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這個世界必然以破滅告終,但在此之前,光輝耀人的行動將在一個個瞬間中誕生,在一個個瞬間中消亡。”清一郎思忖着。這種思考很容易滑向這樣一個觀點:惟有在行動裏才註定有人的永生,惟有在行動裏才有某種恆久不變之物。但他自己卻並不打算投身於那種行動中,僅僅是觀賞它便已經深滿足,而絕不試圖出動自己的身體…他不願意在自己演示的行動中不協調地添加永垂不朽的光輝。與其成為一個美麗的人,還不如成為自己所厭惡的那種人的化身。
在他的面前,跳動着一羣“行動”者。十五六個人,還有穿梭於他們中間的教練,像是被起伏着的驚濤駭搖曳,晃盪着一樣。銅鑼響了,第一個回合結束了,全體人員都停止了運動。地板上到處撒落着黑的汗滴。
在30秒的休息時間裏,峻吉甚至沒有向清一郎投來一絲微笑,只是繃着臉,面對窗户調整了一下呼。這使清一郎對他很有好,因為他應該如此。
銅鑼用那種宛如被反彈回來般的尖厲聲音鳴響着。再次羣情奮,各自開始了空拳練習、跳繩,或者向着吊袋、梨球以及用兩端分別系在天花板和地板上的橡皮筋所支撐着的輕袋一陣亂打。
狂烈的波濤又一次在眼前洶湧澎湃,甚至連地板的嘎吱作響也都伴隨着節奏。在不足二十坪的木地板房間這樣一個瀰漫着皮革與汗水的氣味的空間中,充滿了鞋底在地板上渭蹭的尖厲聲音、壯的手臂揮舞得嗖嗖作響的聲音、打出直拳時從牙縫間迸發的蛇一般的呼聲。
而且這所有的聲音不斷地變換方向,一點點地向着左側彎去。接着下一輪來自各個角度的聲音又追逐而來,與剛才的聲音重合在了一起。捷的腳步彼此叉着,白的鞋帶在各自的鞋面上飛舞閃亮。
另一方面,繩子像鞭子似地叩擊着地面,圍繞着跳繩者的身體,吊袋發出鈍重的體的聲音,以回應對它的擊打。梨球那機械而痛快的連續響聲更是分外悦耳。
“還有一分鐘。”管理人大聲吼叫道。
峻吉正在與沙袋作戰。這沉甸甸的厚重物猶如懸掛在店鐵鈎上的巨大塊,阻擋在他的面前。它不過是一個骯髒而襤褸的灰皮口袋罷了,可在灼熱的目光裏,它卻化作了沾滿鮮血的巨大塊,並對來自拳擊手的打擊發出深深的會心的回應。他使出全身力氣的猛烈擊打每次都遭到了它用一種不可征服的重量來進行的挑釁。的確自己使出的力量從這種皮沙袋中承接了一種奮力抵抗的力量。峻吉傴下身子,給了它一記準確的上擊拳。沙袋向後仰了仰,隨即又毫不變形地重新吊垂在原處。
這傢伙還存在着!無論怎麼打擊它,它都存在着。峻吉踅向左邊,對着它連續出擊。他的拳擊手套就像是深深扎入了那皮沙袋似的。可事實上卻並非如此,這不,力量只是在沙袋的表皮上便轟然爆炸了,然後傳遍了他的手臂,又返回到了他熾烈的力量的源頭。汗水從他的身體向四周飛散開來。
第二回合結束了。從第三回合起開始了一組實戰演習。川又從拳擊場外不斷地用難以聽清的聲音抗拒着室內的嘈雜聲響,一個接一個地發出下列語言的斷片:“再小一點。大了大了。”
“不要伸出下巴!”
“往前往前,放鬆!”
“腳!腳!腳!”
“上去!”
“太小了,不行。”
“不能用手指尖打,放鬆點,身體已經過去了。”
“轉身!快轉身!”
“把右手輕輕向上,右手!”
“再往前一步。再打一拳!”
“對對對,這就對了。”
…
“還有一分鐘。”管理人吼叫道。
夕陽照着場內。這時清一郎看見兩三個年輕人躍動的頭頂上籠罩着一輪光環。一些人下顎滴落的汗珠正一顆顆發出神聖的光芒,而另一些人汗津津的短髮則被夕陽鑲上了一層金邊。他們的髮上駐留着的汗滴無不晶瑩透亮,閃閃發光。
——練習和晚飯結束後,清一郎和峻吉走出集訓地,在夏夜霓虹閃爍的街道上款款漫步。因為是星期六的晚上,那些出售冰塊和冰凌的店鋪裏擠滿了身着單衣的的攜帶家眷的人羣。
“今天實戰演習的那傢伙,你覺得怎麼樣?”
“看起來不錯的。”
“對吧。”峻吉得意洋洋地説道“那傢伙可是一個被偶然發現的寶貝吶。擊拳不怎麼樣,可時機卻掌握得很好。他肯定會大有作為的。”
“而且好像很有膽量。”
“不是有句俗話叫‘男人靠的是膽量’嗎?”清一郎以為自己從那些落入俗套的陳詞濫調中逃了,可沒想到又在這兒遭遇了它。但與清一郎不同,峻吉一點也不畏懼自己所使用的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