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暗渡陳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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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疆緬帶兵十萬,屯於渾善達克以北。”龍晴握着一樹枝,在地上大大地劃了一個圈兒。
“姑,北方不應該在西方對面吧?”鳳曦和終於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看着地上已經慘不忍睹的戰陣圖。
“我知道!”龍晴用腳踏過剛才的圈圈,思忖着重新劃了一塊兒,又意氣風發道:“扎疆緬帶兵十萬,楚天河那裏麼,滿打滿算,三萬,我們帶去了兩萬人,慕孝和據説帶了了一萬鐵甲軍…其實算算,兩邊人數也差不多。”鳳曦和心裏唸叨,以後成親了,絕不能讓這位大小姐持家——扎疆緬的十萬人馬就算是虛報,也有六七萬之眾,而自己手下不過是未經練兵的烏合之眾,北庭軍早已傷亡慘重,至於慕孝和的人麼,肅清一下京城法紀倒是綽綽有餘,在這外戰陣廝殺,恐怕也只能監軍了…這個差不多,真是難為她怎麼算出來。
“看什麼看?就算人數上略有差池,我三方合力,必能以一敵百!”龍晴越説越興奮“我有一計,你看前火勢多猛——我們這裏一支奇兵,找一個大將之才帶領,突襲北國軍的軍營,到時候我們這邊火攻,北庭軍自南下頭趕上,必能將北國軍一舉消滅!”她忽然發現,蘇曠和鳳曦和正在擠眉眼的鬼笑,一旁站立的蕭全力咬着下,令自己面容肅穆,不怒道:“怎麼?難道我説的不對?”
“對對對,簡直對極了。”鳳曦和連忙陪笑“那…不知那位大將之才該挑選何人呢?”龍晴仰頭,一派慷慨烈“你和蘇曠,自然都是上上人選,不過現在你幾乎就已經廢了,蘇曠又只剩下一隻手——蘇曠你別瞪我,我只是分析軍情而已…蕭颯戰死了,濛鴻又被你殺了,能上場廝殺的麼,只有我和蕭,只是不知道蕭爺…?”蕭連忙一躬身:“屬下不敢,屬下不才,擔當不起大任。”龍晴臉上立即出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神態,悲壯地起道:“既然大勢如此,也只好勉為其難,由我出征了。”晶晶立即拍着手大叫起來:“姐姐果然好!”一屋子男人,鴉雀無聲,蘇曠第一個忍俊不,哈哈大笑起來,鳳曦和也噗哧一聲,笑得彎下了,捂着傷口直冷氣,蕭等人全都極力壓着笑意,但是梢眼角,竟都是高高揚了起來。
龍晴急了:“你們笑什麼?我哪句話説錯了?”
“不是哪句話説錯了的問題…”鳳曦和握起拳擋在嘴邊,佯裝蹭了蹭鼻子“是…本沒有一句靠譜的。”本來還只有他和蘇曠笑得飛揚跋扈,但是這句話一出口,當真是鬨堂大笑,龍晴的兩頰也騰地一片緋紅。
蘇曠見她當真惱羞成怒,忙解釋道:“打仗不是算算人數就可以。龍姑娘你想,北國軍撤軍,究竟是緩兵之計,還是另有圖謀?慕孝和這個時候帶兵出,是衝着誰來?濛鴻自稱奉了京城的令,他與慕孝和究竟有何商議?我先前以為是鳳曦和勾結慕孝和,但是現在看來,卻是慕孝和找了濛鴻,要一石雙鳥,除去北庭軍與鳳曦和…此中必有蹊蹺。”龍晴雖然蠻橫,卻並非不講理,聽着聽着,還是點了點頭。
