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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每年才一萬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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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雪娥正在屋子裏洗衣服,聽來旺兒結結巴巴説明來意,氣惱得嘴烏青,提起那袋子禮品回他手上,説道:“鄭來旺,你快走吧,別費時間了,這事不可能的。”來旺兒毫不氣餒,依然執着地糾纏不休,孫雪娥不想多理睬,索乾脆地回答説:“我孫雪娥這輩子去當尼姑,也不會嫁你。”原以為説了這話鄭來旺該走了,誰知道來旺兒卻笑着説道:“雪娥同志別生氣,我知道自己的缺點,長相差,沒知識,錢也不多,你這種優秀的女孩子,本不可能嫁給我的,我心裏也存沒那個奢望,只想同你個普通朋友,沒事的時候在一起聊聊天、説説話,也就十分滿足了。”孫雪娥聽了這話,心中一怔,暗暗想道,看不出其貌不揚的來旺兒,卻能説出這種知熱知冷的話,由不得想到西門慶,心口上酸酸的,眼眶不住紅了,一顆淚珠兒滾落下來。來旺兒見了,以為自己又犯了錯誤。

也不知是哪句話得罪了孫雪娥,手足無措地説道:“你怎麼哭了?不願意同我朋友,我馬上走就是了,你一哭,別人還以為我欺負你呢。”來旺兒説着要走,孫雪娥趕緊説:“你別走,我是想到別的事心裏難過,與你無關的。”那天,孫雪娥把來旺兒留下來,有一搭無一搭的説話聊天,沒想到居然談得十分投機。來旺兒話不多,人卻很實在,不像那些玩世不恭的小青年,開口閉口滿嘴油腔滑調的痞子味。

而且孫雪娥還發現,在對社會的看法上,在對人對事的評價上,他們倆個有着不少相同的觀點哩。

這之後,孫雪娥同來旺兒的關係,不知不覺變得融洽了,有時在街上或者公司裏碰上,點頭打招呼,説幾句平常話兒,不知為什麼,彼此有種特殊的親近。這是一種奇怪的情,雙方心裏都很清楚,他們之間不會發生什麼事。

但又忍不住想見面,想在一起多呆一會。起初只是隨遇而安,碰在一起了便説説話兒,發展到後來,互相打電話問候,約定時間地點去喝茶,甚至還在公園約過幾次會。

當然,談話的主題仍舊是社會和人生,倆個人都小心翼翼,像躲避暗礁似的避開個人私生活的話題。

這一對孤男寡女,相互成了對方難得的知音,只是這樣的知音離愛情婚姻還隔十萬八千里,像火車的兩條平行軌道,永遠也不會連在一起。

孫雪娥是西門慶的棄婦,孤守一份難耐的寂寞,如今有了個來旺兒陪着説話聊天,子似乎也變得有了顏

逢上有什麼疑惑,或者心頭有解不開的結子,或者什麼事也沒有,就是想有個説話的伴兒,孫雪娥一個電話打過去,要不了多大一會,來旺兒就會笑地出現在她面前。

即使有人議論,孫雪娥也懶得去管,她如今也想得開了,魯迅先生説得好,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説吧。

何況有來旺兒擋着,也省得那些愛説媒的紅娘天天來煩她。孫雪娥還有個不願對人説的心思:她故意同來旺兒相處得親熱些,想看看西門慶有什麼反應。

誰知道西門慶什麼反應也沒有,依然我行我素,整天泡在花天酒地之中。孫雪娥的心徹底冷了,她甚至想過出家去當尼姑,斷了人世間的那份孽緣。

有一回同來旺兒在一起,孫雪娥喝了點酒,醉眼朦朧中,無邊的愁緒紛至沓來,她忽然有種想對人傾訴的慾望,於是斷斷續續講述了和西門慶的那段愛舊事,説到最後聲音哽咽了,伏在桌子上痛哭起來。

來旺兒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拿好言好語安她,孫雪娥抬起頭來,臉上沾滿了星星點點的淚水,説道:“來旺兒,今天這個秘密,我從來沒對任何人説過,你千萬替我保密啊。”來旺兒點頭答道:“這個你放心,既然你把我當哥們,我哪能拿了好朋友的秘密到處去當歌兒唱?”心裏卻暗暗想道,西門慶同孫雪娥的情人關係,只怕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呢,哪裏還有什麼秘密可言?

