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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冰凍時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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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算命的!”符東江在他胳膊上狠敲一記“你那眼神兒太差了,那是姚建山巴巴地物了來,給財神爺解解讒的,虧你連這都看不出來!”

“哦,還有這層淵源?我真是有眼無珠。”符遠志慨嘆一聲。

“人家才見了第一面,要是你若惱了姑娘,攪黃了好事兒,將來你可再別想見着財神爺!”符東江斜睨了他一眼,重重地警告。

想一想,符遠志不住一陣苦笑。

寒假前夕,省教委舉辦了一次高等教育論壇,特邀國內外知名的教育專家前來舉辦講座。論壇地點就選在一處新開發的温泉賓館。

離溪大學的校級領導參加了論壇,石坤被單獨排在特邀代表之列。會期持續三天,沈德庭參加了開幕式,聆聽了大會發言,下午就帶司機回了學校,留下諸葛和石坤接着參會。

當晚喬冬蕊坐了沈德庭的車過來,説是沈書記認為機會難得,派她也來聽一聽高層次的學術報告,學一學人家的先進經驗。

喬冬蕊跟省教委的工作人員很,長袖善舞地周旋其間,寒暄問好,朗地笑着,幽默地敍着舊。而前來做報告的專家有不少是與石坤神已久的,此番相見,不免兩廂驚喜,握手言笑。喬冬蕊和石坤在不同的圈子裏神采飛揚、風光十足,彼此的目光偶爾撞着了,喬冬蕊立即轉開視線。石坤就有片刻的失神。喬冬蕊已經不是那個沉靜害羞的少女了,她陌生得讓他充滿挫敗。在他心裏,她一直是曲高和寡的、清心寡慾的。他發現他對女人缺乏基本瞭解。

第二天的專題報告,三個人一律聽得很認真,喬冬蕊做了厚厚一疊筆記。到了下午,諸葛踱出會場接了個電話,回來臉就不大對,好容易捱到散會,面有戚地向石坤解釋,説是孃舅病重,需立馬趕回老家。石坤見他如此重情意,不免撫幾句,又陪他去向教委的領導請假,目送他上車離去。

於是只剩了石坤、喬冬蕊。晚餐前石坤的司機小古建議去泡泡温泉。看着小古躍躍試的樣子,石坤不忍掃興,三個人便各自喝一盒鮮牛充飢,步行到温泉區。

小古換了泳褲,惹得石坤和喬冬蕊一齊發笑。小古不到三十歲,提前發福,上半身盡是累累贅贅的肥,又白又,像一頭剛落地的小豬崽,兩條腿卻細長細長,肌緊密,與上身全不搭調。尤其部贅過多,乍眼一看,宛如豐滿的女人。

“小古,你這‮腿雙‬,可沒跟上發展速度啊。”石坤跟他開玩笑。

“可能是我熱愛長跑,都往上邊竄了。”小古尷尬地抓耳撓腮。

“你這肚子不是啤酒肚吧?”喬冬蕊突然問。

“我不愛喝啤酒的。”小古老實回答。

“有點兒像喝可樂喝出來的。”喬冬蕊道。

“喬主任怎麼知道?我兩個表弟特愛喝,帶壞了我,一到夏天,一天五罐的量!”

“難怪,我就説怎麼是四四方方的?形狀不對呢!”喬冬蕊一本正經地説。石坤和小古譁然大笑。小古邊笑邊説,喬主任您就會嘲笑我。

石坤在國外堅持健身,表面是斯文書生的形象,其實瘦削黝黑,手臂突起的肌特別結實,水珠沾上去,站不住,呼嚕就滾了下去。小古嘖嘖稱讚,説石校長您可以去競選健美冠軍了。

喬冬蕊沒有穿温泉服務點提供的泳衣,她自己帶着一件,紅的,很別緻。肩帶上站了兩隻栩栩如生的蝴蝶,隨着她的行止一起一伏,展翅飛。

喬冬蕊是女同志,石坤和小古不好隨意評論,他們就先選了温度較低的池子,慢慢沉下身去。石坤不經意地看了看喬冬蕊,而今她很豐潤,簡直像當年的徐漢誼,冶豔、、蠱惑。在石坤的想象裏,一個四十歲的女人不該有這樣的身材。當然他的經驗十分可憐,他知道的不過是漢誼的四十歲,理直氣壯地胖起來,部和部膨脹得嚇人,像充氣的塑膠皮球。

浸在水中,石坤慨得很。儘管曾經是那樣相愛,但他對於喬冬蕊的身體卻是完全生疏的,印象裏僅僅是瘦。看電影時,她累了,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後來,在最後那一年的冬天,她允許他抱她,寬鬆的防寒服牽牽絆絆的,分不出哪兒是衣服,哪兒是她。

如今她已不是他懷中纖細顫抖的女孩子了,她成了另外一個人,一個石坤所不認識的人。換言之,她在寂夜裏經歷了完整的綻放過程,盛開得讓石坤無比驚豔。

喬冬蕊和漢誼是截然兩樣的,漢誼的動的,濃郁的,放的,隨處可見的,就連她的聲音和氣息都會讓人想入非非。而喬冬蕊是菊一樣的女人,靜止,清香,甚至帶點羞怯。外國男人喜歡的是漢誼,熱辣辣的漢誼,毒辣辣的漢誼。然而石坤,他的稟是純東方的。

