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會見風使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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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屏幕上轟轟烈烈地打着殺着,看着那些花花綠綠晃動的人影,西門慶忽然覺有點失落。
領班小姐過來有請錢福仁,説桑拿浴房間裏都準備好了,現在是不是進去衝?錢福仁只好同吳典恩臨時話別,臉上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彷彿是
理萬機身不由已的領導幹部。他有點禿頂,身體也過早發胖,背影看上去像只搖搖擺擺的鴨子。
跟着來的那羣人,早已開始衣服做準備,這會兒等得有些不耐煩了,見錢福仁進了衝
間,也一個個跟在後邊魚貫而入。
貴賓休息廳裏,又只剩下西門慶、吳典恩兩個人。西門慶癟着嘴,發心頭不快:“我就看不慣這號紈絝子弟,有
的本事,全靠有個好老子。”西門慶剛才被冷落的場面吳典恩全看見了,他知道西門慶心裏有點不平衡,於是安
道:“慶哥,別跟這號人一般見識。俺清河市,誰不知道慶哥大名,那可全是憑自己的本領闖出來的。”西門慶用鼻子哼了一聲,説道:“本公子才不同那號人一般見識呢。”吳典恩用過來人的口吻,説起了他的經驗之談:“別看有些人表面上人模狗樣的,內心實際上虛得很,你越是把他們當回事,他們越是張狂,越是自以為是個大人物。”西門慶靜靜地聽着,這回他沒有
嘴,看樣子吳典恩興致頗濃,似乎還有話要接着説。果然,吳典恩喝了口茶水,繼續説道:“講個故事你聽吧。南城區原來有個税務所長,叫馮天寶,為人專橫跋扈慣了,在國税局裏是個出了名的霸道主兒。
有年節,國税局依照慣例在大世界酒樓擺慶功宴,馮天寶過來敬酒,滿桌子人敬了個遍,輪到敬我時,我酒量小,要求只喝半杯,這個姓馮的不依,硬要將把那整杯酒往我口裏灌。我被
急了。
用手一攔,無意間正好打在他鼻樑上,當時馮天寶便翻了臉,當着那麼多人的面破口大罵,説我是條狗,而且是被組織部開除了的狗。慶哥你想,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哪,叫我難堪得…恨不得地上有條縫能鑽進去。”***西門慶憤憤地説:“竟有這等事?可惡。怎麼沒早聽你説?明俺哥們叫幾個人,去劈了那狗孃養的。”吳典恩陰陰一笑,説道:“不用了。
此人早被我收拾了,你不急,聽我慢慢説來。”吳典恩説:“當時在酒席上,我就想掀翻桌子,同他大鬧一場,轉念一想,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筆帳讓馮天寶欠着吧。
從那以後,我開始關注起馮天寶,他的一舉一動,他的起居住行,全都是我注意的目標,那陣子我像個經過特殊訓練的特工間諜,一直在盯馮天寶的梢,可是他一點也不知道。説來你也許不相信,我曾經一連七個夜晚蹲在馮天寶家附近的公共廁所邊上,觀察從馮家進出的人,看看有誰給他行賄送禮。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我慢慢發現了馮天寶的秘密,他有三個婦情,一個是他手下的打字員,姓喬。
另一個是一家個體酒店的女老闆,叫宋珍珍。還有一個是歌舞廳的三陪小姐,叫吳銀兒…”聽到“吳銀兒”三個字,西門慶一愣,忍不住嘴道:“這個吳銀兒,不是花子虛最喜歡的那個子婊嗎?”吳典恩乾笑兩聲,説道:“正是她,花二哥待她不薄,平時拿好言好語哄她,拿大把銀子供她,可是戲子無義子婊無情,花二哥白心疼她了。”西門慶同吳銀兒也有一腿,這會兒心裏也像打翻了泡菜缸,酸不拉嘰的,於是模仿戲台上的人物唸白道:“女人啊,你的名字叫欺騙。”吳典恩沒理西門慶這個岔,繼續他剛才的話題説:“馮天寶不僅養婦情,他還受賄,他所在的税務所搞裝修,硬是讓包工頭送兩萬塊現金,才發了包。
後來我聽説有這回事,就請包工頭喝酒,讓包工頭痛述馮天寶的罪狀,悄悄用錄音機錄好音,有了證據,我就有辦法整姓馮的那個王八蛋了。”西門慶聽到此處,不由得倒了一口冷氣,吳典恩為了整倒那個姓馮的,可謂是處心積慮,怪不得有人暗中送吳典恩一個職稱:一級政治
氓。
西門慶心中暗想,昔看蘭陵笑笑生的小説《金瓶梅》,書中有個與我同名同姓的人物,也叫西門慶,只不過愛貪圖女
,娶了一
五妾,玩了幾十個女人,幾百年來一直被人罵作大惡
。
同眼前的吳典恩相比,書中那個叫西門慶的人實在是冤,只怪那位蘭陵笑笑生先生早出生了幾百年,要是他生在今天,再寫一部新的《金瓶梅》,只怕大惡的頭銜輪不到那西門慶的頭上。西門慶正獨自想着。
只聽吳典恩“呵呵”一笑,説道:“那個姓馮的,是外強中乾的紙老虎,我去找他,起初他還口出狂言,提塊磚頭要拍我,我昂起頭,像電影中赴刑場英勇就義的共產黨人,説今天你不拍我你是我孫子!
