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口蜜腹劍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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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曬活經”等等公案…
就是我一個字不解釋,你的悟肯定也早就告訴你了,他們的形為也好,他們的語言也好,都是有悖於常人的。這些形為和語言本身,無不是詩人或詩歌的另外一種存在形式。
都知道,禪是佛門弟子認識世界的一種重要方式。而佛教起源於古印度,古印度時候的哲學已經相當發達。那個時候的釋迦牟尼本是王子,小時候就受過非常好的教育,為了尋找宇宙和生命的真相,他早早地便開始出家求學,遍學當時的印度諸家,但總是得不到圓滿的答案。經過七年苦行之後,他終於在一棵大菩提樹下進入了禪境。最後,他覺知了宇宙和生命的真相,並發現人類只有將習慣思維、模式思維、定勢思維、惰思維全部拋下,重新覺知世界,才會獲得真相。正是由於釋迦牟尼的智慧達到了圓融無礙的地步,世人才把他尊稱為“佛陀”佛陀,翻譯過來,就是智慧無礙的人。
一位詩人,就應該是一位智慧無礙的人。實現了智慧無礙,就是“行卧起坐皆為道場,劈水擔柴皆為妙道”了。禪家所強調的“繞道説禪”、“無理而妙”、“蟬蜕蝶化”、“圓轉入神”等等,也便成為自己的最重要的詩歌準則了。拈花微笑的人生,就更是不用説了。
好,來一起看一首20年前我在禪的思維幫助下完成的詩——一隻手的聲音東陽走進默雷的丈室,聽見蟬聲依然在鼓譟着夏天。連空氣都在燃燒卻看不見一點兒火光甚至灰燼只有,一隻手的聲音在時間的山谷裏,獨自盤旋是誰在心裏敲着參禪的木魚?
是誰在空氣中寫下了千年的公案?
目光越來越茁壯,卻載不起一朵潔白的蓮花夜,就這樣決堤了淹死了一個又一個好漢狼依然在窮追不捨你只好讓自己做了懸崖上的一個暫時安全的葉片在狂風中狂舞,獨唱狼認定了,那就是它渴望已久的一頓美餐白鼠也跑來看熱鬧了,並且兢兢業業地啃噬着枯藤就像啃噬着你好不容易才修復的神經和脈管在想象的斷裂聲裏,你依稀看見了自己失血的臉,但你還是飲下了最後一口山風然後,撐着一朵野百合墜下了萬丈深淵上面的詩中嵌入了一個叫做“木魚”的意象,好,我就接着再來説一首叫做《木魚》的詩——木魚想開口説話錘子一遍一遍地告誡它天機不可!
你想去吧。你的想象有多遠,它們的空間就有多遠。
“不可智慧識,不可言語取”呵。
2、哲學思維詩人和哲學家,其實是非常接近的,因為他們從事的都是形而上的神勞動,都把生命、生存、生死等等放在自己的心上,都把完成生命的大覺醒、邁向生命的大圓滿看作是自己最終的選擇。但“哲學家只能創造一個世界,而一位詩人卻能創造無數個世界”這是不同的。還有一個不同就是,哲學家所使用的大多是理思維或邏輯思維,而一位詩人所使用的大多是思維或形象思維。但無論怎樣的思維,都離不開哲學這顆魂。詩人雖然不一定要有自己的哲學創見和哲學體系,但必須要有一個哲學家的頭腦,有哲學意識和哲學觀照。這裏所説的哲學,當然不是指“經院哲學”、“純粹哲學”什麼的,而是指“生命哲學”、“藝術哲學”等等。因為一位詩人,不可能會離開生命和藝術。甚至還可以這樣説,生命和藝術,簡直就是一位詩人永恆的家園。如果拋棄了這個永恆的家園,一位詩人的心靈也就只好無家可歸、四處了。
無論是貝克萊的唯心哲學,還是休謨的懷疑哲學,還是盧梭的情哲學,還是伏爾泰的理哲學,還是柏格森的生命哲學,還是克爾凱郭爾的宗教哲學,還是德里達的解構哲學…説到底,都是哲學,都離不開哲學的意識和哲學的思維。
詩人,如果做到了,既有宗教情懷,也有歷史眼光,更有哲學意識,那就成了,就不可能整天地在製造一些蒼白的、庸俗的、無聊的文字了。
我們呼喚思想,思想究竟是從哪裏來的?當然是從哲學的宇宙裏來的了。
好,先來講兩個身體和心靈一起散步的故事。看看他們的思維是怎樣的。
有一天,古希臘哲學家德謨克利特正在花園裏散步,一個氣宇非凡光彩照人的思想也正在他的腦子裏散步。正在這兩種步履步調一致竊竊私語的時候,花園裏突然竄出來的一些景緻把他的思想給綁架了,肢解了…他十分懊惱,悔恨自己沒有看好那些遠道而來的思想。為了懲罰自己,他便毅然決然地挖掉了自己的雙眼。因為那些身份不明的景緻正是從他的眼睛裏潛入的,這顯然是眼睛的瀆職。好了,他想,這下就不會再有盜賊明目張膽地闖入內心的國度,殘害無辜了。我就可以平靜而專注地去接我的神靈一樣的思想,陪伴我的至愛的原子唯物主義了。哦,這樣很好。他繼續在想。他絲毫沒有因為自己失去了體的眼睛而痛苦,因為他還有一雙非常重要的眼睛,心靈的眼睛。
再講一個叔本華散步的故事——傍晚了,公園的門就要關了,叔本華卻依然旁若無人地在公園裏走來走去。園丁看見了他,覺得他有些怪怪的,就走了過來。這時候,正好一個花瓣從樹上落了下來,叔本華用手去接,沒有接住,眼看着它從空中落下,落在了地上的花叢裏。叔本華便認真地蹲下來,去尋找那個花瓣,想和那個從天上來的花瓣對話。園丁走近了,毫不客氣地問看上去有些可疑的叔本華,你是誰?為什麼還不趕快離開?聽到這裏,叔本華嚯地站了起來,説,如果你能告訴我我是誰,我會十分你!離開?讓我離開我自己,這絕對辦不到!
