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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高明插贓節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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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中年人翻來覆去地看了一會,突然發出了一聲冷笑“嗤”地一聲,撕破了我上裝的夾裏。

夾裏一被撕破,我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見,在夾裏之中,跌出了十來包一寸見方,扁平細小紙包來,而程警官立即解開了一句,紙包中是白的粉末!

他將這一句白的粉末,送到了我的鼻子面前,道:“現在,你知道為什麼被捕了吧?”那中年人道:“通知線人,線報正確,可以領獎。想不到一直緝而不獲的毒販,原來是你!”這時候,我實是百口莫辯!

我當然已經知道了那些白粉的來源,一定是那個婦人,以極其巧妙的手法,劃破了我的上裝夾裏,放了進去的。

而我卻相信她,並不是受了白老大的兒子所指使的!今晚的這個筋斗,實在栽得不能再大了!室中的燈光,在片刻間,便集中在我一個人的身上,光線強得使人眼睛生疼。

而在我頭昏腦脹,不知不覺間,我已被推停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程警官的聲音,顯得十分嚴厲,喝道:“來家是誰,小拆家又是誰,快説!”我了一口氣,竭力使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道:“我被人誣害了,請允許我和律師聯絡。”程警官的聲音,仍是那麼嚴厲,道:“你遲早要説的,如今人贓並獲了,你還有什麼話要説?”我仍是保持平靜,道:“那麼,至少讓我和陳警官通一個電話,你們應該相信,我絕不會是毒販。”程警官的聲音硬得像鐵,道:“我們相信證據!”我固然竭力鎮定心神,可是我到全身已在出汗,白老大的兒子所使的手段,不但卑鄙,而且毒辣!我如今這樣的情形,如果被解上法庭的話,一定要判入獄好幾年,不要説八月十六晚上,趕到湯姆生道二十五號去了!我又道:“你們必須聽我説,先別向我,發出問題。”程警官道:“好,你説吧。”我道:“先給我一支煙。”程警官將煙遞了給我,我連了幾口,道:“在警方,即使在國際警方,我也有極其良好的紀錄。”程警官道:“我們知道,在今晚上,我們接到線報之際,已經詳細地研究過你的一切了,我們甚至還和國際警方的高級人員,威爾遜先生聯絡過。”我急急地道:“他怎麼説?”程警官道:“威爾遜先生説,你是一個非常能幹的人,但是和警方,卻常常持不合作態度,你可以為警方立下大功,也可以做出極大的罪行來!”我的心冷了一半,道:“那並不等於説,我竟是白粉的大拆家!”程警官道:“可是在你身上搜出來的那些證據,你又怎麼解釋呢?”我心中迅速地在轉念,我當然可以解釋,但是一解釋的話,卻不免要將全部事實的經過,都説了出來,這是我最不願意的。而且,事情説出來之後,能不能獲得對方的相信,也是本不能預知的事,所以我決定不説,但是不説的話,又如何能洗我的罪名呢?

我想了片刻,才道:“你們難道就在這裏審訊。”程警官道:“我們知道你神通廣大,上峯指示,一切在錄到了口供之後再説!”我聽了之後,不更是暗暗叫苦。

本來,我想如果他們將我解往城市去,那麼我或許在茫茫大海之中,還有身的機會我知道,我如果要及時參加那次集會,除了以非法的手段,先逃了出去,等事情澄清之後,再作解釋之外,實是沒有第二個辦法可想!但是,身在警局之中,我又有什麼法子,可以逃得出去呢?

程警官的問話,一點也不放鬆,道:“衞斯理,你是一條漢子,既然已經事敗,也就應該痛痛快快地將事情講出來了!”我一聲不出,程警官忽然問起我毫不相干的問題來,我一一回答了,他問了十幾句,突然又轉到了販毒的事上來,我回答道:“我不知道,我是給人陷害的!”審訊一直持續了幾個小時,刺眼的燈光,一直照映在我的身上。

我是練過中國武術的人,自然不會到怎樣辛苦,但是,我神上的損害,卻是極大,我一定要報這個被人陷害之仇,但是,我是一點也想不出辦法來,我甚至不能洗自己的罪名!一直到天亮了,燈光才熄滅掉。

這時候,我才發現,坐在我面前的,有四五個人之多,有兩個人,一望而知,是警方高級人員。程警官站了起來,道:“你令得我們,非常失望,你雖然不肯供出口供,但是法官據人證物證,一定會判你重罪的。”我了一口氣並不出聲。

我自然知道,程警官對我,絕不是虛言恫嚇,即使是最好的律師,也不能令得我無罪。而我如果因為販毒罪而琅鐺入獄的話…唉,這簡直是不可想像的事情!

