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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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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子俊出生入死,在恭親王規定的短短時間內籌齊了被太平天國軍沒收的税銀,堪稱奇蹟。此刻,他從從容容,大搖大擺回到北京去面見恭親王。

祁子俊道:“叩見王爺。”恭親王忙説:“請起。”説着手裏託三品官員的頂戴、官服,笑盈盈地朝祁子俊走來。恭親王説道:“曾國藩奏保你為從三品的光祿寺卿,我想,朝中公務繁雜,肯定會讓你這個大商人不耐煩,未必要補那個實缺,所以,我就向皇上奏明,破格給你個正三品的職銜。”祁子俊穿上了嶄新的官服,對着鏡子。恭親王不動聲地看着他,心中疑問重重。他問道:“子俊,長那邊的情形究竟如何?”祁子俊答道:“你殺我,我殺你的,都亂成一鍋粥了。”突然,傳來一陣急促而輕快的腳步聲,玉麟格格一陣風似的跑了進來。

沒等恭親王開口,玉麟格格橫在祁子俊面前,説:“不記得我啦?我的龍票呢?”祁子俊大吃一驚,幾乎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亭亭玉立的少女就是數年前在琉璃廠古玩店爭買玉碗的黃丫頭。

祁子俊結結巴巴地説:“是格格啊…龍票我放山西老家了,那麼貴重的東西,不能總帶在身上啊。”廊廡下,三寶託着一個上覆黃雲緞的銀盤,呈給祁子俊説:“少東家,這是王爺賞下來的。”三寶掀開黃雲緞。祁子俊定睛觀看,不愣住了。裏面只擺放着一枚嶄新的“咸豐重寶”毫無疑問是義成信的產品。祁子俊到全身從頭到腳一陣冰涼,腦子裏一片空白。

恭王府花園的“蝠廳”旁邊,臨近水池的一塊空地上,恭親王坐在太師椅上,玉麟格格站在對面。

恭親王説:“我看,倒是應該早點把你嫁出去。跟我説説,哪個貝勒、貝子中你的意。”玉麟格格一個勁地搖頭:“都不中意。”恭親王説:“可是,你只能在這裏邊選啊。”玉麟格格任地説:“只要我中意,我才不管他是誰,要飯的都成。”恭親王打趣地問:“你該不會是看上祁子俊了吧?”玉麟格格不屑地説:“就憑他那老土?”恭親王説:“你可別瞧不起他,連皇上都覺得他非同一般。”玉麟格格説:“他就是個小混混,不過比別的小混混闊氣點罷了。”祁子俊心裏突然湧起對潤玉的強烈思念。他來到了草園。這時,天邊燃燒着玫瑰的晚霞。看戲的人早已散去,演員也都走了,戲園子裏靜悄悄的,只有潤玉還在後台收拾東西,正準備離開。祁子俊一身輕鬆地出現在潤玉面前。

潤玉驚喜萬分,忙放下手裏的東西,着祁子俊走過來。她難以掩飾喜悦的心情,眼睛裏閃着異彩,半天才説出話來:“我真怕見不到你了。”祁子俊笑道:“我的命大着呢,沒那麼容易丟。再説,要不見上你一面,我死都合不上眼。”祁子俊將潤玉送回到潤玉家老宅,在她家正堂裏坐下。潤玉端着一碗茶給祁子俊,又請他看她爹當年留下的黃玉昆題寫的條幅。祁子俊翻來覆去,看不明白,説:“我還是什麼都沒看出來。”祁子俊念道:“惟有花徑緣客掃,玉字青簡數行書。務於東籬時把酒,識後方知是途。該不會是藏頭詩吧?”潤玉説:“也許。”祁子俊突然説:“我看出門道來了。四句詩的頭一個字聯起來是‘惟玉務識’,這是有事要告訴你啊。”祁子俊絞盡腦汁地想着,又拿起條幅來看,不留神打翻了潤玉手中的蠟燭,兩人趕忙搶拿條幅,所幸沒有燒着,但蠟油滴過的地方,卻隱隱透出後面的字跡。祁子俊心有所悟,猛地一拍腦門,驚喜地叫道:“果然是藏頭詩,但範大人聰明絕頂,不是把意思藏在第一個字,而是藏在第二個字上。你看,把第二個字聯起來,就是‘有字於後’。”祁子俊雙手舉着條幅,潤玉小心地用蠟燭烤着。條幅背後漸漸顯出了一張名單。

