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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揮慧劍心斷七情索覓沉竹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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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説紀異見奴忽然身軀暴長,縱上去咬住妖人的腳,往下扯落,心中大喜,一縱身形,舉劍往上便斫。還沒夠着,妖人已駕遁光飛走。奴只咬落他半截長腿。紀異正要回身去殺同來妖黨,二女已經醒轉。見懸空着一個妖入,面帶驚恐,神情甚是狼狽;奴又銜着半截人腿過來。喊住紀異一問,紀異説了前事。二女大為驚訝。

長女道:“果然這廝勾結妖人,前來盜寶行刺。這廝年來苦修,曾煉了不少法異寶,加以天生狠毒詭詐,寶物有師父法術封鎖,雖未必為他盜去,那兩樣重要東西,必定被他污穢毀損無疑。我等先還以為紀弟無甚道行法力,想助我等困,必要開讀師父法諭之後。不料卻在事前,會代我等驅除難星,真是萬幸。否則奴縱然通靈,能預知警兆,引了紀弟暗中埋伏,依仗神柱隱身,出其不意,使敵人身受重創,但是那頭神螈,乃世間極稀見的惡獸,兇狠異常,正是奴的剋星。如在事前為其所傷,妖人何等厲害,紀弟僅憑一口劍,決非其敵。那時不但寶物被盜被污,妖人見同黨被陷,我等有師父法防衞,近身不得,勢必變計,用妖法將此崩陷,使我姊妹葬身地底。若非紀弟膽力過人,冒險相助,休説困,連我等命都難保了。”醜女道:“我昨已看出奴不再和紀弟作對,你偏不叫它出來,差點誤了大事。

這裏還有師父仙法制着一個妖人,該是如何發落?或殺或放,快些做了,也該辦我們的正事了。”長女忽然滿臉堆歡,笑答道:“奇妹,如今仇人受了重傷,又被奴噴了一口毒氣,逃出不遠,必難活命。今入定,一些苦痛全無,牌上大放光明,分明師父開恩。只須開視法渝,照它行事,便可困。已然在此活受了多年,何必在此一時?留下這個妖人,正可拷問他的來意,有無別的餘黨。你忙些什麼?”説罷,迴轉身笑對那空中懸着的妖人道:“我的話你已聽見。你既然來此,我的為人想已知道。此時落在我手,還不實説,要想多吃苦麼?”那妖人先見同黨昧良,好生氣憤,不住破口大罵。及見妖人連番受創,只覺稱心快意,竟忘了自己處境之險,慾蒙心,還在暗中賞鑑長女的姿容。直到二女問答,提到了他,才吃了驚。嗣見長女含笑相詢,語氣雖然不佳,臉上卻無惡意,猛的心中一動,頓生詭計。便裝着一臉誠實答道:“我名鄢明,在本山太乙廟出家,與仙姑素無嫌隙,也無侵害之意。只因我師弟兄三人,只我道行最低,家師坐化時節,特地將新收異獸雙頭靈源賜我,以為守廟防身之助。誰知三月前遇着適才逃走的惡道葦醜。他和令師徒有殺師大仇,不知從何處打聽到令師自往岷山寒潭隱居,將二位仙姑幽閉在這一帶山谷之中,惟恐外人侵犯,留有神獸丁零守前又查知本年今更是出困之期,意乘二位入定之時行刺。只因守神獸丁零口噴毒氣,中人必死,又能見於無聲,聽於無形,數十里內俱能聽出警兆。恐事先覺察防備,知道雙頭靈蜕是丁零的剋星,再三和我結納,許在事成之後以重寶相謝,將它借去教練了些,定在今晚子,放出神螈,一則探查實在地點;二則好仗着它那一條毒尾將丁零打死,以免到時礙手。誰知今晚一到,我便受仙法制。他見我一被困,不但不援救,反加奚落,悔了前言,令我速死。我正恨他切骨,誰知他已遭了惡報,柱後盜寶時,被這位仙童和神獸丁零連使他受了重傷,又中了毒氣,縱然拼命逃走,決難活命。我二人並無別的餘黨。他縱不死,我與他已成仇敵,決不敢再來侵犯。望乞二位仙姑念我修道不易,一時受人愚,恩加寬免,饒恕一命。

