖道把話説完,拔出寶劍,口中唸唸有詞,指定上空,意行使妖法,先取白猿命,救了虯鳥,並傷虎王和中行、呂、張諸人。猛聽一兩聲慘嗥過處,大的一隻虯鳥和黑虎對發了一陣威,倏地縱起,奮爪前撲。黑虎也故意作出撲之勢,等虯鳥一起身,卻往後面倒縱出去。虯鳥不知黑虎誘敵,見它退避,自恃頸長,張開鐵喙,昂頭便啄。

黑虎見它雙爪業已落地,只伸長頸啄來,正合心意,向上一縱身,猛伸虎爪,照準鳥頭便抱。虯烏慣殺虎、豹等猛獸,本沒把黑虎放在心上。初出時還以為必和常虎一樣望風奔逃,不料居然敢和它相對發鹹,不怒發。後來黑虎一退,頗與常虎見即遠避情形相似,不由長了許多驕氣,爪一撲空,更不再起飛,拿出往昔殺虎慣技,昂頭伸頸,往前便啄。萬不料黑虎驟然御,改退為進。彼此都是急勁,迅捷無比,偏又一個深心,一個大意,只一挨近,便被黑虎兩隻堅逾鋼的利爪將一顆鳥頭緊緊抱住。虯鳥知道上當,闊翼突伸,想要飛起。黑虎通靈,機智非凡,哪還容它雙翼展開,就勢抓緊鳥頭,猛力往側一翻,滾將過去。

黑虎此舉原是險着。虯鳥本具神力,彼時如不往後退,只消將長頸奮力上昂,再用雙爪去抓,黑虎後爪着地,前爪抱緊烏頭,已失效用,就不為所傷,也非松爪後避不可。

偏生虯烏初吃大虧,負痛情急,只顧掙。誰知虎爪深嵌入骨,乘它奮力起飛之際,只有直勁,沒有橫力,冷不防一翻,虯鳥身不由己,立即往側偏倒。黑虎一個滾翻過來,嚓的一聲,將鳥頸扭轉過來。見它倒地,更不怠慢,也不問是死是活,後爪猛力一踹,拖了虯烏,拼命向後退去。説也真巧,這一扭恰好是個猛勁,無意中將虯鳥氣處環骨扭斷。那麼猛惡的虯鳥,竟被自己頸間斷骨住氣,閉氣而死。只初傷嗥了一聲,連第二聲也未叫出。

那隻小的虯鳥,也被金猱康康師襲黑虎巧智,兩個照面,引逗得虯鳥野大發,也是暴怒急抓過去,一擊不中,揚頸便啄。康康爪疾眼快,避開利爪,見它啄來,利用長臂,猛湊上前,只一下,便將虯鳥兩隻怪眼抓瞎。虯鳥負痛退縮,猛一昂頭,康康的爪深陷鳥眼,未及拔出,被連身帶起。康康知它鐵喙厲害,恐被啄中,忙就勢往上一翻,拔出雙爪,正要縱退,無奈勢力大急驟,虯鳥奇痛難忍,一聲慘嗥,沖霄直上。康康落時順頸而下,正落在烏背之上,虯鳥已飛起高空,離地太高;下不得了。康康無法,只得緊附鳥背,一面留神防它反噬,任其飛去。

二鳥死傷,只一轉眼問事,等到米海客瞥見救,已是無及。憤怒已及,頓生惡意,口中怒罵:“戴中行背友小人,偏袒野狗。今叫你們一個也休想活命。”隨説,劍上一團煙光正待飛向天空,又從囊中取出三把光耀眼的飛刀待要跟着發出時,百忙中猛又聽對面一聲斷喝,一道光華電轉霞飛,直過來,飛入煙光叢中,只一攪,將妖道劍上煙光攪散,一同隨風化去。同時另有一道白光,將那三把飛刀接住鬥將起來。米海客忙一回視,離虎王身側不遠,飛出一個又瘦又醜的小孩,直落當場,正指着自己叫陣大罵。

米海客見那小孩生得形似雷公,相貌奇醜,二目神光炯炯,遠尺許,妖法已為所破。看去年紀不大,所用劍光宛然玄門正宗,只看不出是甚家數,三把飛刀頗有相形見絀之勢。知道近來峨眉、青城各正派中出了不少有基的後輩,個個年紀都輕,行、本領卻極深厚,料定遇見勁敵,不由又驚又怒。方要喝問來人姓名來歷,忽聽虎王喝道:“該死妖道,夢想暗用妖法害人,今天休想活命!”言還未了,那醜小孩便接口道:“顏兄弟,你去殺那幾個狗黨,妖道、孽畜都給我了。”虎王應了一聲,同了金猱便朝顧、祝等人奔去。