“好暈!”小古受不了蒸騰的熱氣,起身坐在池邊歇息。

石坤和喬冬蕊逐次換到更熱的池子裏,兩人捱得很近。喬冬蕊閉上眼睛,很享受的樣子。石坤仰面看着周遭的山谷,這座温泉建在峽谷中央,四周黑漆漆的都是山光樹影,遮蔭避。他們各懷心事,都沒有説話。

泡過温泉已是晚上八點多鐘,賓館的飯早開過了。在小古的帶領下,他們開車去了一間特菜館。小古做主,一口氣點了魚頭湯、涼拌蒿菜、百合南瓜、雪菜炒菱角、油爆河蝦、農家鹹蹄髈、筍乾老鴨煲,又叫了一斤價格不菲的虎骨泡酒。

菜的品種難得一見,大家又是飢腸轆轆的,因此吃得很香。酒合了石坤的胃口,他喝得稍多一點,喬冬蕊作陪,小古駕車不喝。喬冬蕊的酒量令石坤吃驚,他先是頻頻與她碰杯,漸漸地自己卻招架不住,目赤耳酣。看看喬冬蕊,笑的,面不改

“喬主任好酒量。”石坤慨嘆。

“石校長,您不知道,喬主任有個綽號叫不倒翁。”小古笑道。

“這麼厲害?”

“小古這孩子,盡會胡説!”喬冬蕊用筷子打了小古兩記。

“是是是,我認錯,我賠罪,喬姐姐,喬——阿姨,求您高抬貴手,饒小的不死!”小古拖長嗓子,抱拳作揖。

一餐飯下來,小古詢問領導還有什麼安排,石坤説天晚了,早些休息吧。於是開了車回賓館。石坤多喝了兩盅,頭有些沉,步子也有些凌亂,小古扶住他,喬冬蕊搶先按了電梯門,跟小古送石坤回房間。

小古住石坤斜對門,雙人標準間。石坤的待遇略高,也是雙人間,但另帶了一個小小的會客廳。石坤拉了諸葛同住,諸葛走了以後,石坤就是一個人了。喬冬蕊來得遲,被安排在另一層樓。

喝了喬冬蕊泡的一壺釅茶,石坤覺好受多了。小古兀自開了電視機,聚會神看一檔時事攔目,看到中間突然伸個懶,説聲困了,抬腳便走。

屋子裏留了石坤和喬冬蕊,兩個人都有點僵。喬冬蕊起身拉開厚厚的窗幔,窗前正對着一盞老式路燈,燈光裏看得見紛飛的細雪,白微小的,像一羣蕪亂的蛾子。

“下雪了。”喬冬蕊凝神道。石坤看看窗外,不語。

“天氣預報説,今年是暖冬,但也冷得夠嗆。離溪的氣候你還習慣吧?”喬冬蕊好不容易找出一句廢話,打破僵局。

“你忘了,讀大學時,我在離溪住了整整四年。”石坤温言道。

喬冬蕊一怔,抬眼看他。他微醉的眼神中,分明盪漾着回憶的光芒。

“那時是多麼年輕――你倒是沒有太多改變,”石坤輕聲問“我變了嗎?”後面這一句,如重拳出擊,把喬冬蕊的心一下子推進無邊無際的泥潭,軟得沒有氣力跳動。

“你變了,”她深一口氣,微微一笑“不像以前那麼瘦那麼羸弱了。”

“是啊,當時我胃不好,一頓飯吃不了二兩米飯,物理系那個高考狀元,背地裏給我取了個別號,叫小娘子――”石坤笑着説“我們唸書時,離溪大學的牌子還是很有些分量的,一連好幾年,全省的高考狀元都報考離大。”

“離大的敗落,也不過是最近七、八年間的事。”

“坦白説,究竟是什麼原因造成的?”石坤追問下去。

“因素很多,政策上的,管理上的,客觀的,人為的,都起了一定的作用。”喬冬蕊泛泛地説。

“不要敷衍我,”石坤緊盯着她“告訴我,你認為什麼才是最重要最本質的?”這一回,喬冬蕊沒有避開他的目光。他們對視着,僵持着,沉默着。終於,喬冬蕊開口了,她用近乎低不可聞的嗓音輕輕説:“我建議你留心――諸葛弈雄。”在接下來的會議程裏,喬冬蕊儘量躲避着石坤。那一場過於直接的談話使她覺到輕微的懊悔,其實她並不打算對石坤講得太多。能否成為具有劃時代意義的一任校長,那是石坤的能力問題、造化問題,與她喬冬蕊無關,無須她推波助瀾。從一開始,她就試圖將他們之間的關係完美地平衡在某個支點,不苟言笑的上級,不卑不亢的屬下。就是這樣。

她愛過他,也怨過他,恨過他,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裏被這些念頭所折磨,以致於頹喪低落,在婚事上一拖再拖。理論上,是她先放手,因為她不給他任何修補錯誤的回頭之機。事實上,卻是他背信棄義,糟蹋了他們之間的情。

如果她提前知道就任行政辦公室主任以後,接的第一位校長便是他,那麼打死她,她都不會接手這差使。不管諸葛對何仲舒允諾了什麼,不管何仲舒是真要上吊還是威脅她,她都不會讓步。她從來就不是一個在政治上有所謀求的女人,她絕不會愚蠢地將自己到前狼後虎的絕境。

但這一切都來不及了,她能做的,只是儘量不讓過往的那一段影響到他們目前相處的方式,至少她不願意成為石坤順利深入事件核心的一條隱蔽的繩索。

會議的最後一天下午,石坤應邀做了大會發言。他在發言裏引用了前沿的高等教育研究成果,佐以自己的觀點,較為系統地闡釋了自己對國內高校定位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