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生天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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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祖篇我叫阿祖，天蠍座。

從瞭解星座那天開始我就遺憾自己為什麼不是雙子座。那些遺憾來自阿卡，我雙生的弟弟，醫生説阿卡有輕微的自閉症。那個不愛説話的阿卡，他的眼神一直是空的，我想幫他卻怎麼也走不進他的世界，我沒辦法和他溝通，即使我是他雙生的哥哥。大部分的時間我只能遠遠地看着他孤僻的樣子，暗自淚。要是雙子座的話，我想就能心靈相通了吧？可是我們是兩隻格迥異的蠍子，只可以安靜的對望，不能靠近。

阿卡初中畢業後就不再讀書了。高中開學的前一天，不死心的媽着淚問我，阿祖，你還是沒能勸服你弟繼續讀書嗎？你可是他雙生的哥哥呀，你要是不能勸説他的話別人就更無能為力了。我不説話，沉重的搖着頭。阿卡，我親愛的弟弟，他還是個少年，不愛説話，喜歡喝酒和煙，他從不落淚，但我知道他一定有着很多很多的悲傷，沒有人能懂那些悲傷，包括我。所以每次看他空卻倔強的眼神我的心便會一下一下地疼着。阿卡，我只是想靠近你，我是你的哥哥，會幫你扛起那些悲傷的。我永遠不會傷害你，可是，為什麼卻總也不能走進你的世界呢？

那天晚上我和阿卡一直在喝酒，兩個人都不説話。阿卡手上的煙燻得我眼睛濕潤，我拼命忍住那些淚的衝動。我從不在阿卡面前淚，因為我是哥哥，我想勇敢的撐起他的天空。

高一那年我喜歡上班上的一個女生，開始把每天的歡樂講給阿卡聽，阿卡偶爾會個微笑給我我便覺得滿足。那年阿卡一個人在家，我知道他沒了很多的書，都是卡夫卡的。後來我從圖書館借了《變形記》，看過後我知道卡夫卡的文字會叫人不快樂，所以每天講很多的話給阿卡。我不希望他心裏的陰影加重，即使他一直是個心裏有陰影的孩子。我把那些歡樂講給他，希望他能分享。阿卡回應我的每句話，但從不講出自己的想法。

週末的時候我和阿卡會去保百打電動——拳皇九七。我們都擅長用霸神和克拉克。所以到最後的一局，我的羅伯特他的火舞的對決總會招來好多人圍觀。只有那一刻阿卡才是被喧囂包圍着，表情也不再落寞。每次我和阿卡都是勝負各半。我一直沒告訴他，其實我每次都在讓着他，他的火舞還遠不是我羅伯特的對手。我不贏他也不輸，那樣倔強的阿卡就會一直和我打電動了。阿卡哥喜歡你在人羣的包圍下專注和我較量的樣子，不喜歡你一個人時落寞的表情。阿卡你一直是活在哥心上的。

高二的時候功課一下子緊張了起來，除了讀書我還有顧忌到年少的愛情。那個女孩子喜歡笑着走在我身旁拉我逛街或是看電影。和阿卡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少，但我知道他已經不再看卡夫卡了。那年，阿卡的頭髮野草一樣生長，已經很長了。我們一起出門再也不會有人把我們給錯了，因為阿卡總是長髮垂下掩住眼睛的樣子。那些都是我很小的時候想長成的樣子，可是，我終究沒能長出長長的頭髮。媽會看着我每月剪一次頭髮。她對阿卡的期望已經慢慢轉註到了我身上，我是個很乖的孩子，因為不想叫任何人擔心。

晚上下自習回家已經很晚了，阿卡在屋裏放嘈雜的音樂，那些聲嘶力竭的呼喊我從未聽過，卻並不排斥。每次我洗完澡阿卡就會關掉音樂回他牀上，我懷疑他是不是每天在用自己的方式等我。想叫住他給他講我的歡樂，卻突然發現那些歡樂已經好久沒有出現過了。

媽説要給阿卡找工作，她怕他一個人在家會孤獨。我看着阿卡，十六歲的少年，身體單薄，表情陰鬱。我説再等等吧，阿卡還沒長大。説這話的時候我看見阿卡衝我笑了一下，很燦爛的樣子。

時間就這麼拖着，我還是進了高三，子更加忙碌。阿卡也是，他在家的時間開始越來越少，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在忙些什麼。媽和爸商量了一夜告訴我要帶阿卡去看心理醫生，我心一下字慌了。那個獨自驕傲着的阿卡會坦然面對自己的殘缺嗎？我拼命的阻止，我説我是阿卡的雙生哥哥，我知道他不願意去看醫生的，他還是個孩子，只是不愛説話罷了。