馮天寶氣得像頭叫驢直叫喚,叫嚷今天老子這磚拍定了!這時候我拿出那盒錄音帶,把包工頭的聲音放給他聽,誰知道馮天寶還沒聽完,就撲通一聲跪在我面前,抱着我的大腿一個勁叫我吳科長。”西門慶連聲説:“有趣,有趣,就該這般整他。”吳典恩像個得勝歸來的功臣,自豪地説:“當時我叫他滾起來。
到街邊咖啡館裏去説話,我把掌握的他受賄的數字一報,順便點了點他養三個婦情的事,馮天寶嚇傻了眼,小心翼翼向我陪不是,我不理他,他就打自己耳光,罵自己不是東西。
我問,這個事如何了結呢?馮天寶叫我千萬替他保密,主動提出給我一萬元的保密費,我這才饒過了他。
那以後馮天寶見到我,就像老鼠見到貓一樣,我也知道,雖然他恨我恨得牙發癢,恨不得啖其食其皮,可是逢年過節,照樣乖乖地到我家送禮,像孫子孝敬祖宗似的。”
“高,高,實在是高。”西門慶忍不住喝起彩來,他像剛喝了半斤二鍋頭,興奮得臉放紅光。
吳典恩卻彷彿像是蠟人館裏的一座塑像,始終陰沉着臉,似乎是在講一件與他無關的事,似乎剛才故事中的主角是別人。
停了一會,吳典恩才又接着説:“從馮天寶這個事中我得到不少啓發,那些當官的王八蛋,一個個股上都有屎,哪個也乾淨不了,只要你留點心計,掌握住證據,就等於拿住了那些人的命脈,想怎麼樣玩他們就怎麼樣玩他們。
這就像放風箏是一個道理,牽住線頭兒,不管風箏怎麼飛,都離不開你的手心,這時候你就成了至高無上的如來佛了。”聽了吳典恩這番話,西門慶現在再不敢小看此人,不僅不敢小看,簡直打從心眼裏佩服起來。
試探地問道:“你手心裏都捏了哪些風箏?”吳典恩警覺地看西門慶一眼,又掩飾地一笑,壓低了聲音小聲説道:“慶哥,不瞞你説,我現在捏的風箏多着哪…
電訊局局長李大奎、財政局局長鬍佐非、土地局局長譚丕眺、經委主任甘五一、工行副行長鮑勝、紅衞化工廠廠長勞一巴、天安物資公司經理錢如代,還有市裏的頭兒:程副書記、劉副市長、宣傳部温部長…不説了不説了,慶哥,今天全底了,千萬替我保密。”其實,吳典恩是有意向西門慶透
這些秘密的,要加重自己在十兄弟中的份量,首先得加重在西門慶眼中的份量。這麼些年來,他吳典恩忍辱負重,沒少看人白眼,現在他想翻身求解放了。
要認真説呢,這些秘密也算不上什麼秘密,他只説了幾個人的名字,也沒説具體事實,頂多只是一點線索。有句民諺説無官不貪,這個道理如今的老百姓個個心裏明白,還用得着他説嗎?
這麼一想,吳典恩心中也就暢然了,吳典恩平時話不多,今天卻談興頗濃,好象要把幾年憋在心裏的話統統倒出來,談的又是他一直關注的官場問題,因此説起話來如魚得水。吳典恩説:“要説買官賣官。
也不是始自今,最早的賣官制度始於漢朝,漢武帝后期,連年同匈奴作戰,國庫空虛,朝廷公開賣官收錢,當時,出500萬錢可以買到‘常侍郎’的官職,相當於現在的副總理呢。
到了清朝,賣官稱為‘捐納’,用錢、糧、草、畜都能換來官職,清嘉慶年間,5090兩白銀能買個知縣,到了光緒年間,官價下跌,知縣只值900多兩銀子了。”這些平時鑽研來的知識,總算派上用場了。
在西門慶聽來,卻覺得那般新鮮。吳典恩繼續侃侃而談:“明朝崇禎皇帝都聲稱:”有資即可博官,才品俱在勿論。
‘翻譯成今天的話説,就是有錢就能當官,什麼才幹人品,全都無所謂。清朝末年的光緒是個好皇帝吧,可是他的老婆珍妃…那個口口聲聲要堅持走改革之路的女人,照樣也幹賣官的勾當。
“説着説着,吳典恩忽然將話題一轉,微微笑着説道:“慶哥,你經商這麼多年,口袋裏也不缺銀子,什麼時候也來買它個官銜玩玩。”西門慶一怔,隨即説道:“我哪裏是那塊當官的料?”吳典恩搖頭説:“當官要什麼料?廣東人有個笑話:家長見兒子不好好唸書,便威嚇説,再不好好念,長大了只要當幹部一條路。當官最不需要本事了,只要會拍,會見風使舵,保準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