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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0.第320章崇禎四年的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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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崇禎四年的二十七個瞬間(十一)第十一個瞬間:初生幼虎的驚懼崇禎四年十一月,杭州,大運河畔,拱宸橋碼頭“…兩位少爺,咱們的船已經到杭州啦!”伴隨着船家的一聲吆喝,年少名高的復社士子,來自安徽桐城的方以智呼出一口冷氣,跳下客船,然後跟此行同來的好友俞國振並肩站在拱宸橋碼頭的棧橋上,默默地打量着這個聞名遐邇的陌生城市:從拱宸橋碼頭一眼望去,到處都是川不息的車馬行人,街道上的繁華讓人很難相信這是大明即將覆滅的末世。眼下雖然是冬,但天氣卻十分晴朗,温暖的陽光從藍澄澄的天空中斜照下來,把左邊一排房屋的陰影,投在寬敞的、青石板鋪成的路面上,投在乘轎子的、騎驢的和步行的行人身上。街道兩側的鋪面一家挨着一家——由於沒發明汽車,所以古代城市的街道普遍狹窄,按照現代標準,那些最寬的“大街”也不過是條寬一點的“巷子”而已,寬度不過五六米而已。勉強可以跑兩輛汽車的水平。不過地面有石板鋪砌,還算整齊。除了店鋪之外,沿街又有許多攤販將街面佔去大半,兩邊的店鋪得招牌還在向街道中央延伸,看上去密密麻麻,尤其擁擠。來自四面八方的客商在叫賣着貨物,和顧客們討價還價。來自各地的士紳大户,儒生士子,在門前掛着巧燈籠、養着各種竹木花卉的茶社裏高談闊論。茶座裏座無虛席,生意興隆;酒樓上人聲鼎沸,笙歌盈耳,隨風飄散着各種捏着嗓子的嬌媚豔笑,與美酒餚的誘人濃香…

——還未走到那傳説中詩情畫意、漫無限的西子湖畔,杭州的繁華街景就已經讓人連忘返。

儘管“建虜”、“寇”之類的消息,已經愈來愈多的出現在人們的耳中,很多人都知道如今的天下各省連年遭災,“哀鴻遍野”、“餓殍載道”一類的消息俯拾皆是。就連過去不常聽説的“易子而食”之類的可怕訊息,也時有耳聞…到處是災荒、敗仗、加派、民變的噩耗,國家的局面彷彿一天亂似一天,就連在一向堪稱富庶的江南,米價也一度上漲到了每石三兩銀子――大明開國以來,江南的米價還從來沒有漲到這麼高過。但是,這一切不祥的預兆,似乎都未曾給錦繡江南鶯歌燕舞的花花世界投下多少陰影。那些來自遠方的恐怖噩耗,對於諸位詩書酒棋無一不通的“江南風才子”來説,彷彿只是嘴邊的談資罷了。

然而,一些令人不安的影子,也逐漸出現在了這裏——街上的民乞丐明顯增多了,而且有越來越多的趨勢。在這幾年的冬天,城內陸續收拾起來的“路倒”屍體也比往年多得多。從各地逃荒來的難民是如此之多,大量賣身為奴的落魄難民,擠滿了城外的人市。以至於人口的價格直線下跌。青樓酒肆裏則出現了許多外地口音的縉紳大户——明末北方的災荒、動盪和戰亂,遼東前線的空前敗局,席捲西南的奢安之亂,層出不窮、多如牛的各種民變和叛亂,使得戰亂地區的縉紳們紛紛背井離鄉,成羣結隊地遷移到社會秩序相對安定的江南,在這温柔鄉和銷金窟中來“避囂”他們大多攜帶着一大家子的家眷奴僕和許許多多的金銀財寶,在江南各城市買房置地,繼續過着紙醉金糜爛生活,從而營造出一種畸形的繁華…

正當兩人站在拱宸橋碼頭左顧右盼,不時談幾句的時候,方以智帶來的長隨家丁方四,也終於找到了一個前來接自家主人的中年人。此人笑容可掬地自稱是張岱府上的管事,奉命特來接二位貴客。