不特永大恩,廟中現有先師遺留千年獨活靈草兩株,情願回去取來,獻上一株,以贖前愆。”言還未了,長女“哈哈”笑道:“不想你如此膿包,這等向人搖尾乞憐,連一絲骨氣都沒有。也不怕把師門臉面給丟盡?”説到這裏,倏地秀眉一豎,手揚處,三點寒星分上中下三處直向鄢明去。鄢明見長女笑罵,以為當時決不致便下毒手。還想故意把話拖長,説個不休,先將二女穩住,出其不意,等地下敵人只要同時發聲説話,便乘機暗使傳音法,將三人倒。縱她撤了法,放下自己,然後殺了醜女、紀異,將長女攝回山去享樂。萬沒想到長女是多年有名的笑臉羅剎,若對敵人一有笑容,便起殺機。剛見三點寒星一閃,道家三處要便被長女的飛針打入,死於非命。

醜女見妖人身死,面帶愁容道:“姊姊你身未出困,又開殺戒。妖人固該殺,怎連他魂魄都不放逃呢?”長女怒道:“這廝鬼眼亂轉,兩手暗中掐訣,定是想乘我不意下那毒手。他卻不知師父法神奇,被困的人微微舉動,便有應,早已被我看破。敵人的虛實、巢已得,留他則甚?”説罷,便命醜女同向法牌跪倒,默祝了幾句。那法牌便冉冉往柱後飛去,空中懸的妖人屍首便即落下。

紀異因此時二女對他已無忌,屢次法牌飛向柱後,便即不見,心中奇怪,也不及看長女怎生髮付那具妖人屍首,跟着法牌後面一看,光華閃處,那法牌恰好落在柱後地下方圈之中嵌住,仍和畫的相似,全沒一些走樣。正想伸手去摸,忽聞醜女相喚,只得走出,忍不住問道:“二位姊姊就要出困,你們的姓名來歷,師父是誰,總可以告訴我了吧?”長女道:“你先莫忙,等一切事兒都妥了,再細説。”説時奴丁零早將那頭靈螺的一屍雙頭,抓銜了來到二女面前。身上傷處,也由醜女取了靈丹給它敷上。長女先從懷中取出一個羊脂玉的小瓶,用指甲挑出少許粉紅藥未,彈在死獸腔、項等處。仍由奴銜抓了,跑向外危石上面,擲落山澗之中。再把妖人屍首也如法彈了些,由奴抓出扔掉。然後同了醜女、紀異走向柱後,重新伏地跪祝,地面上所畫的方圈立時隆起。二女連忙扶住,往上一捧,噝的一聲,地下光華亮處,一塊數尺見方、四面如切的整齊玉石便離地而起。適才紀異所見石上畫的法牌,也由有跡變作無跡。二女恭恭敬敬將玉石捧開,現出下面地,彩光燦爛,照眼生花。

紀異定睛一看,中放有一個錦囊、一柄法尺,另外還立着一個尺許大小、六尺來長的細魚鱗皮袋。長女放開那塊玉石,便縱身下去,先將那皮袋捧了上來,放在原來那塊玉石上面,二次回身取了法尺、錦囊出來,與醜女互相替地捧着錦囊跪拜默祝了一番。然後打開錦囊一看,裏面俱是刀劍針叉等寶器,還有一封柬帖,系在三寸來長、金光燦爛的小劍上面。

醜女又喜又悔道:“當初師父用這條七情索鎮心柱將我二人鎮在這裏,曾説她老人家到時不親身來放,仍須假手外人。我便猜想此索非慧光劍不能斬斷,來人決無這大法力。後見紀弟來到,我們總疑不是他。誰知這柄慧光劍,連我二人飛劍、飛針等法寶俱在錦囊之內。早知如此,那年我二人為七魔所困,差一點走火入魔,壞了道基,依我脾氣,早早開視錦囊,取劍斷索,先出了困,仍在這裏帶罪苦修,師父也不見得有那麼狠心,用飛劍將我二人殺死,豈不少受許多活罪,九死一生麼?”長女冷笑道:“你倒想得好。師父向來説一不二,有那麼便宜的事,由你兒去做?先看看這封法渝,看是如何吧。”紀異偷眼看那簡帖上竟寫有自己名字,正在驚異,長女已持簡朗誦起來。大意説:長女殺孽太重,災劫過多;醜女災難未滿。自己體化身,寒潭苦修,多年不能出世。一則不願二女受外人欺侮,有損師門威望;二則藉此略加懲誡,因醜女代長女求情,願以身代,故此一同降罰,幽閉靈山地,使二女得以避劫修道;並可看守法體,以免外人侵害。到來救之人,名喚紀異,乃醜女同父異母兄弟,同是天賦奇稟,生有自來。

