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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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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鹹清義憤填膺地説完,把桌子上的大茶缸端起來,咕咕咚咚地喝了幾口,重重地往桌上一放,看着呆若木雞的陳秋石説,你先回去吧,這幾天的課你不用上了,好好反省,想明白了再來找我。

陳秋石憋了一肚子氣,回到住地想了很長時間,也沒有想明白他到底犯了什麼錯誤。

搜腸刮肚一直苦惱到下半夜。

終於,到了後半夜,他有些明白了。隨營學校這種方式,是為了解決戰爭問題不得已而為之的權宜之計,有着現炒現賣的應急質。如果真的要培養適應正規戰爭的幹部,首先要提高幹部的文化素養,要讓他們有了開闊的眼界,然後才能談得上提高戰術水平。

想到這裏,陳秋石動起來了,起身披衣下牀,他要去向張部長建議,還是要先解決文化問題,對基層幹部進行文化補習,然後才上戰術課。張鹹清也是個文化人,他應該接受這個觀點。

陳秋石扣好衣服,還紮上了皮帶,興沖沖地出了門,可是還沒有走出房東的院子,就被哨兵攔住了。哨兵把槍一橫説,警衞連有規定,夜晚不許出門。

陳秋石頓時呆若木雞,他明白了,他被軟了。

三陳九川八歲啓蒙,被鄭秉傑收進學堂唸書。鄭秉傑沒有讓黃寒梅搞祭祖拜師那一套禮節,只對黃寒梅説,你用土布給孩子縫兩件像樣的衣裳,用竹子編個書簍就行了,書本費和學費就免了。

那年九川偷油條事發不久,黃寒梅就離開了豆腐坊,到邱記成衣鋪裏打雜。一年下來,竟攢了十幾塊洋錢,遠比在豆腐坊好得多。更可喜的是,邱裁縫店鋪後面有兩間草房,邱裁縫讓人修修補補,給黃寒梅孃兒倆棲身。黃寒梅於是有了獨門獨灶,自己起火吃飯。

學校離成衣鋪不遠,在街東頭的土地廟裏。有時候給人送衣路過,黃寒梅會在學校外面,聽裏面抑揚頓挫的讀書聲,彷彿看見陳九川在裏面搖頭晃腦。聽着聽着,就有兩行熱淚從腮幫臉上滾過。她想,磕磕絆絆熬到今天,總算有了安身之地,孩子能夠進學堂唸書,就算沒有辜負他爺爺的苦心。

九川雖然有些不安分,先生的話還是聽的,上學幾天,就認識很多字,成績不高不低。鄭秉傑説,這孩子有些野,愛惹事,尤其好打架,油條鋪和豆腐坊兩家的孩子,比他小的他欺負,比他大的他也敢打。也許,再大一點就好了。

黃寒梅心知肚明,孩子雖小,但是有血,還記着仇呢。

放學回來,娘在灶上淘米做飯,兒子在灶下添柴續火。娘説,娃啊,咱孃兒倆有了今天不容易,全靠好心人幫襯,你要記恩。

九川説,娘,我記住了,我聽鄭大先生的,長大了我要報答他們。

陳九川又説,娘,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我長大了,把那些欺負過咱家的人,全都打一頓!

娘嘆了一口氣説,這孩子,記仇記得這麼深!像誰呢?你爺爺走路都怕踩死螞蟻,你爹更是一個嘴硬腿軟的膿包,沒想到陳家出了一個猛張飛。

九川説,我不是猛張飛,我是常山趙子龍,我長大了,要騎馬槍打天下,把狗臣壞人趕盡殺絕!

黃寒梅點點頭説,做大事,要有大學問。趙子龍也是讀書人呢。

這話九川記住了,再往後,打架的次數就少了,學業上也用功多了,半年下來,居然背了不少唐詩宋詞,讓鄭秉傑暗暗稱奇。

九川進學堂的第三年,本人從北方打了過來,淮上州人心惶惶,鄭秉傑家裏派人來接鄭秉傑回城,説是要到安慶避避風頭。

鄭秉傑自然不會走。他給學生放了假,可是鄭大先生似乎更加忙碌了,學校裏的人比往還多,都是一些成年人。

不久,學校的門前就豎起了一塊大牌子,上面寫着“大別山抗動員會”這時候老百姓才知道,這個鄭大先生不是一般的人,他是個共產黨,這些年以教書為掩護,在霍州、蘇鎮、玫山、商城、楚城一帶聯絡了不少人,一旦風吹草動,就拉隊伍上山。他的學校裏也有很多人是共產黨,比如劉漢民和江碧雲。

對於鄭大先生的行為,東河口的老百姓議論紛紛。這地方窮是窮點,但是安逸,從來沒有受過兵荒馬亂之苦。這一下,鄭大先生要在這裏拉隊伍抗,倘若把本人惹惱了,嘩啦啦開過來,那不是自找的嗎?所以有人就鼓動老百姓到學校門口鬧事,跟鄭大先生吵架,説鄭大先生你抗俺們不反對,但是你不能在俺們這個地方抗。你一家老小都在城裏,拍拍股你就走了,俺們還得在這裏刨食活人啊!

鄭大先生親自出面解釋,説了一大通,皮之不存,將焉附,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等等,説得慷慨昂。

鬧事的人不買賬,領頭鬧事的人説,你講的道理俺們都懂,可是國家在哪裏呢?國家除了收税丁,從來就沒有給俺們老百姓什麼好處。本人是跟國家打,又不是跟俺們老百姓打。你要是把本人惹到東河口,俺們就先把你這個鳥動員會給燒了。

鄭秉傑氣得臉都青了,哆嗦着嘴説,真是愚昧透頂!國民素質如此低下,百姓覺悟如此自私,國家不幸也!

這裏抗羣眾基礎差,是顯而易見的事實。

沒過幾天,大別山抗動員會的牌子就從東河口學校大門前摘了下來,鄭秉傑的工作轉入到秘密狀態。上級給了他新的指示,儘管這裏羣眾基礎薄弱,但是地形極其隱蔽,是組織秘密武裝的最佳據地。

這一下,一介書生鄭秉傑肩上的擔子就更重了。他的手上只有幾個地下黨員,地下支部只好轉移到西華山去。

到了冬天,有消息傳來,軍已經拿下瀘州,先頭部隊已經近淠史河北岸了。但是東河口的老百姓並不慌張,仍然炸油條磨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