我重又被加上了手銬,蒙上了頭,被兩個人帶了出去,走下了石級,又走了段路,才被人扶着上了一個碼頭。我知道警方要將我解到城裏去了。今天,已經是八月十六了,如果不能身的話,連來的計劃,不但完全打亂,以後,我又將如何?白老大竟然會有這樣一個心思很毒的兒子,這確是令人難以相信的事!

我這時候,雖然已經是鬥敗了,但是我心中卻還有一點頗堪自的地方。那就是,白老大的兒子雖然用盡心機,但就算其餘七幫十八舊的首腦人物,盡皆集齊的話,只怕以於延文當年設計之巧,缺了秦正器的那一塊鐵片,他也是找不到那筆錢的。

不一會,我已經覺出,我身在快艇之下,當然,我的身邊,仍然有着警方的人員。

我苦笑了一聲,道:“將我頭上的黑布除去好不好,還怕我逃走麼?”在我的對面.傳來了程警官的聲音,道:“不能,你只有暫時委屈一下!”當然,這時候我要硬來,也未始不可。但是,我一有異動,警方人員,豈會不採取措施。

我考慮再三,決定不妄動,等到了再説。一個多小時後,我上了岸。我雖然看不見眼前的情形,但可以覺得出,幾乎一上岸,便被帶進了一輛汽車中,車子飛快地向前馳去,約莫二十分鐘光景,我又被人,從車中扶了下來。

下了車之後,走了幾分鐘,我便被按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同時,我頭上的黑布,也被揭了開來。

我那時候的心情,頗有些像古時候的新娘,被新郎揭去面幕的時候,看一看決定自己一生的命運的人是怎樣地一樣,看一看自己是在什麼地方,因為這地方,也可以決定我的一生。

那是一間很寬大的房間,窗子外面,裝着窗,而且窗子的開啓,也要在外面動手。顯然,這是專門“招待”要犯的地方!兩個警方人員,將我留在室中,便退了出去。

我連一刻都不耽擱,立即行動,掠到了窗前,手掌貼在玻璃上,用力一按,一下極其輕微的聲音過處,玻璃已經裂了開來。

我手掌緩緩地提了起來,玻璃碎片,貼在我的手掌之上。我將玻璃碎片掉,伸手向外,輕輕地撥開了窗,向外看去。

一看之下,我心中不暗自嘆了一口氣。

好幾個武裝警員,正在來回巡逡,我簡直一點機會也沒有!

我頹然地在椅上,坐了下來,苦苦地思索着對策,一直到了近中午時分,程警官才走了進來。

這一次,他的面緩和了許多,我見了他第一句話便道:“我要和律師聯絡!”程警官卻笑了笑,道:“不必了!”我不怔了一怔,程警官又道:“警方究竟不是能被人永遠地戲的!”我一聽之後,心中大喜,忙道:“你們已經知道我是被人陷害的了?”程警官在室中來回踱了幾步,道:“現在還不能肯定你完全沒有關係,但是你卻可以離開這裏回家去了!”我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心中暗自慶幸,幸而未曾冒險行事!

程警官繼續道:“但是,我們什麼時候要見你,你卻必須和警方合作!”我點了點頭,道:“當然,而且,我相信陷害我的人,一定就是警方久緝不獲的毒販頭子,我要解恨,我一定會將他捉住,給警方!”程警官伸手,在我肩頭上拍了拍,解開我的手銬,道:“衞先生,希望昨晚的事情,你不必介意!”老實説,昨天我對警方的皂白不分,確是大有怨言,但是如今,我心情之暢快,得所未有,立即道:“當然,那算不了什麼一回事!”程警官望了我半晌,道:“還有一件事,我想請問你的。”我道:“什麼事?”程警官道:“最近,我們發現有幾個遠在南洋,甚至有在美國的原來中國幫會的首要人物。來到了這裏,你可知道,是為了什麼原因?”我想了一想,道:“我不知道。”程警官不再説什麼,便將我送了出去。我回到家門口,已經是下午二時左右了。