蘇曠緩緩道:“從我來北的第一天,就在想這裏的關節,我若沒有猜錯,慕孝和必定是要借北國軍的力量清除異己——説不定、説不定就是圖謀篡位。依我看,我們不如暗地除了慕孝和,再擊退北國軍來得好些。”鳳曦和又搖了搖頭:“雖不中亦不遠兮。”龍晴瞪了他一眼:“有快放!少在那兒舉着三鵝扮諸葛孔明,被濛鴻追殺的時候怎麼沒見你這麼有遠見?”鳳曦和臉一黑,險些氣背過去,終於還是慢慢站起身“慕孝和若想篡位,就一定會勾結北國的大君,而非當年的區區一個駙馬爺;扎疆緬若想直入中原,也絕不會選在這個秋冬之際,舉國內亂的當口。慕孝和入朝多年,可謂出將入相,但是説來説去,也不過是一個九門提督,掌握不了天下的兵權,一旦諸王揮兵勤王,他並無勝算…只是,我若是慕孝和,也必定要如此作為一番。”他緩緩走到龍晴畫的地理圖邊,輕輕舉腳踏去,重新勾勒出幾處的兵防來“北庭軍駐紮北已經二十年,如此擁兵自重,楚天河其實已經犯了大忌,北庭軍供養全從邊防賦税調撥,這也罷了,偏偏又加上一個我——這五年來,北的兄弟們心合一處,力使一方,且人數馬匹都不斷增加,真要動手,恐怕即使現在,我也找得出五萬人來——在楚天河看來,北庭軍是戍邊的,並非剿匪的——但是慕孝和眼裏不然,他時刻要提防我,我若和楚天河聯手,這千里的土地,也就歸不了朝廷了。”
“北庭軍是朝廷棟樑,慕孝和也不敢動,他派慕雲山從軍,多少有些架空楚天河,取而代之的意思。如今兩軍對壘,我若是幫北庭軍,他必定要我的人馬出戰,與北國軍兩敗俱傷;我若是幫北國軍,那就做實了通敵的罪名,也要和楚天河來個你死我亡;我若是兩不相幫,楚天河必定勢弱,這個奉旨不尊,抗敵不利的名頭也非他莫屬——慕孝和此舉,才真的叫後發先至,算無遺漏呢。”蘇曠連連點頭:“看不出,你還有點小聰明。”鳳曦和嗤了一聲:“自然是不敢和你們這些忠報國的義士相比。”蘇曠知道他小心眼又發作,忙笑道:“好好好,那五哥趕緊説説,咱們怎麼應對?”鳳曦和笑了:“明修棧道,暗渡陳倉。”蘇曠奇道:“什麼叫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龍晴半天不上話,連忙撇嘴:“終究是不讀書的人——所謂明修棧道暗渡陳倉,説的是楚漢之爭時,項羽自恃兵力強大,自封為西楚霸王,而封先入關中者劉邦為漢王。後來劉邦用韓信之計,命人重修棧道,做勢再入關中。項將章邯以為搶修棧道曠時久,不以為意。豈料,漢將韓信陰率大軍經密道,佔陳倉,入咸陽,據關中,終成楚漢爭霸的局面。”蘇曠鼓掌:“龍姑娘果然讀兵書,佩服佩服——只是請教姑娘,眼下我們要如何作為,才暗渡得了這個陳倉呢?”
“呃…”龍晴嘻嘻笑了笑:“本姑娘負責講解兵法要略,至於如何運作麼,你問鳳曦和。”蘇曠看着鳳曦和,仰首大笑起來,竟有三分豔羨,三分落寞。
地上北國軍與北庭軍南北對峙,鳳曦和兵馬屯於西側,成鼎立之勢。鳳曦和輕輕抹去自己的人馬,重新在北庭軍以南,京師以北的地方重重劃了一道圈,一字字道:“我要他假成真。”蘇曠看着,看着,眼睛也明亮了起來…不有讚賞,也有惋惜。
鳳曦和狠狠瞪他:“你要是再敢説什麼卿本佳人奈何作賊,我就——”
“就什麼?再砍我一隻手?”蘇曠也站起來:“五哥,你這等襟見識,本來就是可惜了。”
“現在早不是學會文武藝,賣於帝王家的時候了。”鳳曦和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既然下水了,就把原先的牌坊砸了吧。”蘇曠想要一腳踢飛他的時候,鳳曦和已經哈哈大笑地走了出去。
龍晴衝着他擠了擠眼睛,也跟了出去。
不多時,偌大的空地上便只剩下自己一個人,蘇曠嘆了口氣,坐了下來,低頭,認認真真地瞧着斷腕。
他開開心心的説,斷一隻手而已嘛,沒什麼。
然後所有人都認為他沒什麼,男子漢,想得開,豁達樂觀。
只是…真的便那麼的不在乎麼?