——在晚明的杭州,張岱這位人物可謂鼎鼎大名。他原籍紹興,但長期寄寓杭州,算是個半個杭州人。他家世代為官,高祖官至雲南按察副使,曾祖官至翰林院侍讀。祖父官至廣西參議。父親當過魯王府的右長史,是紹興有名的縉紳望族。晚明年間的紹興張家,不但是聲望卓著的官宦世家,而且還是文化素養極高的書香門第,祖孫幾代都工詩擅文,鹹有著述,對戲曲、古董、金石、書畫也有很深的造詣。

而且,張岱此人並非那種冷豔高傲的學究文士,而是行事待人頗為灑,自雲“少為紈絝子弟,極愛繁華。好舍,好美婢,好孌童,好鮮衣,好美食,好駿馬,好華燈,好煙火,好梨園,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鳥。”可謂紈絝子弟的豪奢享樂習氣和晚明名士文人縱慾玩世的頹放作風兼而有之。平裏好納朋友,在江南遊廣闊,同時也算是東林復社一脈,跟桐城名士方以智自然也多少有點情。方以智此次來杭州遊玩,就是因為上次復社士子們在南京聚會之時,得到了張岱的熱情邀請。方以智在帶着新結識的朋友俞國振來杭州之前,還預先派人向張岱通報了船期,所以從三天前開始,這位管事就每天在碼頭上候着了。

言歸正傳,按照這位張府管事的説法,他家主人已經在杭州紫明樓設宴為二位貴客接風。這位管事本來是打算用府上的轎子來接貴客。但張岱卻表示,憑着密之(方以智的表字)的子,恐怕更喜歡一些新鮮玩意兒,所以吩咐他去新開的車行叫了兩輛“澳洲車”過來,不知是否合二位貴客的心意…

方以智好奇地順着那位管事的手望去,兩個穿短褂的漢子各自拉着一輛奇怪的烏蓬車,正對他諂媚地笑着。領頭那個貌似比較機靈的漢子,更是低眉順眼地説道:“…兩位少爺是第一次來杭州吧?小的陳二,他叫張八,咱申通號的車又快又穩,通曉杭州各大去處,不管是行商辦事還是找樂子,包您滿意!”這烏篷車全然不似方以智以前見過的馬車或小推車,而更像是一把圈椅外面蒙了布幔再裝上輪子,前面有兩長長的把手讓車伕拉着,靠背處還有幾竹骨,似乎還能撐起個車蓬來。

“…嘖嘖,真是開了眼界了,這便是‘澳洲短’鼓搗出來的人力車?”方以智一邊暗自猜度,一邊照車伕的指點坐上車去,隨即便愜意地眯起了眼睛,“…嗯,果然比轎子坐起來舒服!”看着同來的俞國振跟着也坐上了另一輛“烏蓬車”那位張府管事才直了桿,轉身趾高氣揚地對兩位車伕吩咐説,“…去清河坊的紫明樓,一路上有什麼好看的南洋景,都盡着給二位貴客轉轉!”※※※※※※※※※※※※※※※※※※※※※※※方以智此次前來杭州,其實並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純粹是為了消遣和開眼界的。