米海客已知金猱厲害,恐顧修等人有失,忙從囊內又取出了四把金刀,手揚處各化黃光,待要攔殺虎王。醜小孩喝道:“你這妖道有多少破銅爛鐵,只管一次施展出來,省得你小爺爺費事。”説罷,將手一指空中,那道白光突然暴長了百十丈,大自經天,斜伸過去,將先後七把飛刀一齊截住,只一卷,全卷在光圈以內絞成一團,休想出。

妖道越發心驚,大喝:“何處小野種?通名受死!”塗雷喝罵道:“你小爺爺乃黑蠻山鐵花塢清波上人門下弟子塗雷。你這該死的妖道,不就是在滇池寧靜庵作賊,被峨盾門下道友白俠孫南、黑孩兒尉遲火趕跑,後來逃往緬甸多年,不敢面的那個米海兒麼?

我知你的來歷,吹什麼大氣?快快跪下等死,免你小爺爺生氣。”説時暗中行使法,將妖道去路隔斷。

米海客原見他突然同了白猿出現,疑心來人不止一個,又見他骨相清奇,劍法玄妙,卻不似峨眉一派,料是名師弟子。想探一探來歷,以定下手輕重,免得誤使狠毒法,不留餘地,打了小孩子不要緊,卻將大人引出,於峨眉、青城、崑崙三派之外,又樹下一個強敵,鬧得滿地荊棘,行動不得。及至聽完塗雷之言,不嚇了一跳。暗忖:“久聞清波上人隱居黑蠻山,已數十年不出來問世,如非受了仇敵之託,怎會遣他徒弟來尋晦氣,此人劍術高強,道行深厚,生平號稱長勝仙師,從不曾栽過跟斗。當年各異派中人見了他,大多望影而逃。所居鐵花塢,正在此山附近,相去密述,躲還躲不及,怎會來時全沒想起,自行投到?這老傢伙不管閒事則已,只一伸手。和乙休、凌渾這對夫一樣,不勝無休。所遣雖是一個幼童,不是另有幫手在側,便必有驚人道術尚未施展出來,我倒真得留點神呢。”米海客想到這裏,暗怨顧、楊二人:“既有這般勁敵,請我時就該明言,也好在來前作一準備。看這小孩與野狗兄弟相稱,可知常在一起,顧、楊等人萬無不知之理。自己也是心,來時遇見祝功,竟未想到此人雖不高明,也是道術之士,加以顧、楊等人均是有名人物,怎麼連一個野人和幾個畜類都敵不過,分明對方必有能手。想是知道對各正派心有顧忌,恐請不來,所以瞞着不提,見陣再説。自己為復各派之仇,雖曾煉有兩件異寶,無奈功候尚還欠缺,滿擬來此隱伏,暗中加緊修煉,不料會有此事。看小孩神氣,並非弱者,別的法術、飛劍如勝不了他,説不得只好取出應用。敗了固是丟人,即使必勝,他身後還有一個老傢伙,豈肯甘休?”米海客正在為難,塗雷已然佈置停妥。見米海客一手指定空中飛刀,目注自己,似在尋思之狀,喝問道:“賊妖道,你莫想壞主意,你那三字經都在小爺爺手板心裏呢。”説罷,手向空中連指了指,飛劍光華愈加強盛,如銀龍鬧海,倏忽電掣,一陣騰拿舒展,將那七口飛刀緊緊裹住,穿地一絞。米海客看出不好,忙即行法回收,已是無及,七口飛刀全被白光絞碎,化為滿天金星,墜落如雨。同時那道白光便似玉虹飛墜,當頭飛來。

