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第262章死亡的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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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死亡的國度1348年4月下旬，南意大利，那不勒斯王國首都，那不勒斯港的城門外。

如果説之前見識過的馬賽港和阿維尼翁城，就已經在瘟疫的侵襲之中哀鴻遍野；那麼等到穿越者們跨過【隨意門】，踏進更早爆發黑死病的那不勒斯港之後，王秋他們才發現自己真正地看到了人間地獄！

在這裏，接他們的並非哭訴和求助，甚至不是那種麻木而呆滯的絕望眼神，而是一片靜悄悄的死寂！

一片令人骨悚然的死寂。

沒有嘈雜的人聲，沒有嫋嫋的炊煙，只能偶爾聽到幾聲低沉的犬吠和烏鴉的鳴叫…

從開的城門往裏看去，每一座房屋窗户和門扉上落了厚厚的一層灰，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散落着森森的白骨。那些生命力頑強的草木，已經悄悄從石板下探出了頭來，並且瘋狂地生長着，讓它們的莖扎入石板間的裂縫，使得纏繞的藤蔓攀上宅邸的窗欞…一股彷彿從九重幽冥深處透出來的死亡氣息，此刻正無聲無息地瀰漫在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讓街道兩邊陷入死寂的建築物，顯得分外悽和詭異。

這座曾經熱鬧繁華的城市，此刻卻彷彿已經被亡靈沒，從此再也不屬於活人所有。

面對如此令人骨悚然的景象，即使頭頂正值豔陽高照，王秋等人依舊不住地到背脊一陣陣發涼。

至於為了彰顯“王者回歸”的氣派，而特意換上了一套華麗長裙的喬萬娜女王，此刻更是臉慘白地靠在冰冷的石柱上，不住地嘔吐着，彷彿把苦膽都給吐了出來，連王冠從自己的頭頂滾落也沒察覺。

過去的一年間，在那些漂泊異邦的逃難子裏，喬萬娜女王曾經無數次幻想過自己重返故土的場景。

或許，那會是一場盛大的慶典，假如她能夠藉助教會和各方支持者的力量，和平解決這一危機的話:意大利各邦都派來了恭賀她復位的使者，那不勒斯城的街道兩邊都掛上了彩旗和燈籠，歡女王歸來、撥亂反正的呼聲響徹天空。人頭攢動的廣場上飄散着美酒和烤的香氣，熊熊燃燒的篝火整夜不熄，遊詩人用豎琴和笛子演奏出歡快的旋律，年輕姑娘和小夥子們攬着手臂，喜氣洋洋地跳起了鄉下的土風舞。

而她則手持酒杯、頭戴金冠，身穿最奢華的禮服，端坐於宮殿的御座之上，面前跪着黑壓壓一片貴族和大臣，等着女王輕啓芳，對有功之臣予以賞賜，對悔改之人予以寬恕，對有罪之徒予以刑罰…

或許，那會是一片燃燒的戰場，這恐怕是和“王者歸來”這個名詞更加相稱的場景:舉着不同旗幟的軍隊來回奔突，蓬頭垢面的老弱婦孺哭喊慘叫。帶着猙獰笑容的僱傭兵們舉刀殺戮，肆意地掠奪財物。不時有鋒利的弩箭從小巷中飛出，讓粘稠的鮮血淌在地面上，但騎士們依舊高唱着戰歌勇猛進。負隅頑抗的叛亂貴族們竭力集結起隊伍，起長槍，對準她的王室旌旗發動了最後的衝鋒。

而她則身穿堅固鎧甲，手持黃金權杖，策馬佇立在全城最寬敞的道路中間，背對着熊熊烈焰，帶着勝利的微笑，下達了面總攻的軍令。忠於王室的騎士如水般衝向敵陣，將最後的叛軍踏碎碾平…

或許，那會是一條灰暗的末路，她終究還是沒能鬥過那些叛徒和敵人，從尊貴的王者淪為了階下囚:鉛灰的天空顯得陰沉沉的，正如她作為失敗者的心情。那不勒斯城的街道兩側擠滿了沉默的人羣，用各種複雜的眼光打量着落魄的女王，那不勒斯城古老而高大的城門上，則掛滿了她的親信部下的腦袋。

而她則披散着髒亂的頭髮，身穿糙的麻衣，手腳戴着叮噹作響的鐐銬，坐在搖搖晃晃的囚車裏，彷彿戰利品一般招搖過市，然後押進修道院，或者被送上刑場，讓一名膀大圓的儈子手斬首示眾…

無論是勝利還是失敗，是戰爭還是和平，喬萬娜女王多少都有過一點心理準備。

但是，她卻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打着奢華的儀仗，卻站在這樣一座死亡之城的大門前！

一年不見，記憶中的故國風光竟然變成了這般煉獄圖景，連本應清的海風也充斥着濃濃的屍臭！

她的敵人、她的忠臣、她的子民，她的首都、她的國土，此刻都已經被瘟疫和死亡所噬。

一切的權力遊戲都被畫上了句號，一切的恩怨情仇都從此變成了泡影。

在公平而冷酷的死神面前，她浸了半生的權謀和爭鬥，全都顯得是如此可笑，如此的不值一提。

息片刻之後，喬萬娜女王終於從回憶和妄想中抬起頭來，再次打量着眼前這座被死亡噬的那不勒斯城。一位臉同樣慘白的女官湊上前來，低聲詢問女王是否需要回去休息，但卻被女王搖頭拒絕了。

