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節:情深一往心結四散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林霜月一聲不吭,寒芒乍閃,劍便向他膛刺到。卓南雁心底悽苦難言:“想不到我竟會死在小月兒的劍底!”惘酸楚的目光望向林霜月,忽地心中一凜“小月兒的目光怎地如此奇怪?”那雙往顧盼波的雙眸這時沒有一絲神采,僵直空,更有幾分觸人肌寒的冰冷。
淒厲的劍光幾乎到了卓南雁前的衣襟,他心神劇震之下,拼力錯步疾閃。生死之際,驚人的內力瞬間生出柔韌無比的勁力,將雙劍向兩旁彈去。饒是他這一閃迅如電發,那兩道寒光仍是劃破了他的衣襟,貼着他的肌膚滑了過去。台下羣豪看得心驚跳,齊聲爆出一片驚呼。
“小月兒這目光倒跟那于飛龍有些相近!”忽然間,于飛龍的自尋死路,管鑑的傷別鼓曲,乃至眼前林霜月的茫然冰冷,都在他心底串在一處。卓南雁疑雲頓起,忍不住低喝道:“霜月,你不認得我了嗎?”林霜月目光呆滯,口中喃喃低語,但雙劍絲毫不緩。赤火白蓮劍施展開來,一縷縷寒芒盪飛湧,竟凝成四五朵蓮花般的劍影,向卓南雁身前縈繞盤旋。
卓南雁在白蓮般的劍光中縱高伏低,拼力揣摩多時,才聽清她翻來覆去在説的兩個字:“明尊,明尊…”他心底又驚又痛:“難道小月兒跟那于飛龍一般,中了什麼妖法?”呼喝多時,林霜月只是不答。卓南雁猛地將心一橫:“看來只有先點了她道,再行施救!”忽然間一縷冷森森的聲音鑽入他耳中:“她中了靈巫印,神志受控,小子不可亂來!”
“靈巫印?”卓南雁還是頭回聽得這怪異名字,轉頭向台下四處搜尋。但台下黑壓壓的全是仰頭觀戰的羣豪,哪裏分辨得出是何人傳音?他略一分神,頸後幾縷長髮登時被劍氣割落,滿空飄飛。本來他武功勝出林霜月甚多,但這時瞻前顧後,應付只攻不守的林霜月便有些捉襟見肘。
“小子不信我的話嗎?”那聲音卻又傳音過來“你仔細看她右頸下大處,是否有一枚細針?”大在耳下不遠,足陽明胃經的支脈由此下行。卓南雁更是驚疑,收起長劍,在蓮花飛旋般的劍幕中繞向林霜月的右側。林霜月這時恰好回身疾刺,秀髮飛揚,卓南雁果見她修長的玉頸上着一枚細針。那針細如牛,在雪白的脖頸之外只留下黑默默的短短一截,觸目驚心。
是誰這樣折磨她?卓南雁心底裂痛無比,忍不住揚聲大喝:“那該如何是好,請前輩指點!”眾人全不知他為何嘶喊。莫愁等人更是相顧愕然。只那人又傳音道:“你先點她太乙、天樞二,將她制住。再以內力注入她水突,運力出毒針!當心,此針觸則內行,萬萬不可硬拔。這三處道,先後次序,也不可有半分錯落。”太乙、天樞二乃足陽明胃經在肋下的要,點中後可使人四肢麻痹,那水突同屬足陽明胃經,正在大下的肩頸之處。卓南雁聽得這人説得絲毫不,心底再無懷疑,施展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便向光繚繞的雙劍抓去。
林霜月心魂受制,只顧全力狂攻,劍招中破綻極多。卓南雁在冰河橫空般的劍影中穿來去,覷準機會,猱身直進,雙掌齊發,先取太乙,後扣天樞,準無比地點中二。林霜月嚶嚀一聲輕呼,嬌軀顫抖,雙劍鏘然落地。
“這位前輩説得果然不錯!”卓南雁心頭狂喜,左掌再點上了她肩上的水突,一股內力源源送入,循着她的足陽明胃經向大撞去。林霜月的玉頰上登時回覆幾許血,嬌聲中,離的雙眸也緩緩閉上。
台下羣豪眼見拼死相搏的二人忽然間齊齊凝立不動,均覺怪異不解。好事之徒紛紛叫喊:“接着打呀!快出手,快出手!”
“的,勝敗未分,怎地停了?”西首忽有個白髮蒼蒼的高瘦老者怪笑道:“他孃的,明教聖女也能這般摟摟抱抱嗎?姓卓的,湊上去親個嘴啊!”笑聲轟然而起。明教和雄獅堂羣豪卻向他橫眉怒目。莫愁瞥了那人一眼,認得是鄂州一帶有名的悍盜白天翁,他雖不知卓南雁這時意何為,卻也不願讓朋友吃虧,大叫:“兩人這當口正比拼內力,沒見識的便少囉嗦!”