米海客還算見機,一見飛刀被絞,收不轉來,才認準塗雷飛劍威力神妙,不敢怠慢,忙把兩口飛劍化成兩道青虹飛起,一上一下,接個正着,鬥將起來,未為所傷。可是七口飛刀業已化為烏有,又是心疼,又是驚急,氣得牙關亂錯,直喊:“小孽種竟敢傷我法寶,你祖師爺如不殺你,誓不為人!”妖道口雖如此,也知塗雷仙劍厲害,他那劍光久了也難討好。義因今之事,戴、謝等人變得奇怪,疑心中行不願與顧修合謀,暗與仇敵串通,成心要自己的好看,並藉此連顧黨去掉,好遂他的歸隱之志。越想越對,就越有氣。心想:“有清波上人在,即使今勝了塗雷,也難在此立足。中行固是可惡,顧、楊等也不見得夠朋友。何如鬧個大的,使中行、顧修雙方火併。如得勝,便不妨再助顧、楊等人一臂之力。等將法寶施出,一佔上風,敵人或死或逃,急速帶了家眷門徒,連呂、張兩個小孩攝走,另覓安身之處,再作計較。”妖道想到這裏,便對顧黨喝道:“戴中行、謝道明兩個老狗不顧信義,私通外賊,意暗算我們。這小狗雖然略劍術,怎是我的對手?少時自會施展仙法殺他。你們還不趁勢殺了老狗和呂、張二外賊及一干手下黨羽,奪取他的村莊,以作起事基業,等待何時?”顧黨見自己這面連落下風,俱都不忿。又見虎王帶了金猱連連奔來,祝功恃有妖法,首先越眾上前去敵連連。計採珍因顧修素來恭順寵愛,適才惡鳥一敗,忽然埋怨她兩句,説:“我屢次勸你消氣,乘機下台,給中行一個面子,不與虎王為仇,免使不快,偏不肯聽,以致屢遭挫折,與虎王仇怨深。果然中行陽奉陰違,今竟為此傷了多年朋友義氣,雙方無異絕。我們以前又是窮途投止,一個處置不善,異傳説出去,豈不叫江湖上朋友笑話輕視?”顧修原是看出妖道敗象,懊悔失計,口而言,並非發自天良。

計採珍一聽,然大怒,圓睜媚目,正要反相譏。一見虎王、連連奔來,回對顧修道:“怨我不好,我和這些野獸、孽畜拼了如何?”聲隨人出,拔刀便往前縱去。

顧修見她怒極拼命,深悔失言,一把未拉住。正要追出相助,幸而祝功先出,已將連連截住,才略鬆了點心。本就又疼又急,打算上場,礙着中行單打獨鬥之言,方略一遲疑。妖道這一發話,同惡相濟,自覺妖道言極有理。今中行形跡太已可疑,他如和自己一心,已往事情決不至如此糟法。自付妖道一敗,也無法在此立足。又擔心愛妾的安危。當下把心一橫,仗着自己這面能手較多,中行僅有雙俠、謝、韓四個好手,方奎以下均屬本領平常,非滇中五虎眾人之敵。主意一定,口大喝道:“戴、謝二兄,你們先不仁,休怪我不義。今天事今天了,眾位弟兄隨我殺這班無義之徒和呂、張二老賊。”説罷,一擺手中長槊、短刀,因關心愛妾,並不先找中行等人,卻向虎王殺去。

顧黨全是些與顧修莫逆的綠林大盜,因滇中五虎與中行比較好,早已隨了顧黨,自無話説。大家原在躍躍試,一聞此言,各擺兵刃,齊向中行等人殺上前去。

中行見狀,正要身上前發話,謝道明攔住道:“這班忘恩負義的鼠輩,和他們有什麼話説?各憑本領,以定勝負便了。”説罷,首先拔劍出。中行無奈,只得將手一擺,率眾敵。張、呂二俠見雙方業已混戰,囑張遠、靈姑小心,老少四人各舉兵刃,直往敵人叢裏縱殺過去。

妖道見雙方各舉兵刃混戰,正待施為,忽聽塗雷大喝道:“你們俱都受了妖人愚,我奉師命,只誅幾名首惡。戴村主和呂、張二位快約束自己人,免遭誤傷,對面賊黨自有我來制他。”説罷,手揚處飛起一片金霞,先將後出來的顧黨隔斷。戰場上只剩顧修和計採珍夫妾雙鬥虎王,祝功獨鬥連連,俱被金霞隔斷。在挨近中行這面,顧黨立時一陣大亂,退了回去。中行也命手下人等停鬥,靜候仙人發落。

