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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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陽光火燎燎地照在河面上,擺渡的人一個也沒有。小月戴個草帽百無聊賴地坐在船頭上,眯縫着眼睛瞅着崖壁那邊,看成羣的野鴿子“撲拉拉”地翻卷着飛舞。
這些自由自在的生靈,從崖前逆着微風斜斜地飛過來,在河面上空拉出一溜窄窄抖動的點,然後扭曲成梭形的平面,順了風飛回來,全都投入對岸崖頭上的那個大榕樹上,一下子全都沒了蹤影。
“要是自己就是一隻野鴿子多好啊!愛飛哪裏就飛哪裏,也沒個人管束,也不用憂愁…”小月羨慕地想,想着壯壯的老實,想着爹的嚴厲,也想辰辰的滑頭…看得累了,想得累了,就鑽到船艙裏伸長了身子,用草帽蓋了頭睡覺。
小月的眼皮一合上,就沉沉地鑽到夢裏去了。小船隨着水波輕輕地盪漾着,把她的夢搖到了一片野花盛開的草地上,各種顏的野花星星點點地散落在草叢裏,她在瓦藍藍天空下的忘情地哼着歌兒,一圈又一圈轉着圈兒,一羣漂亮的蝴蝶在她的四周翩翩地上下翻飛…
忽然有一隻蜻蜓從蝶羣中飛出來,直落到她的耳背上,在上面“撲騰騰”地拍着翅膀,小月伸手去捉,卻忽地醒了過來,手中抓着了一莖狗尾巴草,張眼一看,卻是辰辰坐在船頭上“嘻嘻”地看着她笑。
她先是吃了一驚,突然警覺起來,一骨碌從船艙裏翻爬起來,一把揪住了辰辰的耳朵“賊眉賊眼的東西,人家姑娘家睡覺,你要幹啥嘛?”嘴裏氣惱地罵將起來。
辰辰腦袋被扯了過來“哎哎喲喲”地叫喚着:“放手!放手!小姑,我又沒惹你!”
“還説還説…昨晚是誰説的要摸…”小月口而出,臉刷的一下紅到脖子去了,改了口説:“叫你還欺負我不!叫你還欺負我不!”
“又沒摸到,哪叫欺負你啦…”辰辰委屈地辯解道。
“你還想,還想摸到?!”小月使勁兒擰了一下耳朵,辰辰哀哀地哭叫起來“我不是説這個,我是説哪天你跑到我家裏,對壯壯説的那些話,那還不叫欺負我?”小月臉兒漲得通紅,想着夢裏辰辰的樣子,心裏又羞又氣。
“我就是開個玩笑,又沒説什麼…我説的可都是大實話。”辰辰還在抵賴着不肯屈服。
“開個玩笑有這麼開的?真是"鴨子死了嘴還硬",還不知道錯吶,還實話,實話…”小月依然不放手,暗暗在手上加了勁道報復他。
“你先放手嘛!我先認了錯啦!錯啦!”辰辰痛得受不了,只得服了軟央求她。小月便鬆開手來,辰辰轉了轉腦袋,恢復了被痛苦扭曲了的臉,害怕地看了小月一眼,鼓足了勇氣低聲説:“你要我説,我就説,可不許生我的氣。”
“你説得對我就不生氣,要是説錯了我可饒不了你個兔崽子!”小月威脅着揚了揚拳頭。
“好吧!”辰辰深吁了一口氣,接着説:“依我看,壯壯想討你做老婆,那是"癩蛤蟆想吃天鵝"了,我都看得出來,你本就瞧不起他,只是你爹的心朝着他而已!”
“關你什麼事!”小月喝一聲,一拳擂過去,辰辰先在耳朵上吃了虧,早防着了這一手,把腦袋往後一縮,讓小月打了個空“咚”的一聲打在了船艙的木欄上,痛得縮了回去。
“不關我事!我就是問問,説正兒八經的,你和壯壯打小定的娃娃親?”辰辰躲過一擊,更加得了臉兒。
小月“呼呼”在手背上哈着氣,不高興地看了他一眼,低了頭説:“都説了不管你什麼事?你要不要我給你把鋤頭,挖個給你?”
“噢…”辰辰垂頭喪氣地説,看上去有些難過“全村的人都這麼説,那就是真的了,包辦也好…也好…壯壯也不錯,人又勤勞,對人也誠實,那次我和他到鎮上去買稻種,我吃的牛麪,他只吃一碗素粉條,節儉得很哩!説真的,以後你要是真嫁了他,準能把你當寶貝兒疼着。”小月板着臉嚴肅地説:“辰辰,我可給你説清楚了!他是他,我是我,以後不許你把我和他扯在一起。我要嫁誰不是誰説了算,我看着誰順眼就嫁誰,我爹也管不着!”她心裏覺得奇怪,這傢伙怎麼突然替壯壯説起好話來了?她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惑地盯着辰辰,看不透這傢伙在想什麼,辰辰瓷在那裏,看上去也有幾分可憐的樣子,她的心不覺有些軟了:“你只顧説別個,也不説説自己?!”
“我…我有什麼好説的,我在你小月的眼裏不就是個二子嘛,對不對?”辰辰嘆了一口氣,把頭垂得更低了:“我恨我沒這個命,什麼都趕落在壯壯後面!”
“話可別這麼講,你和他只是格不同而已,也倒沒什麼,各有各的好…”小月説着説着,發現自己聲音温柔得有些異樣,便打住不説了,換了一個話題:“你看,都怨你,我的手都腫起來了!”她嘟着嘴説,握着拳頭把手伸到他跟前。
辰辰抬眼看了一下,粉粉的拳頭上中指第三道指關節的地方紅通通的,確實比別的地方要凸腫出一些來“誰叫你那麼兇要打我的?還在疼嗎?我看看…”他説着就伸出手來去抓小月的手。
“怎麼不疼?”小月慌張地把手縮了回來,嘴裏卻説:“你還假惺惺的哩!誰要你管?!”
“我…我…好心給你當成驢肝肺了,給我看看咋樣了?”辰辰説着貓着鑽進了低矮的船艙,伸手來捉小月的手。
“走開…走開…誰要你進來的?”小月伸手推着他,卻被辰辰牢牢地抓住了,掙也掙不“壞人!壞人!出去…”小月叫着。
辰辰卻不言語,把她的手抬在嘴邊,邊往上呵氣邊輕輕地。那手背也稀奇,被辰辰熱和和的口氣兒一吹,便癢癢地不疼了“你再不出去我就要叫救命了!”她威脅辰辰手,手卻不縮回去,由着辰辰的嘴在上面吹,由着他的手在上面。
“我又沒要你的命!你叫幹嘛?”辰辰神情很專注地為她服務着“你要叫,也好,最好把壯壯叫來了,把你爹叫來了,我倒還巴不得他們看見哩!”他涎着臉無賴地説。
不經意的一席話説得小月不吱聲了,壯壯要是看到了倒沒什麼,大不了兩家不再來往就是了,要是被爹看到她和辰辰兩個縮在這窄狹的船艙裏,那還不得被罵死?
她心裏像鑽進了頭小鹿“撲撲通通”地跳着,昨晚上的那個夢又在腦海裏浮現出來,夢裏那壯的臂膀、脊背上一疙瘩一疙瘩硬梆梆的肌、還有寬闊的肩膀就在眼前滾動着,特別是辰辰專注的樣子,霎時變得又帥氣又人。
她甚至聞到了辰辰身上有太陽烤焦的好聞的味道,這野的味兒鑽進鼻孔裏,竟讓她有些昏昏然地困倦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