作為一名遊廣闊、朋友眾多的復社士子,方以智在明末算是相當難得的“消息靈通人士”上到朝堂政爭,下到鄉野奇聞,皆有涉獵,並且對此興趣盎然(説得好聽點是心繫天下,説得難聽點是天生好八卦),堪稱是“江湖”一類的人物。近年來的士林聚會之中,方以智常聽幾個嶺南士子談起廣州城裏這兩年由“髡人”帶來的各種“澳洲景”不由得頗為好奇與嚮往。尤其是聽説廣州“紫明樓”裏面那些只應天上有的享受,更是讓他羨慕不已——在方以智最新購得的一卷《髡事指錄》之中,對此有着如下生動描述:“…髡人起諸海上,以商賈為本業。初據臨高,即與鄉民貿易,多收糧米布銅鐵薪炭等物,而售玻璃及諸海外寶器。蓋髡人亦知糧為天下之本,故經營之。又遣真髡郭逸,冒籍粵人,蓄髮華服,入廣州易,設肆名為“紫誠記”往來皆鉅商,售澳洲寶器,一件即數千金,獲利鉅萬。如是年餘,富可敵國矣…逸為鉅商,起居豪奢,尤嫌不足,遂挈妾來。其妾裴莉秀,原為澳洲名,殊豔絕。從郭逸入華夏,乃設紫明樓,樓內陳設富麗,冠絕兩廣。餘友曾自明,會稽人,時幕東莞,嘗入紫明樓,與僕言之甚詳。曰樓中多設小閣,名為“包房”閣各有名,雕飾亦依其名,各各不同。又有狡童豔,海外奇餚,醇酒佳果。一入樓中,五,滿目奢華,令人眩目魂,不知身處何方。其中有浴所,尤為人所稱奇。其間有池方丈許,四壁皆以瓷制,中有噴泉,高可人許,瓊波碎玉,温涼隨人。而泉水不竭,池水不溢,四時常温,泉水自有香氣,浴之周身帶香,鬱郁然三不散。有名曰“滌香湯”粵之鉅商富室,逐歡其中,雖千金一擲,亦未可立得,需於旬之前,預為約定。自是,郭逸遂富甲兩廣。逸雖富,不知自抑,而髡人之富名,洋洋然播於海內。后王督討髡之役,實種禍於此也…”如此新奇奢華、香豔離的絕妙銷金窟,自然讓一向好奇心很重的方以智提起了極大的興趣。可惜廣州與桐城之間隔着半個中國,相距實在是過於遙遠,如今又是天下板蕩,路途不靖的年月,即使在南方也不是很太平,所以方以智一直無法成行。不過聽説今年在杭州也開了一家“紫明樓”分店,便動了前往一觀的心思——雖然杭州的分店必然不如廣州總店,恐怕難以目睹到那位“澳洲名”裴莉秀是何等的絕世風華,但多少也能領略一下那種異於中土的聲之娛,甚至享受一番傳説之中“澳洲密戲”的滋味不過,方以智之前聽人説起過,“澳洲髡人”的這“紫明樓”實行“會員制”若無其他會員的引薦,便是有銀子恐怕也進不得門。於是便在聚會中遇見杭州張岱的時候,有意無意地提起了此事…果然,跟方以智預料的一樣,跟他相的張岱立即熱情邀約他有空來杭州消遣。而方以智趁勢半推半就地答應下來,回家收拾了一下行李,就跟新結識的好友,安徽無為州襄安縣的“無為幼虎”俞國振一起來杭州開洋葷。

總的來説,離開拱宸橋碼頭之後,方以智留心觀察四周,發現一路上的地面都還算平整,也很少有臭烘烘的糞便垃圾。坐着這人力車行得倒也很快,而且一點都不顛簸。此外,像自己一樣坐着澳洲人力車跑的縉紳富商,一路上遇到的也頗有不少,看來這已經成了杭州城最新的時尚之一。

又行了一段路,街道上的行人車轎重新開始變得擁擠了起來,而前面拉車的那個車伕也熱情地對方以智介紹道:“…這位少爺,前面就是清河坊了,最是繁華不過,什麼吃的玩的用的都有。今年還有廣東客商過來,出了一條‘南洋街’,專售各類澳洲和海外洋貨,少爺您若是第一次來杭州,可千萬不要錯過喲!”果然,過了一塊牌坊後,街邊的攤位小販驟然多了起來,一路過來,方以智先是聽到一個挎着大方盒子的半大小子叫賣:“香煙澳火桂花糖咯!”又有幾個小娃娃抱着一摞印了字的紙追着車叫賣:“到岸價到岸價,廣州上海馬尼拉,今最新到岸價啦!”一會兒還聽一個前挎着個帶把手的方盒子的猥瑣漢子在叫:“拉澳片拉澳片啦,最近新到澳片東京熱啦!大宋東京汴梁的風韻事啦!”然後還有飯鋪的小夥計也在吆喝:“新出正宗澳洲菜!西紅柿炒蛋、清炒西蘭花、油炸薯條蘸番茄醬、金絲玉米烙!便宜又實惠!”