二女在劫前一夜,關係最為重要,心靈稍失鎮靜,立時火內焚,化為灰燼。所幸有這些年勤苦修持,到時當可渡過難關。不過長女殺孽獨重,多受苦痛,在所難免。出困之前,必有仇敵妖人前來侵害。此時紀異己來中,仗着他心靈慧,力猛身輕,又有奴丁零警悉機微,從旁相助,雖然不會法術,仗着仙遺寶劍,又能臨機應變,必可斬妖逐,弭禍俄頃。三人開視錦囊之後,紀異雖尚凡人,一則身具仙仙骨,加以服過蘭實靈藥,真靈瑩澈,具大智慧;又是事外之人,不似二女有那切身利害,二女斷縛困,還須仗他,方為穩妥。可將慧劍他,傳與運用之法。二女端坐於前,靜俟施為,斷去纏鎖,然後用降魔戒尺擊那石柱,便成粉碎,即用餘礫填滿藏寶地。從此便可任意所如了。逃去妖人雖然斷了腿臂,命數未終,逃出不遠,便即遇救。他為報前仇,煉有兩件法寶,勢必再來侵害。二女困,便即無妨。紀異並非我門中弟子,乃母未重生,僅憑天賦,毫無法力。現在湖心沙洲侍奉祖父,早晚妖人尋去,定遭毒手。二女受他相助難之恩,不可不報;再者此仇因二女而結,豈能置身事外,可奉了皮囊重寶,隨他往沙洲同住。便中也可出遊積修外功,惟逢雙,不準擅離一步。候至紀母重生,紀異仙緣業有遇合。他埋母之處乃本山靈,二女可將那皮囊重寶埋在其內。然後將魚鱗革囊內藏的一面靈符取出,用本身真火焚化,自有妙用,彼時三人方可各適其適。

三人讀完了那封束帖,長女笑對醜女道:“我説如何?你只以前聽師父説過慧光劍的妙用,便以為有了它,即能斷鏈出困,可知難呢。”説罷,長女先從錦囊內取出一方薄如蟬翼的白紗,往上擲去。立時便有一片白輕煙升起,直升頂,將封住,隨後又取了幾件法寶,乍看俱似小兒用的零星玩物,如小刀、小叉之類。及至一出手,俱都有一溜光華閃過,往崖口飛去。

長女佈置齊備,對紀異道:“我已在這兩個出口用了法寶埋伏,縱使敵人再來,也不怕他了。”當下便將那柄小劍遞給紀異看了,傳了運用之法。又吩咐道:“少時我將慧劍往起一擲,便有一道數寸長、透明晶瑩的寒光懸在空中,形與此劍相似,那便是此劍的靈。你須即時閉目入定,照我所傳運用。等到真氣凝鍊,劍與心合,覺出它可以隨你意思運轉,方可睜開眼。那時我姊妹二入都朝你坐定,雙足蹺起,上身衣服也俱掉,少不得還有些許醜態,切莫見笑,以致分心。你只要全神一貫注視那劍,以意運轉,使其緩緩下落,將我二人身上鍊索一一斷去,我二人便可困了。只是你煉氣凝神之時,最易起魔,無論有甚念頭,俱要使其寧息,一心只寄託在離頭三尺這點神光上面。我三人坐處連同外,已有幾層法術法寶防禦,敵人決走不進。如見有甚稀奇物事,便是魔頭,不可理睬,由其自生自滅,方可無害。一個疏忽,輕舉妄動,我二人固然身受其害,連你也難倖免。此雖是玄門後天御魔着相之法,不比佛家反虛生明,無礙無着,即不必假手他人,亦無須自斬束縛,説解便解,還大自在,卻也不是容易,千萬謹慎行事,庶免功虧一簣。”紀異這時竟甚虛心,一一靜聽緊記。坐好後,長女便將那口小劍恭恭敬敬往上一舉。