他可以不在乎傷,不在乎痛,不在乎大大小小的不方便,也不在乎將來還能不能重新成為江湖一的高手——但是他無法在乎那兩個人的“不在乎”就算虛榮也罷,貪心也好,她真的不能為他一滴淚,説一句並非場面上的話麼?鳳曦和是絕頂聰明的人,龍晴也不笨,他們每個人都在躲避,都在避嫌,都在有意無意、將錯就錯地把他的每一個舉動當成玩笑。
“他是人中的鳳凰,我呢?我是什麼?”蘇曠忽然抓住頭髮,怒氣衝衝,偏又低聲喝問。
“你是蘇曠啊。”一個怯生生的嗓音在他身後響了起來。
蘇曠一驚,跳起身,卻看見晶晶站在身後,笑眯眯地看着他。
“小丫頭,你站在這兒幹什麼?”蘇曠尷尬地撓了撓頭髮。
晶晶卻盯着他:“我喜歡一個人,但是在他心裏,我只是個小孩子,他從不肯正眼瞧我,從不肯和我商量一件正經事情,我不敢問姐姐,蘇曠,他們都説你是聰明人,你説我怎麼辦才好?”蘇曠忽然想到了什麼:“不敢問你姐姐?晶晶,你不會是喜歡上…”
“才不是!”晶晶臉蛋通紅,連手指尖都在顫抖“他雖然比不過姐夫,但是在我眼裏,他才是世上最英俊,最勇敢的男人。”那是一雙純澈如嬰孩的少女的眼睛,因為愛情的動迸着火熱的光,蘇曠看着那光芒,微笑了:“喜歡他,為什麼不敢告訴他?”晶晶囁嚅:“我怕…”蘇曠笑嘻嘻“怕甚麼?怕他笑話你,瞧不起你?晶晶,有些很美好很美好的東西,一定要拿出來,放在心裏,久了,就會發黴,變臭,有毒,就算傷不了別人,也一定會傷到自己——你…你究竟喜歡什麼人?”晶晶抬起頭,眉一挑,黑白分明的眸子歡喜地轉了起來:“蕭蕭大哥啊,他從太湖上把我救下來的時候,真的好帥氣啊。”蘇曠的臉莫名其妙地紅了一紅——男人真是一種奇怪的動物,晶晶如果説喜歡的是他,他固然會頭大,會傷腦筋,會一本正經地説萬萬不可以;但是晶晶大聲説出別人名字的時候,他還是有那麼一點酸酸的異樣覺。
“謝謝你,蘇大哥!”晶晶提着袍子的下襬,就要跑出去,忽然又想起來什麼事情,回頭:“可是,你喜歡姐姐,怎麼不肯對她説?”
“因為…”蘇曠敲了敲額頭,不知怎麼和這個小姑娘解釋,也壞笑起來:“龍晴嗎?這種女人又兇又霸道,剋夫又克子,老得也一定比別人快,這種女人,給鳳曦和那種陰陽人收拾,才叫做:王八瞧綠豆,對了眼了——至於我麼,嘿嘿,看看就好。”他想要拍拍小姑娘的頭,忽然想起晶晶其實已經不算一個“小姑娘”了,又尷尬的收回了手,吹了聲口哨,向外走去。
晶晶看着這個一臉驕傲的男人大模大樣地走了出去,張大了嘴巴,説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