我説話的語氣是那麼的惶恐，我是那麼的害怕那個純真如水的少年受到傷害，我書不要給阿卡任何壓力，我會照顧他的，永遠。

那天的爭吵以我的勝利結束了。我出門找阿卡，我想起已經很久沒和他一起打電動了，我想找他去保百玩格鬥，我的羅伯特，他的火舞。

在門口陰暗的衚衕裏，我看見阿卡和個陌生的女孩擁抱、接吻，動作輕柔而温暖。那個女孩有着柔軟的頭髮，穿着漂亮的裙子，像極了格鬥中阿卡一貫愛用的布織火舞。

我慢慢退回屋，在cd機旁我看到阿卡每晚都大聲放的cd，封面上的男人有落寞而憤怒的臉，和阿卡很像。我看見那首歌的名字《噢，乖》。然後聽見阿卡開門的聲音，仔細看他的表情，依舊不快樂，絲毫沒有戀愛中的欣喜。

一星期後我失戀。那女孩説在高考的壓力下，愛情是那麼蒼白和無力。末了，她竟對我説，阿祖你對你弟比對我還好，這叫我覺得不安全。晚上沒去上自習，叫阿卡一起喝酒，喝多了就吐，吐完了就哭。阿卡安靜的着煙，不説話，眼神裏滿滿的都是心疼和不捨。

我説，阿卡你快些長大吧，我一個人揹負着兩個人的期望，很累的。

那天晚上我喝醉了，什麼都不記得。聽媽説我們回家的時候天都快亮了。媽給了阿卡一耳光，怪他和我一起喝酒喝了一個晚上影響我第二天上課。

我跑到阿卡的房間，他在聽歌，我抱着他説對不起對不起…

阿卡在我耳邊説，哥，你要堅強。那是第一次他管我叫哥。

阿卡主動提出讓媽給他找工作，他説他不願意再被家裏養活了。於是後來的子裏他的生活就變的有規律起來。那個像火舞的女孩子我再也沒有見過，我始終不知道十七歲的阿卡遭遇了什麼，正如我不知道他一直在想什麼。

高考的來臨擋也擋不住，‮試考‬那天阿卡請假在學校門口看我‮試考‬。他拍着我的肩膀説，哥，你要努力。媽説阿卡開始懂事了，於是她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多。

報志願那天媽叫我全部填北京，理由是離家近。我猶豫着，阿卡在他噴出的煙霧中説，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吧，家裏有我。我想我還是不能習慣阿卡煙的，因為我告訴他我被嗆的差點又一次淚。

收到錄取通知書那天媽做了很豐盛的午餐，爸也破記錄的請假了。阿卡看着我説，西安是個很適合你的城市，末了他揮着手説，我會去看你的。很大人的樣子。

阿卡，我一直放心不下的雙生弟弟，一隻格陰暗的蠍子，他不愛説話，一直像個孩子。可我知道他在努力長大，只是為了分擔我的壓力。

阿卡，哥就要一個人去遠方了，請你也記得，你永遠是活在哥心上的。

阿卡篇我叫阿卡，天蠍座。一個從出生開始心裏就有陰影的孩子。

書上説天蠍座的人有一定程度的自戀，所以我很滿意自己的生活狀態並引以為傲。我不愛説話，不是因為醫生説的什麼自閉症。我只是怕把自己的悲傷傳染給別人。我不是個快樂的人，卻希望別人快樂。尤其是阿祖，那個曾有很長的一段時間痛恨自己不是雙子座的男生。他是我的雙生哥哥。我知道他一直在試圖走近我。很多的時候我能看見他偷偷的淚，我想告訴他不要再恨自己的無能為力了，有他這樣的哥哥我已經很滿足，即使我們是兩隻格迥異的蠍子。

初中畢業後我就決定不讀書了。我知道爸媽一定回叫阿祖來勸我，我還知道他一定會無功而返，因為我一直是個固執的叫人傷心的孩子。我不讀書只是因為教室明亮乾淨的生活叫我不安。我不想費時間，我要尋找可以叫自己快樂的東西。

高中開學前的那個夜晚阿祖陪我喝酒，我不説話，只是煙。我知道爸媽討厭我煙老練的樣子，我能看到他們失望的眼神，聽到他們在我背後無可奈何的嘆息。我覺得內疚，我也想做一個讓他們歡樂和驕傲的孩子，像阿祖一樣，可我怎麼努力也做不到。我的眼神越來越空，我想我就快要失了。

阿祖説，阿卡，你手上的煙燻的我想淚。我知道他在説謊，那個笨哥哥已經替我扛起了全家人的期望，他想幫我卻不知道怎麼走近。我不説話，熄掉煙。我知道阿祖一定會忍住淚水的，他總是在我面前裝出大人的樣子，可我知道呀依舊是個孩子。

我買了好多卡夫卡的書，那些子卡夫卡叫我覺得平衡。我還知道阿祖借了《變形記》用了一個星期的時間才看完。他什麼時候都不曾放棄要走進我的世界，那樣固執的阿祖叫我覺得安心。