那劍化成一道數寸長寒光,晶明透澈,升向紀異頭頂三尺高下,停住不動。紀異忙將雙目垂簾,冥心內視,照長女所傳之法人定。初坐時難免不生雜念,幾經澄神定慮,仗着夙深厚,居然煉氣歸一。等到運轉了一週之後,果覺心神與外面懸的那口小劍可以相相引。紀異這才睜眼一看,二女不知何時上身衣服已然去。一個是玉手蒙臉,只半身,真個膚如凝脂,隆起,柔肌玉骨,瑩滑光融,美豔到了極處;一個是黃遍體,肌若敷漆,瘦骨如鐵,銀鱗,再襯着那一張怪臉,其醜也是到了極處。二女的玉足、泥腿同時雙蹺,這才看清那一細鏈子不但橫鎖二女足腕之上,竟從腿褲中盤了上去,長蛟也似糾結全身,凡是關節處全都盤有一匝。

紀異在中住了幾,見聞較多,已不似前此輕率,哪敢大意。早以全神去註定那道寒光,以意運轉。過有頓飯光景,耳邊似聞喊殺之聲,雜着猛獸怒吼由遠而近。知道無論是聽的還是見的,只一分神,便於二女有害。也不管它是幻象,是真事,恐亂心神,一着急,連五官都寄在那口劍上。也是他天生異享,這一來,無形中竟收奇效,不但一時萬響俱寂,而且那口劍竟忽然隨着他的心意,緩緩往二女腳前降落,紀異早經長女囑咐,益發不敢怠慢,謹謹慎慎,穩住心神,以意運轉着。那道神光飛向長女雙腳之間,朝那細鐵鏈上往下沉落,腳上鎖鏈立時斷為兩截,連一點聲響全無。接着,斷處便發出五顏六的火花,順着長女兩腿纏繞處,往褲管中燒去,那細鏈隨燒隨盡,毫無痕跡。

過了一陣,不見動靜,細一看,見長女臂、雪腕、酥、纖、玉頸之間,共圍有五條鎖鏈:紀異因為這些鎖鏈俱都貼膚繞骨,不比腿間那條有空隙,便於下手,惟恐劍光落下去時傷了她的皮,長女事前也未説到這點,好生躊躇。那劍光原停在長女前,待下不下,紀異這念頭只一動,心神便與那道寒光立即往上升起,回了原處,再也不動。

不由大吃一驚,連忙收攝心神,沉住氣,二次再以意運轉。過了一會,好容易那劍光才有些運轉,漸漸往下沉落。

當下紀異再也不敢起甚雜念,全神貫注在那劍上,先往長女臂腕上擇那一比較不致命的所在落下。這時紀異真是兢兢業業,輕也不敢,重也不敢。他卻不知慧光以意運轉,自己不起殺心,怎會傷人?劍光才挨在鎖鏈上,便即斷落,又冒起五火光,順氣走。且喜長女不曾受傷,只前起伏不停,這才放心。念頭微動,那劍光又似要升起,紀異有這一番經驗,便不再有顧慮,只把心神一定,那劍光仍然隨意而轉,也不再似以前費力,竟隨着他的心意往下沉落。頃刻之間,長女身上剩的四條鎖鏈一齊斷化淨盡。

前也已平息,微微呻了一下,一道光華閃過,長女忽然不見。紀異抱定主意,任什麼都不再理睬,又將劍光運向醜女腳間,依次把周身六鎖鏈如法斷盡。醜女也是一道光華,不知去向。

紀異知道二女困,大功已成,好生心喜。目注劍光飛懸原處,正想不起應如何發付,忽聞二女互賀笑語及奴丁零之聲。忍不住回身一看,長女已換了一身華美的裝束,雲鬢仙裳,滿面喜容,與醜女從後並肩行來。奴丁零早回了原狀,不住在二女腿間往來馳逐歡躍,意似慶賀,丁零之聲響個不已。夜靜空山,幽迴音,又在大家喜氣洋溢之際,越顯得清脆悦耳。紀異方要上前去稱賀,忽然想起那口慧光劍尚懸空際,再回頭一看,已無蹤跡。剛在驚疑,醜女已舍了長女,首先跑近身來,歡笑道:“呆兄弟,多謝你相助我們了困。你事已辦完,這劍已為姊姊收去,還只管在這裏發呆些什麼?”説時長女也已走來。紀異見她這時容光煥發,星眸炯炯,雲去鬢低垂,笑靨生