從昨天起,直到如今為止,我簡直就一直在被人撥着,像是盆中的蟋蟀一樣,這可以説,是我一生之中,從來也未曾經歷過的事。

我打開了門,只見老蔡坐在客廳中,愁眉不展,見了我,連忙站了起來,道:“阿理,你到什麼地方去了?急得我差點去報警!”我心中暗自苦笑,道:“別多説了,紅紅回來了沒有?”老蔡道:“紅紅昨天晚上就回來了,但是聽説你在為她奔走,她又出去了,説是去救你,一直到現在,也沒有再見到她!”如果現在,站在我面前的,不是老蔡,而是紅紅的話,我當真可能老實不客氣地一個耳光,打了過去!白老大的兒子,行為雖是卑鄙之極,但是如果不是他要脅了紅紅的話,我怎麼會到幾乎身敗名裂?

這當然不是紅紅的錯,怪不了她,可是,她才一離了險境,卻居然想救我險,這不但可笑,而且,荒唐到了極點!

我的臉,當時一定十分難看,老蔡望了我一眼,便默默地退了開去。我應該怎麼辦呢?去找紅紅麼?鬼知道她到了什麼地方去了,又如何能找到她?我上了樓,並未休息,便開始化裝。

雖然我知道,集會的舉行,一定是在‮夜午‬,但是我卻也不敢在化裝上有任何大意。我足足化了兩個多小時,才將自己樣貌,完全改了過來,變得即使在白天,不是特別留心的話,看來也像是秦正器,而不是衞斯理。浙江山地的士語我是會説的,我又用了半個小時,來自言自語,以求練。等到我做好這些,天已經漸近黃昏了。

我吩咐老蔡開飯上來,然後,等着天黑,也存着微小的希望,等着紅紅的回來。

天是自然而然地黑了下來,但是紅紅卻沒有回來。我心中對紅紅的怒意,已經消滅了,相反地更為她擔心起來。但是我卻沒有辦法,我不是不想救她,而是沒有法子找到她的蹤跡!

我躺在椅子上,睡了兩三個鐘頭。一覺醒來,已經是十點鐘了。

我唯恐白老大的兒子,會派人來監視我的行動,因此,在熄了所有電燈後,我才下樓,低聲吩咐老蔡,不必等我,從後門掩了出去,迅速地掠出了橫巷,貼着牆,向前走出,來到了大路上,我才將腳慢了下來。

我決定步行前往湯姆生道二十五號,因為秦正器住在木屋,窮困不堪,白老大的兒子是知道這一點的,我不能讓他有任何啓疑之處。

在將要到達湯姆生道二十五號之際,就在那條前幾天我和白老大的兒子,相遇之處,只見兩面的長凳上,各坐着四個人。

那四個人一見我走了過來,一齊咳嗽了一聲,其中一個,忽然拉長了喉嚨道:“來者可人,連連通名!”他就像在唸戲詞一樣。

如果是普通的過路人,當然至多望上他一眼,便自算數,不會去理睬他的,但是我卻立即停了下來,道:“黃龍會秦正器!”那八個人立時一起站了起來,向我行了一禮,作出了一個請我繼繽向前行走的姿勢,我大搖大擺地向前走出了幾步,只聽得其中一人,低聲在説道:“白少爺,黃龍會秦正器,就快到了!”我心中“怦怦”亂跳,心想難道白老大的兒子,也在這裏?我連忙回頭看去,原來他是以無線電通話器,在向坐鎮湯姆生道二十五號的“白少爺”報告!