“…不，還是進城去看看吧，我要親眼看清楚我的國家究竟變成了什麼模樣？”※※※※※※※※※※※※※※※※※※※雖然這座被死亡噬的城市，乍一眼看去着實是非常駭人，但不管怎麼樣，眾人在遲疑了片刻之後，終究還是勉強壯起膽子，戴上口罩、帽子和手套，小心翼翼地走進了城內，想要一探究竟。

然後，展現在他們這些外來者眼前的場景，就更是讓人簡直不忍卒睹。

——牆邊、街角處、屋檐下…無論是低矮的茅棚，還是華麗的豪宅，到處都橫七豎八地躺倒着無數死屍，男女老少都有，卻找不到一個還能氣的活人。一部分屍體仰躺着，另一些屍體蜷縮起身體側翻着，還有些屍體趴在地面上，但定格在他們面容上的表情，無一例外都是極度痛苦的扭曲和猙獰，幾乎能讓旁觀者到窒息。由於此時天氣正在益轉暖，一部分屍體已經高度腐爛，甚至冒出了白花花的蛆蟲。使得空氣中瀰漫着令人作嘔的腐爛惡臭，隨着微風飄散開去，恍惚中幾乎能讓人產生出懵懂離的錯覺。

總而言之，在那不勒斯城內屍橫遍野的街道上，完全見不到半個活人的身影，甚至覺不到人類活動的痕跡，卻到處都能看到紅着眼睛的野狗竄進竄出，一邊低聲地咆哮着，一邊爭搶和撕扯着死屍。

而在這座死亡之城的上空，則是終都撲稜稜地盤旋着大羣烏鴉，彷彿是向凡人宣示死亡的黑暗使者一般，不時收起翅膀飄然落下，停駐在某具殘缺不全的屍體上，然後低頭啄食起死者的腐與內臟。

眾人邁開各自顫抖的‮腿雙‬，沉默地走過一條又一條寂靜的街道，然而四周依然只是無邊無際的死寂，視野內也只有死狀各異的屍體，以及啄食着死者眼珠的烏鴉，撕扯着殘破屍體的野狗，白花花動着的蛆蟲…這一處又一處富有視覺衝擊力的悽慘情景，很快就幾乎摧毀了他們的神經，而瀰漫在四周每個角落的屍臭，更是燻得每個人的肚子裏都翻江倒海，得他們不得不緊緊掩住鼻子和嘴巴，以免嘔吐出來。

隨着死亡而襲來的恐怖氣息，無形卻又真實地滲透進了所有人的心裏，讓他們越來越邁不開自己的‮腿雙‬…終於，在草草巡視過幾條街道之後，穿越者們就再也忍受不住這種無孔不入的難言恐懼，不再試圖尋找本不可能存在的倖存者，而是以最快速度掉頭狂奔，逃出了這座完全沒有了一絲生氣的死亡之城。

※※※※※※※※※※※※※※※※※※※“…這…這真是太恐怖了…怎麼會變成這樣？整座城市的人全都死光了？完全沒有剩下的？”狂奔出城之後，神相對來説有些不夠堅韌的馬彤小姐，無力地靠在一塊大石頭旁邊，一邊大口大口地喝着隨身攜帶的礦泉水，一邊緊緊按着自己狂跳不已的膛，同時忍不住心有餘悸地如此低聲嘟囔道。

“…誰知道呢？不過這地方自從黑死病傳來之後，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由於政局混亂的關係，估計也沒人能顧得上組織隔離和防疫。再加上又是沒醫沒藥的，就是全城死絕了也不算很稀奇吧！”在靜靜地休息了片刻之後，王秋用礦泉水清洗了一下雙手和麪頰，並且把用過的口罩和手套丟到火堆裏燒掉，同時隨口對馬彤如此回答説，“…當然，即使是在這樣糟糕的情況下，也會有那麼一些體質特別強韌、抵抗力非常好的人，能夠掙扎着活下來。但是，他們就算熬過了這場瘟疫，恐怕也不敢在這座遍地腐屍的死亡之城繼續呆下去，很可能已經趁着還有力氣的時候，就逃難到鄉下或野外去了…”

“…唉，這樣看來，咱們想要在那不勒斯王國募款，恐怕會很麻煩——連活人都找不到了啊！”馬彤嘆息着如此説道，同時往後面瞟了一眼——在她的身後，喬萬娜女王似乎是無法接受這個過於富有衝擊力的殘酷現實，已經兩眼一翻暈厥過去，正在被幾個騎士和侍女七手八腳地放到一副臨時拼湊的擔架上，準備通過【隨意門】抬回阿維尼翁城去休養。而之前已經看慣了死亡的教皇，倒是稍微鎮定一點兒，正在吩咐手下人把各種法器都擺出來，似乎是想要給那不勒斯的死者們舉辦一場祭典…

“…沒辦法，只能學那些rpg遊戲的冒險者，在被遺棄的城市廢墟里發死人財了。”王秋聳了聳肩，非常冷血地如此答道，完全沒有半點竊取死者遺物的道德負罪，“…幸好，這一回有了【隨意門】，我們就可以動員整個阿維尼翁城的市民來負責燒埋和清理工作，就連組織人手和分派指揮這樣的麻煩事情，也可以讓教廷來辦，我們只要坐着等待他們把各種財物上繳過來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