再襯着新換的霞裳羅裙,滿身光彩,越顯得玉立亭亭,儀態萬方。剛到跟前,便朝紀異檢衽,謝了相助之德。紀異一面躬身還禮,忍不住笑道:“二姊困,還是原來打扮。

大姊這打扮倒像是新姑娘(四川土語:謂新娘為新姑娘)呢。”長女聞言,立時斂了笑容,兩道修眉一聳,滿臉俱是憂苦之,回身緩步便往後壁室走去。紀異疑心把話説錯,好生惶恐,説:“我見大姊打扮好看,説錯了話,叫大姊害羞,大姊莫怪我。”醜女咧着一張血口,出白生生的獠牙“哈哈”大笑道:“弟弟你當她還會害羞麼,妖人怪物也不知被她殺了多少,什麼怪事沒見過?今落個眼前報,在你面前現出她那從無人見的細皮,她還害什麼羞呢,師父曾説她世緣未盡,她受了多少年活罪,今天好容易師父開恩,借你的手,把我兩個放出來,頭一句話説她像新姑娘,正犯了她的心病,所以難過。我就沒有這些忌諱,帥父也曾説我在青城七醜之列,一樣也是世緣不易解,我卻個去理會。常言‘人定勝天’,我自有我的主意,管它則甚?再者,我這般醜八怪似的,就算我動了凡心,誰來要我?姊姊自來愛好,又大有名頭,各派妖人都稱她美魔女辣手仙娘。以前無論在家在外,總是打扮得和月裏嫦娥一樣。論她的身材容貌,也真不在她打扮,要像我這樣,不打扮,人家至多叫我一聲醜女。醜丫頭,若也和她學,豈不是醜字之下還得添個怪字麼?果真如此,遇見妖人,不必和他飛劍相持,就這一副嘴臉,也把他嚇跑了。説也稀奇,我不愛打扮,也不怕世緣糾纏,累我功行,她道行法力俱比我高,卻常恐世緣牽擾,萬一擺不了,壞了她的道基,卻又偏愛打扮。

她長得那麼美秀,不打扮,已容易叫人愛多看上幾眼,再這麼一打扮,你想人家放得過她麼,豈不是有些自找麻煩?”

“就拿受這多年罪的起禍由來説,還不是因為那年峨眉派開府羣訕盛會,掌教妙一真人飛劍傳柬,請師公神駝乙真人與師父前去赴會。師父正值岷山解體,不能前往,便打發她代師父前去送禮祝賀。沒想到她在會上遇見一個散仙的弟子名叫虞重的,只知她美,不知她是殺人不眨眼的女魔王,老朝她看個不休。她已然懷恨在心,當着許多前輩,又是來賓,不好發作。偏巧冤家路窄,前生業障,又在歸途相遇,還同了兩個南海散仙騎鯨客的弟子勾顯、崔樹,不知怎的言語失和,爭鬥起來,被她用火月叉、西神劍殺死了虞重,斷了勾、崔二人手臂。不久三人的師父告到師父那裏,彼時恰巧她又約我同往成都,做了一件錯事。師父本恨她平殺心太重,這一來,新罪舊罪一齊發作,才鬧到這步田地。自從在此幽閉,從沒打扮過一次,以為是換了脾氣。準想她愛好天然,生難改,一出困,便仍是打扮得和天仙相似。你對她只有好處,一句無心戲言,怎會怪你?她本要朝你道謝,收了慧光劍,到室中攜取許多帶走的東西,只因你這句話觸了忌諱,不願再往下聽,走得快一些罷了。”言還未了,招得紀異哈哈大笑。長女行至中途,聞得笑聲,妙目含苯,瞪了醜女一眼,仍自姍姍走去。紀異方知長女果未見怪。

