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九章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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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聽得陶鈞這句話,安永心下一驚,慌忙別開視線望向堂外,思緒亂作一團——原來崔永安之前參與過新豐城的保衞戰,並且讓敵軍折損數千,才會招致後來的慘禍?
難怪自己醒來後,會被尉遲奕洛瑰這般對待,再加上那個司馬澈…這三人之間到底得有多深的羈絆,為什麼老天還要將他莫名其妙地扯進來?!安永只覺得太陽上一陣痛,忍不住就伸手了幾,低低□了一聲。
坐在一旁的陶鈞見安永臉蒼白,以為是自己觸到了他的傷心事,嚇得慌忙道歉:“唉,我又口無遮攔了,怪我怪我。”安永連忙搖搖頭,這時醪糟微薄的酒力恰好發作,令他懨懨抬起的雙眼泛起一層光彩;秋雨的濕氣浸入簾中,撲在他濕潤的臉上,好像白玉被洇上一層冰涼的水沁。陶鈞見了心中一撞,暗道崔三果然不愧風之名,一點都不像水戰時那個弱不風又倔強的傢伙了。
有一些人,大概真的只適合被放在安逸處靜靜欣賞吧?
陶鈞不想起自己那風俊雅卻已被廢黜的官家,還有朝中傳的官家與永安公子之間那些個風花雪月的曖昧往事,口中下嚥的唾就不自覺岔入氣管,嗆得他猛咳了兩聲。
這時冬奴在堂中恰好也煮好了茶,適時送一碗到陶鈞手邊,體貼道:“陶水部,您的茶。”陶鈞連忙接過茶碗,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才又對安永開口:“崔三,千金堨被柔然軍掘毀後,大渠也被沖毀了好幾處,缺口至今仍沒完全堵上,水部正領着人搶修呢。這幾天一直下雨,渠上也沒停工,等你傷勢好些,記得來看看。”安永衝陶鈞點點頭,望着堂外潺潺的秋雨出了一會兒神,陶鈞似乎也被周遭安謐的氛圍染,陪在安永身邊好一會兒沒有説話。煞風景的人偏偏在此刻來到,當宮中使者的黃衣閃進內庭時,安永分明聽見陶鈞咬牙低咒了一聲:“這幫狗奴。”安永瞄了瞄陶鈞鐵青的臉,再轉頭望着黃衣宦官得意洋洋地自廊下走來,心中也頗有些啼笑皆非的慨——所謂商女不知亡國恨,指的大概就是這一類人吧?
“永安公子,下走奉官家旨意前來,請您即刻入宮覲見。”那宦官在堂下與安永見過禮,瞥了眼堂中的陶水部,也不登堂,擺出一副不耐煩的姿態來。
安永慌忙趕在陶鈞怒火發作前與他行禮道別,陶鈞只好衝他幹瞪着眼,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罷了,我到渠上去。”安永點點頭,目送陶鈞離開後,才在冬奴的打點下整理好衣冠儀容,隨着宦官進宮。如今他身上穿着縞素的喪服,不用再往身上纏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竟令他的步伐顯得意外的輕鬆。
當尉遲奕洛瑰懶洋洋癱坐在龍榻上宣安永進殿的時候,見到的就是他這副輕鬆自在的模樣。尉遲奕洛瑰頓時沒好氣,在他行禮時便忍不住開口道:“崔永安,你現在還不能開口説話嗎?”安永聽了他的話,不自覺地動了動舌頭——其實現在開口應該也無妨,可是他怕自己説話的語調迥異於崔永安本人,一時還沒有足夠的勇氣罷了。於是安永搖了搖頭,抬頭望向尉遲奕洛瑰。
此刻奕洛瑰正姿態懶散地歪坐在龍榻上,放在他手邊的金盤裏盛着滿滿的葡萄和石榴,水果的汁沾濕了他古銅的手指和血氣充沛的指甲,從燭光下看有如琥珀般亮澤。看來他此刻過得正閒適,安永猜想,也許他的心情也很好。
可惜奕洛瑰心情越好,就越想刁難刁難永安公子,於是他挑着笑道:“前些天你拒絕了我送還給你的衣裳,是想當眾令我難堪嗎?”安永一怔,側頭想了半天,才回憶起葬禮上的事。他頓時有些哭笑不得,這都多少天前的事了,虧他一個大男人還能夠記恨到現在才發作,真夠小心眼的。再説明明是這人發難在先,想在眾人面前令自己難堪才對吧?