“大包,大包,白麪大包!皮白多,一咬一兜油!”至於那些街邊推着小車的攤販和店鋪門面,就更是讓人目不暇接了,各種商品在貨架上琳琅滿目,有的乾脆還在店門口支起攤子擺上貨物叫賣:“澳洲章魚燒”、“澳洲壽司”、“大髡糖貨”、“南洋乾果”、“台灣檳榔”、“南洋百貨”、“澳洲神藥磺胺專賣”、“臨高米粉”、“蘭州拉麪”、“澳洲溜溜球”、“西洋蛋卷”、“澳洲麻辣燙”

林林總總,當真是天下少有的四方奇珍異貨彙集之所,讓方以智只覺得自己的雙眼彷彿已經不夠看了,以為自己進入了傳説中的瀛洲海市,看着樣樣都新奇,恨不得統統買一份——別的且不説,光是路邊攤位上賣的各式食物小吃,就有許多他從來沒見過的,只覺得香氣撲鼻,惹得方以智不時咽口水。

於是,方以智一邊讓車伕停下,一邊趕緊招呼一直在人力車旁跟着跑的長隨方四,叫他去買幾樣稀罕小吃給自己嚐嚐。不料話沒説完,車伕倒是岔上話了:“…這位少爺!您容小的打個岔,您是去紫明樓的大少爺,那哪是一般人去得的,少爺何必在意這些街頭的便宜貨。只要您想要的洋貨,甭管吃的玩的,還沒聽説紫明樓拿不出來的,便是要大宗貨品,紫珍記和各家海商的關係都不一般,為您牽個線易如反掌。”一聽到這話,方以智頓時來了興趣:“…哦?這紫明樓有那麼厲害?”

“…回少爺的話,這紫明樓雖叫做樓,但其實佔地好幾畝,整條巷子都是紫記的產業,小的聽説裏面吃喝玩樂一應俱全,在全天下也是第一等的銷金窟。往來者非富即貴,還實行那什麼會員制,要得人引薦才可入內,少爺您天庭飽滿、面目俊朗,一看便是富貴之人,這紫明樓就如為少爺設的一般。”聽到車伕如此奉承自己,方以智不由得有些樂了:“…呵呵,莫非你還懂看相?”

“…回老爺話,小的每天來送往,大小客商、達官貴人都見過不少,自然是要有點眼力價的…”話音未落,就看到前面一個賣煙的攤子被一羣人掀翻在地,金黃的煙絲和一包包的紙煙散落一地,領頭一個梳着姑娘髻的女子,叉指着攤子叫道:“…給我砸!統統砸個乾淨!敢冒文登香的名,不想活了!”那個攤主也是個憊懶人物,即使被打倒在地,血滿面,還冷笑着看着那女子:“…王掌櫃好大的威風啊,這杭州可不是你們登州衞,有威風何必衝我等小蝦米使?小的賣幾包假煙也礙着您老了?你家文登香的生意是我等小民搶得動的?昨兒個剛有一船聖船煙卸在碼頭上,有能耐把你們在臨清乾的事,在杭州再幹一遍啊!”説到一半,他的嗓子突然大了起來,“…各位老少爺們兒啊,我於豹子走南闖北混了幾十年了,第一次見到那澳洲景啊!十二個人跟燈籠似的掛在衙門門口啊!壯觀啊!王掌櫃,您説是不是啊?”聽得煙販於豹子的這番話,四周圍觀的行人商販,一時間都鬨笑起來。而那女子也被這幾句話給噎得説不出話,先是漲紅了臉躑躅片刻,隨即恨恨地一跺腳,竟帶着那羣打手轉身走了個一乾二淨。

方以智見狀奇道:“…那女子是誰?怎麼就這麼光天化之下砸人生意?這事是個什麼緣由?”

“…回老爺的話,這女子是登州鎮陳新陳總兵的女掌櫃,叫王二丫,是給陳總兵打理文登香生意的,她向來就是個囂張跋扈的主,沿着整條大運河從南到北,帶人砸店砸場子已經不是一回兩回了,大家都私下叫她母夜叉呢。可地方上的衙門都知道登州陳總兵屢戰屢勝、正得聖眷,沒一家敢管的。”車伕答道。

文登香這玩意兒,方以智自然是知道的——登州鎮出產的紙煙卷,據説有強滋補之效,方以智以前也過,起來很嗆,一股子酒味和香料味,雖然比又苦又辣還冒煙油的旱煙袋要強一些,但還是對這煙的印象不太好,不過還是有很多市井小民喜歡文登香,似乎就是喜歡這種口味,也算是各有所好了。

車伕接着説道:“…這於豹子是個青皮無賴,經常幹些坑蒙拐騙的勾當,這次不知道是從哪來一批仿冒的假文登香,便搶了個攤位堂而皇之地發賣。這王掌櫃原本就是極度潑辣的子,又一向在山東地面上橫行慣了,眼下她又正好在杭州談生意,撞上了於豹子當着她的面賣假文登香,不來砸了這攤子才怪呢!”