“這是比的哪門子的內勁?”白頭翁尖聲怪笑“姓卓的,過去香香啊!你若不敢,老子可就代勞啦!”四下裏更是笑作一團。白頭翁眼見有人捧場,口舌更利:“姓卓的,你若敢當眾親了這千嬌百媚的小妞,老子捧你做武林盟…”他話未説完,陡然間也不知何處飛來一把利刃,寒芒乍閃,血光迸,白頭翁的人頭忽地斜飛上天。這一刀猶如神兵突降,勢若雷霆,眾人亂糟糟的笑聲登時齊齊噎住,台上台下忽然間變得鴉雀無聲。
羣豪這才想起明教高手如雲,更有橫行江湖數十載的大魔頭林逸煙坐鎮,一時間心膽皆寒。聚在白頭翁身旁的一堆閒漢更生怕禍及己身,呼啦啦地向四處散開。白頭翁的無頭屍身才緩緩倒下。
卓南雁這時卻心無旁鶩,內力灌注之下,果見那黑針從林霜月白膩的脖頸上緩緩冒出。
“這靈巫印的魔功巫力隨銀針刺入,你運勁驅針,也是為她驅除巫力。”那人忽地傳音過來“記住,不論遇上何事,都不可半途而廢,若有絲毫停頓,靈針即刻入體,再難拔除。切記,切記!”卓南雁連連點頭,心底愈發緊起來:“雖説此刻比武未停,依着格天社定下的規矩,旁人不得上前手,可是若有一二狂徒不管不顧地衝上來,只怕我二人都會受傷!”這念頭才一閃,人影飄蕩,擂台上忽地多了一個瘦削老者,青衣飄拂,相貌儒雅,竟是明教五大明使之一的慕容智。
“怎地是這廝?”卓南雁心底震顫,加緊催動內力。靈針耀着妖異的黑芒,自白潤無瑕的玉頸上又慢慢地湧出寸許。
萬秀峯望着慕容智笑道:“這位莫不是大名鼎鼎的催光明使?”趙祥鶴半眯的雙眸陡然張開,低喝道:“比武未停,旁人退後!”雖然他也對卓南雁大為忌憚,但身為格天社大首領,卻不得不故作公允。
慕容智聽他言語低沉,帶着一股睥睨天下的森冷之氣,心頭一凜,笑地拱手道:“在下身為明使,自不會亂了規矩!”緩步踏上,向卓南雁低聲道“老弟,大功即將告成,萬不可疏忽!若是靈針入體,可就再難拔除!”這句話語音略帶冰冷,正是先前傳給卓南雁的聲音。
“原來一直是這廝在底下作怪!”卓南雁心中劇震,猛然揚聲大喝,內氣聚集成束傳入,那靈針登時而出。林霜月“啊”地一聲痛哼,睜開眼來,目光漸漸明亮清澈。真氣灌注之下,她被封的道也一起打開。
卓南雁大喜,叫道:“小月兒,你…”一言未畢,林霜月驀地雙掌暴吐,端端正正地打在了他的口。卓南雁此刻正是內勁將收未收之際,護體真氣無法展出,登時經脈盪,仰頭便吐出一口鮮血。
“我適才忘了告訴你,靈針離體的一刻,正是巫力最強之時,定要小心在意!”慕容智滿面風,悠悠地道“其實這靈巫印只能支撐六個時辰,適才你只需點了她的道,讓她靜養六個時辰,巫力自解。”他越説越是得意,忍不住哈哈大笑。此時卓南雁卻覺得悲怒難抑,頃刻間明白了于飛龍送死、管鑑和林霜月先後登台必是林逸煙的暗中安排,登時怒火滿:林逸煙為了對付我,竟不惜搭上小月兒!