祁子俊念着:“存入山西義成信票號共計三百萬兩。瑞王爺一百萬兩,黃玉昆五十萬兩…”條幅從他手中落到桌子上。祁子俊恍然大悟:“原來這一切都是他們倆在暗中搗鬼,出了事往別人身上一推,自己跟沒事兒人似的,還假裝不知情。”潤玉心緒集:“我爹只不過是他們的替罪羊。”祁子俊咬着牙説:“瑞王爺,黃大人,黃大人,瑞王爺,一羣惡狼!”關家驥帶着世祺在集市上閒逛,世祺手中已經多了一個畫眉鳥籠子。走了沒多久,世祺就看見了路邊在草把子上的冰糖葫蘆。世祺説:“舅舅,我要吃糖葫蘆。”關家驥説:“好,舅舅給你買。”關家驥掏出錢來,給世祺買了一串。世祺高興地吃着冰糖葫蘆,但很快,又發現了新鮮東西:“舅舅,我要風箏!”他指着路邊攤位上一個扎得十分漂亮的蜻蜓風箏。

關家驥説:“好,再買個風箏。”不一會兒工夫,世祺手中的東西已經多到了抱不下的程度。關家驥替他拎着畫眉鳥籠子。世祺説:“舅舅,你真好,我爹從來沒給我買過這麼多東西。”關家驥説:“不是你爹不願意給你買,你爹要是給你買了,還得給世禎買,不是得多花一份錢嗎?”世祺問:“為什麼非得給他買?”關家驥説:“因為世禎他爹,是你爹的親哥哥呀。”關素梅滿腹心事,獨自一人來到祁家墳地祁子彥墳前。她半跪在地上,用火點燃了一大堆紙做的“寒衣”和紙錢,神情鬱悒地傾訴:“世禎和世祺,都是我的心頭,可兩個孩子誰都容不下誰。世禎住在姥爺家裏的時候越來越長,雖説有姥爺照顧,餓不着,凍不着,可我還是放心不下。子彥,我心裏別提多害怕了,我怕有一天世禎連家都不回了,我怕孩子萬一有個什麼閃失,我對不起你。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你要是天上有知,就給我託個夢,告訴告訴我吧。”恭親王一行來到解州關帝廟。

“忠義參天”的牌匾高懸在關帝廟的門楣上方。

恭親王在廟門外的牌樓前面走下轎子,身着祭祀時才穿的禮服,補褂是石青,前後繡正龍,兩肩行龍,戴着紅寶石頂,儀態莊重。[[517z。]寒風蕭瑟“寒衣”和紙錢燃燒着,很快就成了灰燼。

世楨又回到姥爺家。這天晚上,世禎正在和關近儒下棋,神顯得十分專注。

關近儒一邊下棋,一邊看着恭親王的“樂道堂古近體詩”關近儒和世禎都忘情在棋局之中,不知什麼時候,關素梅已經站在他們的身邊,還是關近儒先看見了女兒。關素梅説:“世禎,跟娘回家吧。”世禎低頭看着棋局,過一會才説:“我不想回去。”關素梅説:“那也不能總住姥爺家,花姥爺的錢吧?”世禎頭一揚説:“我自己會掙。”關素梅説:“我倒要聽聽,你怎麼掙?”世禎説:“我去大恆盛錢莊,幹活兒掙錢。”關素梅説:“你什麼都不會,能幹什麼?”世禎説:“我可以學,我可以當夥計,以後再當掌櫃。”關近儒連連點頭:“好,志氣不小。”他對關素梅説:“我看,不如就讓世禎到錢莊裏去磨鍊磨鍊,對他以後無論幹什麼都有好處。”關近儒立馬拍板:“明天一早你過去,跟霍掌櫃説,讓他收世禎做徒弟,一切照錢莊裏的規矩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