紀異又見奴丁零隻管在醜女腳旁挨擠徘徊,身上傷痕雖然敷了丹藥,仍未全好。

適才看它禦敵惡鬥時那般威猛雄壯,這時卻變得這般玲瓏小巧,和養馴了的貓犬相似。

便問醜女道:“那雙頭怪物既是它的剋星,為何它兩個才一照面,便被奴抓瞎了它兩隻眼睛呢?”醜女道:“這兩個俱是天生神物。奴其名自呼,所以叫作丁零。身子能大能小,除了雙頭神獸是它剋星外,無論多麼厲害的猛獸蟲豸,遇上時除了它不想傷害,否則決無生理。它不但腳上鋼爪能夠穿銅裂鐵,而且耳目最聰,能聽於無聲,視於無形,略有些微警兆,便能預先覺察。心尤為靈巧。修道人如收伏這麼一個,用來守出行,再好不過。更能吐霧成雲,口噴毒氣,致人死命。真是厲害非常。”可是那雙頭螈比它還狠,除了不會噴雲放毒而外,別的本領都和它差不多。所有各種怪獸中,獨它不怕丁零內丹中發散出來的毒氣。如果僥倖生裂了一個丁零,將那團腹中的內丹吃了去,不消一晝夜,肋下便生出四片蝙蝠般的翅膀,飛行絕跡,專吃人獸腦髓,更難制死它了。

它那條尾巴像個球,發威時比鋼針還硬還鋒利的硬,便豎將起來。每孔裏都有極毒的毒水,無論人畜,打上早晚爛死。這兩種東西都是天地間最猛惡的異獸。不過先天秉賦各有不同。丁零不能食,遇見正人,雖然暴難改,猶能馴養,使其歸善。

那雙頭螺卻是非腦、血兩樣不饜所,死東西還不吃,終以殺生害命為能事。除了左道妖喜歡養它,遇見正派仙人劍俠,決不使其倖免,為害生靈。最奇怪的是這兩種異獸俱不常見,如果有了一對丁零,相隔五千裏外必產一對雙頭螈。母螈和母丁零又都是喜歡水中居住,前半身生相一樣,多有鱗甲,後半身似龍非龍,比公的還惡。當初師父收這一對來馴養,頗費了一些事。知道有了它,必產雙頭螈,後來才知大行山爛泥潭裏果產了一對,已為赤身教主鳩盤婆收去,只得作罷。因我姊妹幽閉在此,將這隻公的賜給我們作守禦敵之用,多年無事,今晚方得到它的大助。死的這隻雙頭螺,聽妖人口氣,並非從鳩盤婆那裏轉借而來,好生叫人不解。如非丁零相隨師父多年,長了道行本領,休説還敢出其不意,抓瞎它一對怪眼,見面時早魂不附體了。就這樣還捱了它一尾巴,如無師父留賜的靈藥,此時早就爛起,兩三天後爛到皮骨無存,出臟腑而死,焉有命在?