現在你應該明白了,什麼是哲學思維。
為了更加明白,我們還是再來複習一下那個著名的“濠梁之辯”吧——莊子與惠子游於濠梁之上。莊子曰:“儵魚出遊從容,是魚之樂也?”惠子曰:“子非魚,安知魚之樂?”莊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魚也,子之不知魚之樂,全矣。”莊子曰:“請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魚樂’雲者,既已知吾知之而問我。我知之濠上也。”它的意思,已經不用我解釋了。
哲學思維包含着“悖論思維”因為宇宙中處處充滿了悖論。悖論思維的代表人物,要數公元前五世紀埃利亞數學家芝諾了。芝諾曾提出了一系列的關於運動不可分的哲學悖論。這些悖論都被記錄在了亞里士多德的《物理學》一書裏。芝諾所提出的悖論,無不是為了支持他的老師巴門尼德關於“存在不動”、“是一”的學説。他所提出的悖論中,最著名的有“阿喀琉斯跑不過烏龜”和“飛矢不動”兩個。
讀懂了芝諾的“悖論”讓自己的哲學思維往深處走了,再回過頭來看我們眼前的世界,看我們以往的判斷,看我們舊有的經驗,就會漏百出了。這時候,就又用得着釋迦牟尼的“重新覺知世界”和尼采的“重估一切價值”了。看問題,自然也就更尖鋭、更透徹、更深邃了。
在哲學思維指導下誕生的詩篇有很多,可以去看看里爾克的《荒原》。荒原,既是時間的荒原,也是心靈的荒原,它在里爾克的詩裏本身就是一種哲學,是荒原哲學。
3、靈思維人間的奇蹟,大多來自靈。靈是一種可遇不可求的東西,是神啓,神示。因此,如果有靈思維來幫忙的話,那是再好不過的了。但,這要看一個人的運氣。如果你有準備了,無論是生活準備還是心理準備,那這樣的好運就會隨時攤到你的頭上。
但,必須説明的是,這樣的好運永遠與懶人無關。如果你渾身都是惰,即使它撞到了你的眼前,你也絕對不會留住它的。
米開朗基羅留住了,看看他是怎麼留住的吧——有一天,米開朗基羅正在為了創作羅馬教堂的壁畫發愁,因為他總也捕捉不到壯觀的場面來表現上帝的形象,任憑絞盡腦汁,就是沒有滿意的構思。這時候,暴風雨已經過去了,他就順着冥冥中的一種指引,來到了野外。頓然,他看到了天空中翻滾的白雲,其中狀如勇士的兩朵正飄向嶄新的太陽…靈突然就來拜訪他了,他立馬放棄了散步,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室。沒用多長時間,一幅氣勢恢弘的創世紀傑作就誕生了。
接着再來看看肖邦是怎麼留住靈的吧——有一次,肖邦正在創作一首圓舞曲,寫到了一半,就因為思維不暢,再也寫不下去了,幾近難產。就在這個時候,他家的小貓在他的鋼琴鍵盤上跳來跳去,跳出了一個跳躍的音程和一串輕快的碎音…聽到這裏,肖邦的思維一下子就被捅開了,並電閃雷鳴般地創作出了《f大調圓舞曲》的後半部分旋律。因此,這個圓舞曲又被稱作《貓之圓舞曲》。
眾所周知的“萬有引力定律”、“阿基米德原理”等等,無不是靈的火花照亮的。
郭沫若在《我的作詩的經過》中,曾回憶到《鳳凰涅槃》一詩的創作過程:“在晚上行將就寢的時候,詩的後半意趣又襲來了,伏在枕頭上用着鉛筆只是火速地寫,全身都有點作寒作冷,連牙關都在打顫,就那樣把那首奇怪的詩寫出來了。”很顯然,這是靈叩響了門扉之後的場景。
普希金在他的《秋》一詩裏是這樣寫的——我常常忘記世界——在甜的靜謐中,幻想使我酣眠。
這時詩歌開始甦醒:靈魂洋溢着抒情的動,它顫抖,響動,探索,像在夢中,最終傾瀉出自由的表現來——…於是手指忙着抓筆,筆忙着就紙,剎那間——詩句就源源不斷地湧出…
儘管這首詩的標題叫做《秋》,但它寫的實際上是靈,是自己獲得靈時的狀態。看來,獲得了靈,詩歌世界就會如秋天的曠野一般豐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