其實他這麼想,倒沒有完全猜中林逸煙的一番苦心。那晚林逸煙在西子湖畔劫走林霜月後,發覺自己苦心栽培的明教聖女情思已動,難免大怒狂。他眼見幾番斥責説教,仍難斬斷林霜月的情絲,索便對林霜月施以靈巫印。這靈巫印其實只是一種人神魂的巫法,遠沒適才慕容智所説的那麼可怕。
初時林逸煙只想以這詭異的魂法讓林霜月對卓南雁忘情,但隨即發覺林霜月用情極深,實非短期所能奏功。苦思冥想之下,林逸煙忽地想到武宗六脈之戰,卓南雁説不定會登壇一戰,只須巧計安排,讓林霜月親手重創卓南雁,必可使她除去這侵入芳心的“心魔。”依着林逸煙環環相扣的算計,定要將卓南雁整治得不死不活,只需留下一口氣,能帶他進得無極諸天陣即可。於是,于飛龍先去送死,使卓南雁心生歉疚,管鑑再登壇攪亂卓南雁的心神,而適才慕容智虛張聲勢的傳音叮囑,更讓卓南雁關心則亂。終於林霜月這渾渾噩噩的一掌拍出,讓卓南雁口吐鮮血。
靈針之際,林霜月幾乎是茫然失措地擊出了那一掌,隨即強大的巫力便灰飛煙滅。林霜月心底豁然明朗,正瞧見卓南雁口吐鮮血,林霜月芳心震顫,叫道:“雁哥哥…”卓南雁臉煞白,但見她此刻回覆神志,仍覺萬分欣,笑道:“小月兒,只要你…醒來就好…”林霜月見他蒼白的臉上仍掛着血絲,但笑容卻歡暢無比,陡覺心底被一道熱滾滾的洪衝蕩轟擊,霎時嬌軀劇震,熱淚縱橫奔湧,橫亙在臆間的心結壁壘瞬間被熱衝散。她忽然想:“什麼登壇聖女,什麼明教大業,我都不管了,只要跟他在一起便好!”糾纏已久的心結驟然解開,林霜月只覺心緒盪,眼前發黑,忽地暈倒。卓南雁急忙揮手抱住。慕容智再上一步,低聲道:“運氣給她護住心脈,片刻後她內息運轉如常,睜開眼來,那便沒有事了!”這一句話依舊是傳音過來。卓南雁暗道:“這話你不説我也知道。你這廝故意説出,只怕會乘機出手!”左掌貼住林霜月纖間的命門。一股內勁綿綿送入,右掌緊握長劍,暗自戒備。
果然只聽慕容智向萬秀峯笑道:“萬兄,卓公子第四陣又勝。區區不才,要討教一番!”萬秀峯何等明,早已隱約看出明教與卓南雁之間仇怨頗深,但卓南雁打倒了格天社苦心扶植的翁殘風,已成了格天社的眼中釘,這時他倒盼着慕容智取勝。他掃了一眼卓南雁懷中的林霜月,哈哈笑道:“慕容明使的穿心指名動天下,今我等可要大開眼界了。”驀地提氣高叫“卓少俠第五場,對陣明教催光明使慕容智!”這時林霜月垂眸不醒,卓南雁則神凝重,台下羣豪均知卓南雁必是仍在運功給林霜月療傷。眼見慕容智踏步上前,登時喧聲四起,直之人不免紛紛怒喝:“這般乘人之危,算哪門子英雄?”莫愁更是放聲大叫:“你姥姥的,慕容無恥,有種的便等人家騰出手來再打!”喝罵聲中,慕容智渾不在意,義正詞嚴地喝道:“卓少俠,你再不放開本教聖女,可休怪老夫不客氣了!”適才林霜月出掌時要初解,真氣難聚,更兼神志不清,掌力自然虛軟許多。卓南雁吐血之後,前受震的經脈已是氣息一暢,此時靜氣凝神,真氣悄然轉,已漸漸復原。他左掌上的真氣依舊緩緩送入林霜月體內,眼睛瞧也不瞧慕容智,冷笑道:“慕容無恥何時客氣過?要動手,便過來吧!”索大咧咧地盤膝坐下,將林霜月橫放膝頭。
饒是慕容智城府極深,見他如此託大,也不臉一寒,森然道:“小賊自尋死路,可怪不得我!”青影疾晃,雙指微翹,陡地戳向卓南雁脖頸。卓南雁仍不正眼瞧他,忘憂心法展開,覺得冷風及體,陡地低頭避開。一股寒風橫掃而過,台側如兒臂的一旗杆登時折斷。台下羣豪驚於他這一指之威,哄罵之聲頓止。
慕容智一招既出,穿心指的陰毒奇招已連綿攻到。卓南雁還是頭回見到慕容智全力出手,只覺他指力陰柔,初遇如棉,隨即凝氣如冰,每一轉折都帶着劈、鑿、戳、撕幾種勁法,力道飄忽難測。他暗自喝彩:“這廝為人詐,武功卻着實有可觀之處!”這時他內息不勻,更有小半內力仍在護住林霜月心脈,難以施展補天劍法的剛猛勁力,只得運起忘憂劍法“應機而動”的劍理,借力打力,見招拆招。
頃刻間二人拼鬥數招,卓南雁的長劍指東打西,以巧破巧,竟能勉力應付。慕容行越戰越怒:“教主命我上陣擒了這廝,這手到擒來的天賜良機,可不能白白失去!”驀地振聲長嘯,臉上青氣騰起,俯身搶上,左掌成爪劃圓,右手駢指直點。
卓南雁見他右手雙指勁氣森森,聲勢駭人,但劃弧的左爪卻似挽着千斤重物般艱澀凝重,心底一凜,長劍斜斜挑向他右手脈門,劍底卻另伏三招應付慕容智那大巧若拙的左爪。果聽慕容智嘯聲淒厲,左臂“咯咯”作響,陡地長了大半截,爪上劃的圈子驟然加大,向卓南雁額頭搠來。
這一抓放長擊遠,詭異難測,爪上寒風凜凜,襲得卓南雁頭臉僵冷。好在卓南雁已暗自戒備,百忙中以攻為守,劍斬嚮慕容智左臂。慕容智冷哼聲中,左臂疾沉,屈指彈在威勝寶劍上。一股森寒勁氣順着長劍倏忽侵來,卓南雁打個寒噤,急運功與寒氣相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