我看了一眼之後,立即繼繽向前走去,那條路確是靜僻,我將要來到那所巨宅面前了,仍是一個人還未曾遇到,直到了我到了大宅門口,才又有兩人,了上來,道:“黃龍會的秦兄弟麼?”我沉聲答道:“是。”我一面説,一面取出了那隻紙猴子來,但是那兩個人卻搖了搖手,道:“不用,等一會才要”他説了這句話後,輕輕地吹了一下口哨,立即又有一個人,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那兩個人,立即隱沒在黑暗之中,那個人向我略為打量了一下,便道:“跟我來!”我道:“白老大可好麼?”他像是愛理不理一樣,道:“等一會你便可以見到他了,何必多問?”如果是我自己,我當然不會與他這種人多計較,但是我如今所化裝的是秦正器,不但要外表像他,而且,格也要像他!因此,我立即大聲罵了起來,道:“混帳!你是什麼東西?我好意問問白老大,要你來向我擺什麼臭架子?”那人愕然然回過頭來望着我,我的聲音更大了,叫道:“請白老大出來,有什麼不是,我秦正器向他叩頭賠罪!”那人堆下了笑容,道:“秦大哥,別嚷!”我大聲道:“怕什麼,咱們做賊麼?黃龍會一不偷,二不搶,只知道殺本鬼子,為什麼講話也得小心?”我正在越講越起勁,只見三條人影,從大宅之中,疾掠了出來!

我一看到那三個人的身形,如此矮小,便知道來的正是神鞭三矮子!我心中也不十分緊張,因為我和神鞭三矮,相見不只一次,而且,還曾經動過手,和他們相會,可以説是我的第一關!

只見他們三個人一到,便叱退了那個帶路的人,齊聲問我道:“秦兄弟,多年不見了,還是這等火爆脾氣?可還認得咱們麼?”我假裝看了他們一眼,仍然氣鼓鼓地道:“原來是你們三個矮鬼,燒了灰也記得!”神鞭三矮笑了起來,一個道:“秦大哥別生氣,白老大很好,老惦記着七幫十八會的弟兄,所以才有今之會,秦大哥請跟我們進來!”我點了點頭,道:“嗯!”接着又嘀咕道:“這幾年,人窮了,連狗都向老子亂吠了!”神鞭三矮不説什麼,來到了大門前,他們推開了鐵門,讓我進去,又將門關上,我跟着他們,走進了大廳,只見巨宅上下,盡皆是烏黑,不知究裏,本不知道今晚在宅中,會有這樣的大事!

到了大廳中,我們向那架鋼琴的面前走去,我心中正不知他們些什麼玄虛間,奇事突然出現了!

當時,只聽得蓋上琴蓋的鋼琴,突然發出了一陣“叮冬”之聲。我立即道:“矮子,有鬼!”神鞭三矮笑道:“秦大哥説笑話了!”他們一面説,一面使將鋼琴,向外推了開去,鋼琴滑開之後,地上,便出現了三尺見方的一個,隱隱有燈光傳了上來。

神鞭三矮向那下一指,道:“秦大哥,請你下去,我們還有事,下面自有人招呼的!”我答應了一聲,便向下走了下去。走不幾級石級,上面的鋼琴,便移回了原我抬頭向上一看,幾乎笑了出來!那一個大鋼琴,本只是一個琴殼子!在每一個琴鍵下面,有絲線繫着。

“召靈專家”的秘密,到此完全揭穿了。

本來,我還以為那召靈專家,是利用了半導體的設置以無線電波來控制琴鍵的跳動的。如今,才知道本只是一個人蹲在下面,拉動絲線而已!我相信田利東夫婦,是做夢也想不到這一點的!

我向下走了七八十級石級,仍然一個人也沒有遇到。這時候,我心中不暗暗奇怪起來。

照我的預測,白老大召集會議的地點,應該就在湯姆生道二十五號的地窖之中。

但是如今,已經下了七八十級之多,什麼地窖有那麼深的。莫非他們已經看穿了我是偽冒的秦正器,因而特意令我走錯路!我停了下來,大聲道:“怎麼沒有人?”我的聲音,起了陣陣迴音,只聽得有人的聲音,空空地傳了過來,道:“請再向下走!”我只得再向下走去,一面走,一面仔細觀察我所經的地方。我猜測這裏,一定不是白老大所建造的,這當然是在偽時期,這所巨宅,曾為方高級人員所住,這地道可能是通向一個設備極其完善的防空的。

我又走下了二十來級,來到了一扇門前,門的兩旁,都裝有電眼,我走了上去,經過電眼之際,聽到了門內,響起了一陣鈴聲。

接着,門打開了一個小,伸出了一隻手來。道:“秦兄弟,你那隻紙猴呢?”我立即將秦正器給我的紙猴子,遞到了那隻手中,那隻手縮了回去,門上的小,也隨即關上。

我在門外等着,過了大約三分鐘,門才打了開來。門一打開,我首先見到的,便是白老大的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