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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回到傅老爺子家,已是半夜。傅老爺子早已安息,我進到房中,老鼠卻還沒有睡,他穿了一身汗衫內褲,盤起腳,坐在我的牀上,他那隻百寶箱裏的那些寶貝通通倒了出來,擺得一牀。老鼠坐在他那些寶貨中央,東翻翻,西,清點贓物。

“幹伊娘!”老鼠自言自語咒罵道“一定是她偷的。”

“你在罵誰?”我問道。

“爛桃子,還有誰?”老鼠猛然抬起頭來,他的左眼一圈烏青腫得只剩下一條縫,右眼倒瞪得老大,而且目兇光。他那一臉敷了田七藥粉,斑斑斕斕,兩片嘴腫得翻了起來。

“到底怎麼搞的?你這個小賊頭,怎麼反倒失竊了?”

“阿青,我那管派克五一金管子的,你還記得麼?”

“是不是高雄那個飯店經理的?”

“不見了,不見了啊!”老鼠叫道,他的聲音充滿了痛楚。

“我當時不是叫你拿去當掉,我們去吃吳抄手,你不幹,現在還不是白丟了?”我在牀沿上坐了下來。

“我天天都要檢查一次的,今天早上我發覺我箱子的鎖給人撬開了。還有一隻‘寶華’、幾隻戒子,一條鏈子,也不見了。我急得發昏,別的還無所謂,我那管派克五一,我那管派克五一——”老鼠一面叫着,快要哭出來了。

“你怎麼知道是爛桃子偷的呢?”

“不是她,還有誰?”老鼠憤怒地喊道“烏鴉雖然兇,但是偷東西他是不幹的。我那間房裏,只有爛桃子常常去。我去問她,她惡人先告狀,噼噼啪啪打了我幾個耳光,跑到我房裏,舉起我那隻箱子,就要往窗外丟。我揍她、踢她,把箱子從她手裏搶了下來——”老鼠突然舉起他那隻燒起過煙泡的細瘦膀子,喊道:“哪個敢碰我的百寶箱,我就跟他拚命——”

“噓——”我趕快止住他“小聲點,老爺子睡覺了。”老鼠動得氣的,説道:“烏鴉以為我還怕他呢,不怕!老子什麼人都不怕了!”老鼠頭一歪,脖子一梗。

“他也跑來幫爛桃子,要奪走我的箱子呢!我咬他,咬掉了他一塊皮。他們兩個人打我、打我——”老鼠一隻手猛打自己的頭。

“他們打死我也奪不走我手裏抱着的箱子!”老鼠嘿嘿地笑了起來,還很得意的模樣。

“後來烏鴉拿我沒法子,只得把我趕了出來。”

“好了,這下子你也無家可歸了!”

“怕什麼?”老鼠突然變得非常無畏起來“難道還餓得死我不成?”

“師傅説,要你明天搬到安樂鄉去住,晚上在那裏,跟吳一塊兒守店。”老鼠沉了半晌,説道:“阿青,明天你去替我辦件事好麼?”

“什麼事?”

“你去五金店替我買一把鎖來,要把結實的。”

“你要來鎖你那隻百寶箱麼?人家要偷不會把你整隻箱子牽走?”

“所以説嘍,”老鼠抬起頭望着我,腫得醜怪的臉上一付乞憐的樣子“老哥,我要拜託你,我這隻寶貝箱子,就放在你這裏,請你替我保管,好麼?安樂鄉那裏人多手雜,帶過去,我是怎麼也不放心的!”

“那麼我的保管費呢?”我笑道。

“那還有什麼問題?”老鼠咧開他那兩片腫得翻了起來的嘴狡猾地説道“老哥,你要什麼,只管告訴我,天上的月亮我也替你去來。”