妖道見塗雷手上放出百丈金霞,顧黨不特不能擅自上前一步,暗中還受了仙法制,逃都無路,只當塗雷道法高強,哪知清波上人靈符妙用。不由驚急加,心一發狠,忙從法寶囊內取出一個形如蓮花的寶物,指定塗雷高聲大喝:“無知小狗!我看在你師父份上,不肯就下毒手,你竟這樣不知好歹死活,看我七寶金蓮薛荔神座取你狗命!”隨説,便將法寶祭起。塗雷見妖道手中舉着一個形如單層蓮花的寶物,知是師父所説妖道苦煉多年之物,早有防備。便指着妖道笑罵道:“無知妖孽!你既要煉魔教中的反金剛降真四寶,就該將它學全,再出來現眼也還不遲。你不過偷學了鳩盤婆一點法,那阿含七神俱都驅遣不動,在害多少生靈,造下許多罪孽,僅僅煉下這八不像的東西,並且還未完成,竟敢在你小爺面前賣麼?”説時,那七寶金蓮薛荔神座一出手,便化成畝許大小一朵蓮花,每片蓮葉共分青、紅、黃、白,黑、藍、紫七樣顏。眼看飛到臨頭,只要七道彩光罩住敵人,只一轉,立時骨紛飛,成了一灘血水。

妖道所煉幾件異寶,以這件最為厲害。先恐得罪清波上人,結下強敵,還想取另一件別的將塗雷驚走了事。嗣見塗雷法術奇,一則恐次一點的法寶不易生效,再敗無顏;二則清波上人近在咫尺,愛徒出助虎王,決非不知與失察,已成對頭,早晚晦氣,避無從,又恨塗雷得理不讓人,一時情急,將最厲害的法寶取出施展。妖道以為此寶功候雖欠,差一點的正派中的前輩劍仙已非其敵,用它來傷一後學新進的幼童,定能手到成功。敵人一死,法自破,那時再放了顧黨,殺盡建業村一干敵黨。報仇之後,也不再和顧、楊等人長處,免被清波上人尋來報復。及聽塗雷説破此寶來歷缺點,不情虛。

又一見法寶被金光托住,不由大驚失。在自苦煉多年,今忽被一個不知名的童子製得百技皆窮,後怎能尋找峨眉、青城、崑崙等正派報仇雪恨?真個又是氣沮,又是急忿,不知如何是好。其實妖道此時如能見機逃走,白猿中途耽擱,尚未迴轉,還來得及。

因是出於意料之外,幾次誇下海口,無法下台,全沒顧慮到處境之危,不住運用法,還在妄想取勝,以致禍到臨頭,悔已無及。

塗雷那道金光,乃清波上人一面令牌,為上人當年煉魔防身鎮山之寶,有無邊妙用。

起初那蓮花不過被金光托住,尚能自在飛騰,妖道這一施為,那七葉光華倏地匹煉似地伸長舒展為百丈天紳,將金光上半包住,待要往下捲去。那金光本似一擎天柱直立空中,下半截突然佈散開來,疾逾電掣,反捲上去,到了頂上,再一合攏。這一來,恰好將那七葉彩蓮分裏外兩層夾緊。那七光華在金光層內不住隱隱閃動,直似金絹製成的皮包,包住一朵畝許大小的彩蓮,看去輝煌燦爛,鮮豔已極。一任妖道用盡心力,想將法寶收回,兀自掙扎不掉。妖道眼看金光層內蓮光漸漸由顯而晦,正在焦急無計,忽聽塗雷喝道:“無知妖孽,我説的話怎樣?今小爺奉師之命,專為除你而來,你那些鬼畫桃符小爺全都知曉。可笑你這糊塗蟲,小爺來此多時,你連點影子都不知道,還要吹甚大氣?實對你説,我已在暗中佈下天羅地網,要逃也沒路,不如束手受死,免得小爺生氣,用大乙真火將你形神一齊燒化,連墮輪迴都沒指望。”妖道因見塗雷年紀雖輕,所説的話無不應驗,聞言料無虛假,不又急又怕。雖然自信身有術,無奈敵人玄妙難測,事前暗布羅網,不知使的是甚厲害法。既奉清波上人之命,可知如無必勝把握,決不會來。屢敗之餘,未免情虛。就説能夠逃去,多年心血煉成的法寶、飛劍俱被敵人緊緊糾纏,怎能捨去?況且還有全家眷口。待再使別的法寶一拼,又為塗雷先聲所奪,恐再蹈覆轍。滿心只想將法寶、飛劍收回,再打逃走主意,仍是一味苦掙。相持了一會,嗣見金光影裏蓮光越暗,方知法寶萬無收回之望。