這孫雪娥天真得像個純情少女,早八百年,西門慶就像吹噓自己的赫赫戰功一樣把那事兒宣揚開了。

恐怕就她一個人還矇在鼓裏。在來旺兒心裏,一直把孫雪娥當作聖母一般看待,他不願戳穿這件事兒,不願讓孫雪娥在他這裏受到任何傷害。子一天天往下過。

直到有一天,來旺兒送來了張結婚請帖,孫雪娥心裏“格噔”一聲,像有個什麼東西脆斷了。

隱隱有種説不出的難受。她問來旺兒,那女孩子是誰?來旺兒告訴她説,女的叫宋惠蓮,待業青年,是壽衣店老闆宋仁的女兒,模樣長得不賴。孫雪娥才説了聲“祝賀”眼眶已經紅了。

她伸出手來同來旺兒握了握,來旺兒一愣,同孫雪娥往這麼久了,握手卻還是頭一回,他覺得孫雪娥的手有些冰涼。鄭來旺同宋惠蓮結婚之後,依然沒有忘記孫雪娥,隔三差五,來旺兒會來看看她,陪她説話聊天,儘量爭取多呆一會。子長了,來旺兒發現孫雪娥有些細微的變化,原來的孫雪娥,只是西門慶的一個棄婦,雖然被西門慶拋棄,卻始終無怨無悔。

現在的孫雪娥言語比以前更少了,她常常好半天愣在那兒,像一尊失去了靈的木偶,要不然則長噓短嘆,嘆氣聲像一口鋼針,一下下挑在人的心裏,由棄婦變成了怨婦,來旺兒有些替她難受。

子宋惠蓮是個傲氣的女子,她身上女權主義者彩很重,常常支使來旺兒這樣那樣,像支使一頭牲口似的,不過來旺兒也很樂意,他的想法是:當這種幸福的牲口,一般人還不配哩!

子惠蓮不同,孫雪娥對待來旺兒的態度則完全是同志似的,倆個人在一起平等地心談心,即使是誰發心中的怨恨,對方也靜靜聆聽,從來不會輕易説“不”來旺兒覺得,同子惠蓮在一起是過冬天夏天,一會兒進火爐一會兒進冰窖。同孫雪娥在一起是過天秋天,始終像是在一間裝了恆温器的温屋裏。

懷疑老婆惠蓮同西門慶有染,來旺兒沒處訴説,不由得想起孫雪娥,於是拎了一袋子水果,找到孫雪娥這兒來討主意。來旺兒一進屋,先打個恭問好,孫雪娥滿面微笑,説道:“好呀,你回來了,才半個月沒見,你長胖了。

聽説這一路多有辛苦,怎麼你反而還發福了?”來旺兒道:“憨人有憨福,我一個普通老百姓,也用不着心國家大事,心寬體胖。”孫雪娥説道:“來旺兒,你不要謙虛,報上登了你的先進事蹟,還登了你的光輝形象,如今是我們的學習榜樣哩!”來旺兒擺擺手説:“胡扯淡的,還不都是應花子胡亂吹的。”孫雪娥去泡了一杯茶遞過來,説道:“當先進了,就懶得搭理人家了,回家這麼久,都忙些什麼呢?”來旺兒道:“忙不好,瞎忙。”孫雪娥道:“喲,來旺兒啥時候也學會耍貧嘴啦?”來旺兒趕緊陪起笑臉,將他節前後的情況一一向孫雪娥作了彙報,從去年臘月二十四西門慶登門來訪説起,他如何告別惠蓮上火車,如何在無極藥品市場受冤屈,如何被西經理接回清河,如何接受應伯爵的採訪,老婆宋惠蓮如何同劉惠祥爭吵,西經理如何平息這場風波,等等。

孫雪娥默默地聽了,冷笑一聲,説道:“貓給老鼠拜年,沒安好心。”來旺兒問:“此話怎講?”孫雪娥説:“你以為西門慶臘月二十四登門拜訪會有什麼好事?

來旺兒,有些話我本不該説的,難得你我好朋友一場,我不忍心看着有人從頭到腳綠成一棵樹,自己還被矇在鼓裏。”來旺兒愣了一會,説道:“可是我沒有任何證據。”孫雪娥道:“還要什麼證據?全公司的人上下哪個不知道?

你出門後第三天,西門慶那輛車就停到了你家門前,有人見他敲門進去,後來又見你家惠蓮出來,在攤點上買了好多滷菜,然後探頭探腦地關了門,再也沒見到他倆出來。”來旺兒聽到這裏,腦子裏“哄”地一聲,像被人捅了蜂箱,無數只蜂嗡嗡亂飛,説道:“謝謝雪娥指點津,這下子我心裏有數了。”説着站起身來要離去,孫雪娥留他再坐一會,來旺兒怎麼也不肯,拉開大門,三步並作兩步走了,回到家裏,天已經擦黑,掏鑰匙打開門,屋子裏空空如也,惠蓮不在家,也不知做什麼去了。

想到孫雪娥的話,來旺兒心裏酸不溜丟的,好不是滋味,於是折轉身,上街攔了輛的士,直朝西門慶醫藥公司奔去。

引用報紙上的話説,西門慶醫藥公司始創於八十年代末,經歷了歲月的風風雨雨,如今已成長壯大成清河市頗具規模的一家民營企業了。

公司總部下轄三部二室,另外設有四個醫藥經營門市部、兩個保健推拿按摩中心、一個新特藥營銷店以及一個病疹所,事業發展了。

公司總部依然設在老地方,是一幢俄羅斯風格的老房子,產權屬清河市衞生局,房子共三層樓,面積六百多平方米,租金卻不貴,每年才一萬元,是上頭特意待過的,要對西門慶醫藥公司採取特殊的優惠政策加予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