安永自覺錯不在己,卻還是想化解掉奕洛瑰的負面情緒,於是他環視了一下四周,斗膽拿起了几案上嵌着琥珀的鎏金執壺,又取過一隻配套的酒杯,斟了滿滿一杯酒漿遞給奕洛瑰。
這是敬酒賠罪,一笑泯恩仇的意思。安永不知道男人間的溝通在這一世能不能行得通,也許這金壺裏的玉瓊漿,並不比幾聽啤酒更實在。
他這一舉動果然鎮住了奕洛瑰。奕洛瑰收起了放肆的坐姿,瞪着眼對上安永那雙滿是真誠的眸子,終於開始意識到自己小覷了這表面看上去弱不風的男人——其實仔細回想起來,無論是烈的以死反抗或者是沉溺於本能的就範,他的確從來都沒有對自己示弱過。
見鬼,這樣一個男人敬來的酒,他奕洛瑰難道還能怕了不成?
奕洛瑰奪過酒杯仰頭一飲而盡,跟着將杯子噹啷一聲扔得老遠。刺耳的金屬碰撞聲貫入安永的鼓膜,他還來不及皺眉,整個人就被奕洛瑰拽着前襟跌入龍榻中。
他半撐起身子勉強能與奕洛瑰對視,對方齒間散發出的濃郁酒氣讓他覺得危險,然而奕洛瑰並沒有做出更無禮的舉動,他只是用手掌捏住安永的下巴,皺着眉仔細看他那張臉。
這張臉也許就是中原男人樣貌的極致了,明明骨骼平淡,髮膚卻顏鮮明,黧黑的眉眼襯着白膩如羊酪的膚,照樣撞出奪目的光采來。還有他的眼窩,明明一點也不深,老天卻偏用最巧的刀尖雕琢出了最緻的眼角和眉梢,使得最不經意的一個眼珠轉動,都能夠牽引出動人心魄的神。
一切緻美好的東西都應該是脆弱的,有這樣的一張臉,誰會認為其下隱藏的靈魂其實強韌而堅定?
奕洛瑰為自己的走眼覺得有些掃興,同時心底又升起另一股*,一種近似於孩童故意闖禍的頑劣心態,想要試探一下眼前人的底線。至於用何種手段來試探,他倒一時還沒想好。
奕洛瑰鬆開手,放安永坐起身,他若有所思地笑着,也伸手取過執壺給安永滿滿倒了一杯酒,令他喝乾:“喝了它,這筆賬我就不跟你算了。”安永當然不會推拒,他一邊着下巴,一邊接過酒杯湊到嘴邊,嚐出杯子裏盛的是葡萄酒,料想度數不高,便放心大膽的豪飲起來。喝着喝着他忽然靈機一動,用手指蘸着酒在黑漆几案上寫下了三個字:千金渠。
寫完了拽着奕洛瑰的衣袖指給他看。奕洛瑰看見安永寫的字,嗤笑了一聲,漫不經心道:“我當是什麼,原來是惦記着城外那條大渠,你寫這個幹什麼?”因為几案本身不大,又被酒壺果盤佔去大半,所以安永用袖子抹去酒跡,俯身往上面呵了一口氣,才繼續寫道:臣去修。
“你想去修千金渠?”這一回奕洛瑰總算認真了些,盯着安永道,“如果我沒記錯,你是在工部任職,修好千金渠是你的職責嗎?”安永對這個時代的職權劃分相當模糊,老實説他也不知道千金渠歸不歸自己管,但救急心切之下,他仍是對着奕洛瑰點了點頭。
奕洛瑰挑了挑眉,眸中閃爍着點點興奮的光亮——自稱帝以來,中原士族一直與自己針鋒相對,沒想到倒是崔永安先對他投誠,這的確是個好兆頭,只要崔永安肯低頭,那幫老頑固總有一天也會屈服。儘管心中如此想,奕洛瑰臉上的表情卻是擒故縱的:“當初是你罷官在先,現在又要我準你往渠上做事,崔永安,是什麼讓你這麼快轉變?”奕洛瑰這番話安永不大能聽得懂,他隱隱覺得自己無意中似乎又做了什麼不妥當的事,剛要心虛反省,可轉念一想陶鈞也是工部中的官員,既然他都能身體力行去渠上幹活了,自己為什麼不行?這樣一想,原本藏在心中的種種不安,便統統被安永拋到爪哇國之外去了。
於是他又在几案上寫下四個字:為民請命。
其實他想寫“為人民服務”來着,就是怕奕洛瑰看不懂,安永這樣想着,嘴角就調皮地彎起來。
而一旁的奕洛瑰對安永寫了什麼本毫不在意,他的目光完全被安永俯身呵氣的動作攫住,視線膠着在他微微嘬起的雙上,腦中一遍遍過着他在自己身下意亂情時的媚態。
真是見鬼了!明明前一刻心裏還在算計,為何下一刻就會因他的一個小動作而分神?奕洛瑰心中忽然很是上火——這個崔永安真是乎的很,自己最好儘快去找大祭司煞煞穢氣才好。於是他一邊懊惱着一邊揮揮衣袖,衝安永狠聲惡氣道:“趁我還沒改主意,去修你那見鬼的大渠吧。”作者有話要説:不知道啥原因,腿上碰破的傷口一直好不了>_<~~大家常也要小心保重啊~千萬不要像我一樣廢柴~~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