已而思其次,咬牙切齒,突豁出廢棄,運用全神,去收飛劍。起初妖道寶、劍全都不捨,心顧兩頭,固是不濟。等他看出法寶非失不可,變計改圖時,那薛荔神座被金光緊壓,光華暗淡,本就不支,這一失了馭,吃金光裹任連絞了凡絞,叭的一聲,立即絞碎,化為萬點彩螢,在光下消滅如雨。同時塗雷千揚處,那道金光便朝劍光叢裏飛去。

妖道方覺飛劍青光稍盛,再如增強一些,便可卻白光束縛,收回遠遁,忽見金光破了法寶,飛來助戰。剛暗道一聲:“不好!”敵人那道白光倏地舍了青光,似要回飛。

百忙中正想乘機收轉飛劍,誰知金光到處,自己兩道青光竟被大力住,重逾萬鈞,休想移動分毫。一轉眼間,照樣被金光裹住,向敵人身邊飛去。同時那道白光卻照自己當頭飛來。妖道見狀,嚇得心膽皆裂,當時情急無計,將生平護身之寶夜摩環祭起,化成兩圈粉紅的光華,將全身護住。這夜摩環又名勾圈,乃摩教中諸天九寶之一,專污飛劍、法寶,只有大乙真金煉成之寶能制。妖道前與峨眉門下鬥法,幾乎送命,全仗此寶難。塗雷飛劍本是仙家至寶,雖然不怕污穢,卻也傷它不得。

妖道見敵人飛劍無奈己何,心始稍放。一看下面,隔斷雙方的金霞已然撤去。四個獅獒,三死一擒,俱為虎、猱拖走。顧修夫妾俱聾了傷,還在和虎王苦鬥。祝功與那同斗的金猱不卸去向。顧黨全部面面相覷,聽着中行一人在那裏高聲説話,無一敢動。晃眼工夫,殺死獅獒的金猱,忽然箭一般躍向場中,只一到便將顧妾計採珍抓起,立時腦漿迸裂,死於非命。金猱得手之後,也不再傷顧修,徑朝對陣楊天真縱去。眼看到達,忽似有什麼東西暗中阻住,縱不過去。顧黨又是一陣大亂,同時一聲虎嘯,金猱便又奔回。妖道見狀,才知金霞雖斂,制猶存,想必雙方都難越過。再一看顧黨,果然到處遇阻,亂竄難出,越發證實塗雷所説羅網密佈之言,並非虛聲恫嚇,不由更加了幾分愁急。強敵當前,已無力再顧下面諸人死活。

正尋思身之策,猛一看見三位徒弟各持鋼叉、刀劍,保定母、、愛子,也在人羣以內。這才想起入席以前,為使他們開眼,囑令後寨席散,便到前寨來看熱鬧。定是隨了顧妾同來,萬不料會如此慘敗。妖道心想:“敵人制厲害,如他們不來,自己還可逃時冒險潛入後寨,攝了同逃;就便得手,還可殺死戴中行全家雪恨。這一來無異自投羅網,怎生救法?聞得中行為人好高,愛講虛面,自己逃後,或者不會傷害自己家眷。”又後悔適才中行本是中立,不該把話説錯,指使顧黨和他手,結果誰也不得上前,徒結仇恨。又一想:“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逃了命還有報仇之,徒為所累無益。”想到這裏,心一發狠,才把主意拿定,暗中行使法,意藉着法寶護身,衝開制逃去。身才往上升起,沒有多高,倏地一道亮晶晶的銀光,如長虹貫,直從斜刺裏飛上來,將路攔住。妖道見敵人又添助手,雖是心驚,還恃法寶奧妙,足可防身,沒有加緊躲閃。誰知此寶正是太乙真金英所煉,乃夜摩環唯一的剋星,如何能夠抵禦。

妖道剛覺出銀光花,冷氣悚人髮,只聽——兩聲,粉紅光環雙雙斬斷。同時塗雷的一道白光、一道金光齊飛過來,三下里夾攻。妖道亡魂皆冒,只喊了半聲“哎”連“呀”字都未喊出,被這三道光華將全身斬成了七八段,血紛飛,墜落地上。銀光也飛回原地。眾人順光落處一看,正是騎走那隻虯鳥的白猿,手中捧着一隻玉匣,後隨金猱連連,如飛奔來。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