“…哦,原來如此,但這於豹子説的什麼十二個人掛在衙門口是怎麼回事?”方以智繼續問道。

“…這位少爺問得好,這事説來可是咱杭州今年入秋以來最大的奇聞了。聽説山東臨清在去年冬天曾經出過一樁無頭公案,東嶽煙廠的東家和臨清州的同知被歹人一夜滅門,煙廠和倉庫被一把火燒成白地,之後兇手一直沒抓到,文登煙廠卻直接在東嶽的舊廠上建起來了,依舊叫東嶽廠,據説都是這王二丫王掌櫃一手持的。嘿嘿,殺人全家不説,還要搶人的字號產業,這女人狠着呢!”見這位少爺興趣,那車伕也就滔滔不絕地打開了話匣子,“…更稀奇的是,到了今年秋天,有一杭州知府衙門一開門,就看見十二個人被吊死在門口,那景象,小的當時去看了一眼,腿都嚇軟了。地上還寫了一行血字,臨清滅門,沉冤得雪。衙門裏的官兒也都嚇得半死,趕緊下令追查,這一查不得了,掛在那的全是山東數得上號的江洋大盜和盜匪首領,而且其中有幾個人的腦袋,在崇禎三年之前就已經被陳總兵拿去向朝廷報功了!後來這事兒就沒了下文,十有**又是給糊過去了。

不過整個杭州城的老少爺們兒在私下裏都説,這案子説到底,估計是因為杭州市面上原本只有文登香這一種煙,把生意全佔了,可是到了今年天,南洋澳洲人的紫記商號開始來杭州開鋪販煙,那澳洲煙叫什麼‘聖船’的,卷得更加細,起來後勁綿長,更合咱們南方人的口味,一下子就搶了文登香大半的生意。這下觸怒了給陳總兵打理文登香生意的王二丫,於是就想像去年在臨清滅門一般,滅了紫記那夥澳洲人的滿門。誰知她派出的這羣江洋大盜學藝不,反倒是全栽在了對方手上,狠狠出了一回洋相。

咱們杭州跟登州衞相距千里,縱然陳總兵再如何跋扈,也不敢調文登營的大兵來剿,只能生生吃了這啞巴虧。為此,杭州城的很多老少爺們在私下裏都要讚一聲幹得好,自那以後再沒人敢得罪澳洲的商行。這澳洲生意越做越大,吃澳洲生意這碗飯的人也越來越多,才一年光景,在清河坊就有了這條南洋街…”

“…原來如此。”聽到如此慘烈的奇案,方以智不由得連聲唏噓:“…為升斗之利便殺人破家,這等跋扈武夫還被視作國家棟梁!真是道德淪喪、人心不古啊。”同時在心中倒是對澳洲人越發敬佩起來。

“…哎,正所謂生意場上無父子啊!世人為爭奪名利,從來都是無所不用其極,只要沾上一個‘利’字,縱然骨至親,也會刀刃相對。更別提生意場上的對手了。密之兄,看事情的時候休要太迂闊了!”跟着一起來的俞國振,倒是對方以智的嘆有些不以為然,而方以智想起這位朋友的經歷,也不由得略尷尬——就方以智所知道的情況,俞國振雖然學識廣博、對時事見解非凡,但卻命途甚為坎坷:先是自幼父母雙亡,雖有不少遺產,卻也因此成了俞氏一族諸位叔伯眼中的肥,幾次三番差點被至親族人勾結盜匪謀財害命。虧得他年少英武,拉起了一隊強悍善戰的家丁,經過連番血戰才僥倖未死。

之後,靠着某種養殖河蚌取珍珠的秘術,俞國振總算是通過販賣珍珠再次振興了家業,可惜也因此招致了各路牛鬼蛇神的紅眼和垂涎,對付他的明槍暗箭、陰謀詭計,幾乎是從無一休止,就連因此分潤了不少好處的俞氏宗族,同樣是反骨仔甚多,就連俞氏族長的立場似乎也有些問題,得俞國振非常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