他天天講很多快樂的事情給我聽，從那些每天整理出來的字句中我知道他高中生活的全部，那是我永遠觸及不到的世界，但我不後悔。阿祖戀愛了，他每次講到同班的那個女孩時語氣裏都會透漏出掩飾不住的歡樂。我靜靜的聽着，偶爾會給他個燦爛的笑容，我想暗示他我喜歡這樣的生活，他的歡樂，他的愛情，這些我都喜歡他用長長的不停歇的語調講給我聽。

每個週末都和阿祖去保百打電動——拳皇九七。每次我們兩個人的對決都會照來很多的人圍觀。我們都用克拉克和霸神，這叫我想起天蠍座的我們本質上是相通的。第三個人他用羅伯特我用火舞，就像他的歡樂我的悲傷。每次格鬥都叫我想起兩個人的人生，如此相似卻又如此不同。

我倆的勝率幾乎相同。那個笨阿祖一定不知道我在讓他。我喜歡和他一起玩電動，身邊那麼多的人圍繞，那一刻我才知道，原來擁擠有時候是那麼的幸福。阿祖一定很滿意我那時的神情吧，因為我能看見他眼神裏的滿足，大部分的時候，那雙眼睛裏裝滿了對我的心疼。

一年很快就過去了，我的頭髮開始瘋長，長的可以垂下來遮住我純黑的眸子。媽不再我每個月剪頭髮，或許她已經放棄我了。我終於長成了自己小時候想象的樣子，可卻依舊不快樂。我不再看卡夫卡，開始喜歡竇唯，每天都大聲的放《噢，乖》在乾淨的喧囂聲中等阿祖下自習。

媽説要給我找工作被阿祖給阻止了。只有他不以為我心理有病，我知道他只是把我當個還沒長大的孩子。我對阿祖小來表示我對他的，但我始終還是沒問他怎麼不再帶我去打電動了，怎麼不再將那些歡樂的心情給我聽了。那年阿祖長大的很快，和我頭髮生長的速度一樣，可是他的歡樂卻越來越少了。

我決定觸碰一下愛情，曾經叫阿祖那麼快樂的愛情。於是我喜歡上了一個在保百打電動時認識的女孩子，她的頭髮，她的眉眼，像極了格鬥裏的火舞——我最善於縱的女子。

阿祖讀高三的時候我加入了本地一個不入的樂隊，每天都忙着在酒吧見跑場。我沒告訴阿祖我在做什麼，只是在家的時間開是慢慢減少。手指因為彈吉他已經磨出了厚厚的繭，但這樣的生活叫我覺得安寧。

那個像火舞的女孩子終於和我説分手了，她説她愛我，可她怎麼努力也走不進我的心，她説她的愛情和我所鍾愛的搖滾樂一樣瘋狂，可是在我驕傲的沉默面前她覺得自卑。在離我家很近的衚衕裏，她和我擁抱、接吻，然後分別。我一個人在那裏站了很久。我短暫倉促的愛情像是開在天空裏的煙火，一閃即逝。我了很多的淚然後回屋。我不快樂，我想告訴阿祖我失戀了，可什麼也沒能説出來。

一星期後阿祖也失戀了，晚上他沒去上自習，拉我去喝酒。

阿祖還是不習慣悲傷，所以他受傷遠比我重。我想安他卻不知道該怎麼做，我想我還是沒學會怎麼表達。我着煙看阿祖哭泣的樣子，心一下一下的疼着。他説阿卡你快些長大吧，我好累。我眼淚一下字就了出來。我最親愛的哥哥，他替我擔負了太多的期待，他想叫我像孩子一樣無拘無束的生活，可他忘記了他自己也還是個孩子。

扶阿祖回家的時候天都快亮了。媽在客廳等了整整一個晚上。我知道她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阿祖的身上，所以給了我一耳光，我不恨她，因為我覺得是應得的，作為我把所有成長的責任推給阿祖的懲罰。

我回自己的房間聽歌，天完全兩的時候阿祖跑來抱着我一直重複説對不起，我知道他是不想我受到傷害。第一次我管他叫哥，我在他耳邊説，哥，你要堅強。

我讓爸媽給我找了份正當的工作。那些壓在阿祖身上的壓力，我想和他一起扛。

高考那天我請假去看阿祖‮試考‬，我拍着他的肩膀説，哥，你要努力。我知道他一定不會叫我失望的，因為他一直是我的驕傲。

填志願那天阿祖一直在猶豫，我知道他一直想去西安，他的猶豫是因為放心不下我，我是永遠叫他擔心的弟，可他忘記了，他已經一個人支撐的太久，現在，那些沉重的希望該換我揹負了。即使我依舊不愛説話，可我已經長大了。

阿祖拿通知書的那天我對他説我會去西安看你的。那一刻阿祖的笑容叫老媽忙碌了一個上午燒的菜都變的沒味道了。那個笑容，我想我會很長久的記着。

哥，你不用在遺憾自己不是雙子座了，因為，我已經開始慢慢從自己的世界走出來，你走不進我的世界，可是，我是能靠近你的。

哥，我們終究要各自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