“這隻丁零素來忠心,又好動,自經師父收伏,永遠沒離開過姊姊。因為我姊妹遭這十年多的難,是由姊姊所時常見面的幾個男女道友而起,此時這些人俱是崑崙派鍾真人放逐出來的門徒,我姊姊被困,它也跟着受了許多年的幽閉,又知我師徒仇敵眾多,所以恨忌生人。你初來學琴,雖經我姊妹再三和它説,你也許是錦囊中所説助我們困的人,它見你沒有道行,並不大相信,但是尚無仇視之心。偏你好奇妄動,總想偷看我們的隱事。你想那石柱後面乃是我們藏放重寶和師父法體的要地,我姊姊因每晚入定受罪,時候往往很久,恐怕出事,曾經叮囑它,不論何時何人,只要敢去窺探柱後,隨它兒處置。我們雖也見你時常想往石柱後走去,因已止過你幾次,俱未想到你會那般固執,不看個明白不休,竟乘學劍之際,往往後縱將過去。本就不喜歡你,這一來更把你當作仇敵看待,如何容得?當然要將你置於死地了。當時連大姊都動了真氣,如非我手腳快,趕緊將你從爪牙下搶出,那毒氣便是它多年煉就的內丹,一經被它噴上,即行倒地不省人事,再有十個你這樣的,也被它抓裂成為粉碎了。後來我姊妹見你秉賦異乎尋常,又有那口寶劍;並且限已屆,更無第二人前來,才斷定困之人必定是你無疑,便對它又説又嚇。它雖首肯,我仍不放心,還恐在我們入定時又和你為難。誰知它聽出它的剋星將至,情急無計,竟會求救於你呢。這回事,如非樣樣湊巧,我二人連法寶俱被師父幽閉我們時裝入錦囊之內,事前毫無所覺,單憑我三人,真未必是那兩個妖人、一個怪獸之敵呢。”説時,紀異見丁零旋繞腳下,兩隻怪眼星光電,神駿之中,彌覺温馴。如非兩次身歷其境,幾乎不信它會那等兇惡。不由越看越愛,試伸手一抱,它竟向懷中撲來,紀異便將它一把抱起,不住用手去撫摸它身上雪也似白的柔,並和醜女對答,卻不敢和它對臉,以防又為毒氣所中。醜女見紀異躲閃,笑道:“丁零這東西雖是猛惡,卻是有恩必報,你早晚必得它的幫助。它那毒氣因人而施,不是遇敵發威時不會噴出。這時你就親它的嘴,也不妨事。”紀異正要答話,長女已提了三大麻袋出來。擲向地上,朝醜女微嗔道:“我們就要移居,放着許多東西,也不幫我收拾,卻在這裏與紀弟談閒天。還不找那挑竹去。”醜女答道:“我這些年服侍你,也算盡了心吧?偏我姊弟相逢,就不許説幾句話?這些東西又不是我的,你走到哪裏,都是牽牽纏纏。像我這樣子然一身,來去都無牽連多好。

再説那挑竹並不是什麼寶貝入自從那年挑東西到此,我便將它隨手扔入澗底了,想必早已腐爛,還會有麼?”長女微哂道:“你真是不知輕重貴賤。這些東西雖然多是我的,難道就真沒有你一點,再説師父的法體和這些寶物重器呢,莫非也沒有你的事,至於説那竹子,乃是岷山白犀潭底所產的陰沉竹,我費了好些心力挖掘,一共才只得六,三孝順師父,二送人,就剩這一,準備他將它煉成降龍寶杖。因為這東西也是天材地寶,人間稀見之物,而其又喜陰惡陽,越是放在卑濕陰暗之處越相宜。來的那一天雖是氣極,也未捨得將它拋棄,才叫你將它扔落澗底深水之中。你怎的還看不起它?你如不信,這時去取出來看,不但那竹還在原處,比起以前,只恐還要光澤堅固呢,尋常竹子挑這麼重的東西,不怕折了麼?”醜女笑道:“你的東西都是寶貝。照你這樣見一樣留一樣,到哪裏去都捨不得丟,總得帶着,知道的説你藏有珍奇,準備煉寶,不知道的還當你是搬嫁妝呢。”長女聞言,剛將秀眉一一豎,醜女已嚇得回身往外便跑,口裏央告道:“好姊姊,莫怪我。今天因我剛了困,一時喜極忘形,滿嘴胡話哩。叫紀弟莫來,我這就替你取那竹子去。”一路説,人已路向外。長女也未追趕。

待了一會,紀異忽覺長女容驟變,剛想張口問時,先是奴口中丁零了一聲,猛從自己手中掙,弩箭弦一般往外飛縱出去。接着便聽長女一聲呼叱,一道光華閃過,往外飛去。紀異料是又有變動,連忙拔出寶劍,追出去。到了危石之上,並不見二女和奴丁零的影子。這時天正是將明之際,遙望高空微雲淡抹,碧天澄淨,東方几顆疏星低懸若墜,晨光漸吐,愈顯清幽。只是四外靜蕩蕩的,悄沒一點聲響。因為澗谷深險,兩崖尖石犬牙相錯,高低覆,上面天光雖已透下,澗又有云氣瀰漫,從口奇石下望壑底,黑沉沉地不見一物。紀異心中納悶,正在上下左右張望,忽聽壑底隱隱傳上來呼喝之聲,入耳甚是深遠,好似二女口音。他耳目本比常人鋭得多,算計自己都聽不清晰,上下相隔至少也有數百丈左右。再加下面雲層甚厚,看不出落腳之所,不敢冒昧縱落。伏在石上,朝下面連喊幾聲,未見答應,索連二女呼聲也都寂然,只剩幽壑迴音,嗡嗡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