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説 阅读记录

第八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讓回到了自己的住宅後,立刻就倒到了一張沙發榻上。那些使他哥哥痛心疾首、像條道攆的畜牲逃之夭夭的事,對他這種慢子人卻產生了不同方式的作用力,使得他腳手無力。他覺得自己軟得動也動不了,身心瘁,全身像是散了架,連牀也上不去。他不像皮埃爾,他的暗中信護人們自尊心的母子愛的純潔一點兒也沒有受到打擊,但是命運的一擊把他打垮了,而且威脅到了他最寶貴的利益。

當他的神終於平靜下來後,他的思路也像盆被攪混了的水一樣得到了澄清,他開始面對適才媽媽給他揭明瞭的局勢進行思考。要是他是以完全不同的方式瞭解到他出生的秘密的話,他肯定會覺得可恥並且深深傷心。可是經過和哥哥的那場爭吵、那場劇烈的指控,和他母親的懺悔造成的神經震盪及心靈創傷之後,他憤慨不起來,處於無法抗禦的同情心理,他受到的情衝擊強烈得足以排除所有的偏見和所有的自然道德的神聖。而且他不是個堅持己見的人。他不想和任何人爭吵,更不願和自己爭吵;順着他的本能傾向和內心對安寧生活的愛好,他原會安心於舒適平靜的子;可是這件即將在他周圍發生、而且是迫在眉睫的動盪叫他不得安心。他認識到這是迴避不了的,他決定要使出超人的力和活動去擺它們。必須立刻、就在明天把困難解決,因為他常遇到這些必須立時解答的急迫需要,而這類困難能調動那些不具備長期意志力的弱者的全部力量。加之他那作為一個律師的頭腦,習慣於分辨研究家庭糾葛中的複雜局勢和問題的內在順序,他立刻就發現了哥哥心理狀態的一切直接後果。不論他意願如何,他幾乎只能採用專業方式去處理隨後的問題,就像他在為經歷了一場道義風波之後的顧客、調整未來的關係那樣。顯然,要他繼續和皮埃爾共處下去,已不可能,他雖然可以留在自己家裏、輕而易舉地避開他,可是還得設法不讓他們的母親繼續和她的大兒子住在一幢房子裏。

他在墊子上不動,默默想了很久,想出了些方案,又放棄了它們,沒有找到一個使他中意的。

可是他忽然想起;一個正派人該不該保留現在他接受了的這份財產?

開始他回答自己説“不該”並且決定要把它散給窮人。這事不容易,可是應該。他得把他的傢俱賣了,和另外的人一樣工作,得和所有的人一樣從頭幹起。這個富有男子漢氣概的痛苦決定起了他的勇氣,他站起來將前額貼着玻璃。他窮過,又會成為窮人。但不管怎樣,他不會為此送命,他眼睛瞅着馬路那邊對着他的煤氣路燈。當看到一個晚歸的女人走過那條人行道時,他一下子想起了羅米伊太太。於是,由一個冷酷的現實派生的深重情衝動,使他受到當一擊。瞬時之間,他那種決定會引起的種種絕望後果都湧上他的心頭。他得放棄娶這個子,放棄幸福,放棄一切。他現在已經和她面對面約定了,他能這樣行動嗎?她是在知道他富有的情況下同意的。窮了,她也許仍接受;可是他有權力要求她嗎?有權力強求她作這種犧牲嗎?是不是,先將這筆錢作為一種委託保存下來,以後再歸還給窮困人家更好些?

在他戴着正派面具的利己主義靈魂裏,喬裝打扮了的利害互相沖突。先是疑慮重重讓位於巧妙的推理,而後推理又重新登台,接着它再度重新消失。

他站起身來踱步,想找一個無可爭辯的理由,一個足以克服他天中的正直,足以制止他猶豫不定的有力説法,他已經對自己提出了幾十次這個問題“既然我是這個人的兒子,我已經知道了,而且承認了,難道我接受他的遺產不是必然的嗎?”可是這個論點堵不住他良心深處默默的抗議。

突然他想起了:“既然我不是我原來認作父親的兒子,我就不能接受他的任何東西,不管在他活着的時候還是在他死後。這是既不高尚的也是不平等的。這是掠奪我的哥哥。”這個新的觀點使他舒展了些,心裏平靜了些,他又朝窗口走過去。

“是的,”他自忖説“既然我不是他的父親的孩子我就應當放棄在家裏的繼承權,把整個兒都讓給皮埃爾這才是公平。既然如此,難道我保存了我父親給我的錢不是很公道嗎?”意識到他不該從羅朗先生的財產裏得到利益,他就決定整個兒放棄那份,並且心安理得地保留馬雷夏爾的財產,因為要是兩面都拒絕,自己就會變成一貧如洗。

這件難定的事一旦安排好了,他就回到了皮埃爾在這個家裏的問題上,怎樣讓他分出去呢?他怎樣也找不到一個可行的解決方法,可是,突然一艘進港輪船的汽笛聲彷彿在回答他,同時給了他一個啓示。

他於是和衣躺到牀上,一直想到天明。

將近九點鐘時他出了門,想落實他的計劃是否可行。接着,在作了幾處奔走拜訪之後,他回到了雙親家裏。他的母親關着卧室的門,在裏面等他。

“要是你不來,”她説“我決不敢下去。”馬上就聽到羅朗老爹在樓梯間裏嚷嚷:“媽的,今天難道不吃飯了!”沒有人回答,於是他吼道:“約瑟芬,老天爺!您在幹麼啦?”從地下室的深處傳出女傭的聲音説:“在這兒,先生,什麼事?”

“太太在哪裏?”

“太太和讓先生在樓上!”於是他仰起頭來,朝樓上大聲喊道:“魯易絲?”羅朗太太開了一點兒門回答説:“什麼事,夥計?”

“不打算吃飯了?媽的!”

“來啦,夥計,我們來啦。”她接着下樓來,讓跟着。

看到那個年輕人,羅朗又叫起來:“嗨,你在這兒,你!你已經在你房子裏呆膩了。”

“不是,爸爸,是我今天早晨剛來和媽媽説過話。”讓張開了手朝前走過去,當他覺到被老人緊緊握住了的手指上的父愛時,一陣沒有預料到的奇異的情緒使他的心都緊了,這是生離死別,永無再見之望的離愁。

羅朗太太問道:“皮埃爾沒有來?”她的丈夫聳聳肩膀説:“沒有。算了,他總是晚到。我們吃罷,不等他了。”她轉過頭對讓説:“你該去找找他,孩子;大家不等他時,他會難過的。”

“好的,媽媽,我去。”他懷着一個懦者臨陣時的焦躁決心上了樓梯。

當他敲門的時候,皮埃爾回答説:“進來。”他進去了。

另外那位正趴着身子在寫什麼。

安。”讓説。

皮埃爾站了起來。

於是他們相互伸出了手,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似的。

“你不下去吃早飯?”

“這…這是因為…我有很多事要做。”做哥哥的嗓子有點兒打顫,而他的焦急眼光在問弟弟打算怎麼辦。

“大家在等你。”

“啊!我們的媽…媽是在下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