“算了吧,”我笑了起來“你再去偷雞摸狗讓警察捉去,就真要送到火燒島去了。”老鼠跳下牀來,把他撒在牀上的那些寶貨小心翼翼地一一放回到他那隻箱子裏,然後把箱子進牀底下去。他舒了一口氣,摸摸臉上的青腫,説道:“傅老爺子的藥酒很管用呢,已經不痛了。”16陰曆九月十八是傅老爺子的七十大壽,師傅把我們召集起來,商量如何替傅老爺子做壽。一個月下來,安樂鄉的生意,做得轟轟烈烈,頗有盈餘,師傅預備十八這天,關門休息,專門替傅老爺子慶生。但是師傅説,事前絕不能讓傅老爺子知道,因為他曉得傅老爺子從不做壽的,他知道了,一定不許。師傅説,自己人,不必擺場面,十八那天,我在安樂鄉做幾道菜,拿過去就行了。師傅倒是説動了聚寶盆的盧司務盧胖子,請他過來,親自下廚,做了幾道聚寶盆的招牌菜:一道雪花雞、一道荷葉紛蒸鴨、一道大烏參嵌。盧司務還特別做了一道應景菜八仙上壽,一共湊齊了十樣,最後連壽桃也一併蒸了兩籠。小玉繫上了圍布,搶着要做盧司務的二,他最近從烹飪學校學了幾樣菜,一直想找機會兩手。他央求盧司務把一道松鼠黃魚讓給他做。我們都圍在旁邊觀看,小玉去上了幾天課,居然沾了一身大司務的派頭,一忽兒要老鼠替他涮鍋,一忽兒要吳替他切薑絲,又要我遞油拿鹽,把我們三個人支使得團團轉,老鼠正要抗議,卻讓小玉喝止道:“這是廚房裏的規矩,我現在掌廚,你們幾個打雜,不用你們用誰?”小玉拿糖作醋折騰了一番,終於把條黃魚炸了出來,他揮着一柄鍋鏟喊道:“你們瞧,我這條黃魚象不象松鼠?還會站起來的呢!”我們把菜妥當,放進了抬盒裏。師傅又特地出去買了幾把銀絲面來當壽麪,並攜了半打花雕酒,六個人叫了兩部計程車,往傅老爺子家去拜壽。傅老爺子上半天還到中和鄉靈光育幼院去過,大概剛回來,一個人坐在客廳,閉着眼睛在養神,一顆蒼蒼白髮的頭垂得低低的。客廳裏靠牆的那張供案上,換了新鮮的白‮花菊‬,而且還添了一隻黑陶香爐,香爐裏燒了檀香,繚繞的香煙,正嫋嫋地升到牆上那兩張傅老爺子及傅衞兩父子着了軍裝的相片上去。我們一夥人湧進了客廳,把傅老爺子驚醒了,見到我們,一臉愕然,師傅趕忙上前向傅老爺子賠了罪,並把我們的來意,也委婉地説明了。

“老爺子,都是這羣孩子們的意思,”師傅回過身來,把我們幾個人連推帶拉,上去“他們知道今天是老爺子的好子,都嚷着要來跟老爺子拜壽,就是我想攔也攔不住的。”傅老爺子開始有點不悦,責怪師傅,後來看到我們幾個人手裏捧的捧抬盒,提的提酒,原始人阿雄仔端着兩盤高高堆起白白胖胖的壽桃,他那蒼斑重疊的臉上竟也綻開了一抹笑容,嘆道:“楊金海,你也太多事了。你是知道我從來不興這一套的,倒是難為了這幾個孩子。”

“我們沾老爺子的光,”小玉笑嘻嘻地説道“要不是老爺子的好子,今天師傅哪放我們的假?”

“好吧“傅老爺子笑道“這些子你們也辛苦了,今晚大家一塊兒吃頓飯,喝杯酒.輕鬆輕鬆。”師傅一聲令下,我們幾個人七手八腳便開始擺設起來。我到廚房裏,把豎着靠放在牆上的一張大圓桌面扛了出來,將桌子架好,擺上七付碗筷。小玉在廚房裏燒水煮麪,吳把酒也暖上了,大家忙了一陣子,差不多八點鐘才坐上桌子。傅老爺子先在首位坐下來,師傅坐了對面,吳和小玉坐在傅老爺子左右手,阿雄仔跟我坐在師傅兩側,老鼠夾在我跟吳中間,他臉上的青腫消下去了,可是瘀血還沒有散盡,烏黑的東一塊西一塊,好象貼了一臉膏藥似的。小玉起身把壺,先將酒替傅老爺子斟上,又過來一一將我們面前的酒杯斟滿。師傅領頭,我們都立了起來,向傅老爺子上壽敬酒。

“老爺子——”師傅的雙手擎着酒杯,正要發話,卻讓傅老爺子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