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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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衞鳥一路向着西方飛去,過不多久便見到地上一條大江。江甚雄偉,綿延千里,也不知是從哪裏來的。衞鳥在江南的一處大驛之外落了下來,雖然是在城外,但到處可見行人。眾人一見有隻大鳥落下來,嚇得四散逃去。

無雙向着城上張望,見城上寫了兩個大字:京口。她知這是東晉的重鎮,著名的北府軍便駐紮在這裏。

幾十年前,後秦還未立國,前秦在長安定都,皇帝苻堅曾經帶領北方各族聯軍有八十七萬人之多,發動南侵。在淝水遭遇由名將謝玄所帶領的北府軍,雖然北府軍只有六萬人,卻大敗苻堅聯軍,使前秦受到重創。也便因此,姚萇才有機會代前秦而起,建立了後秦王國。

無雙問道:“你帶我到這裏來幹什麼?”嘲風拍了拍衞鳥“我也不知道,衞想飛到哪裏就飛到哪裏,反正我每天也無事可做,四處漂泊,到哪裏又有什麼不同?”無雙嘆道:“若是你那麼空閒,就帶我去找瓔珞。”嘲風笑道:“那可不行,第一我不想讓你見到那個妖怪,第二我也不知道瓔珞在哪裏,怎麼帶你去找。”他吹了聲口哨,衞鳥展翅飛起,不知又飛到哪裏去搗亂了。

兩人信步進了京口,此地已經是江南繁華之地,來往人們衣飾都麗,無論男女皆用脂粉修飾容顏,髮飾亦是極為考究。但不知為了何事,進出城門之處盤查得頗為嚴密。其時北方混戰以久,東晉得以偷安。晉國的皇帝之愚蠢軟弱就算是在北方也是著名的,朝中若非有謝家及王家等肱股大臣扶持,只怕早已覆滅久矣。

兩人混在人羣之中進了城,才聽聞原來是桓玄叛亂,晉帝禪讓,改國號為楚。

雖然改朝換代,但對於平民百姓卻無甚影響,大家如常作息,皇帝姓什麼,又有什麼關係呢?

忽見一隻大蝴蝶在集市的天空之中飛過,那蝴蝶五顏六,被陽光一映,雙翅上顯出亮閃閃的光點。無雙心裏一動,現在不過是二月份的天氣,雖然江南地氣偏暖,但也只是殘雪初融,為何便會有蝴蝶?

她問嘲風道:“你可看見一隻蝴蝶?”嘲風正在興趣盎然地檢視一個小販所賣的香囊,笑道:“現在的天氣怎麼會有蝴蝶,你看錯了吧!”無雙不服道:“我看得清清楚楚,明明就是有蝴蝶。”她拉住一位挎着菜籃的婦人“大嬸,你可看見一隻蝴蝶?”那婦人笑道:“小姑娘,冬天還沒過去呢!哪裏便會有蝴蝶了?”無雙又連着問了幾個人,眾人的回答皆是沒有看見蝴蝶。嘲風笑道:“我就説不會有蝴蝶,一定是你眼花了。”無雙知那絕不是眼花,難道只有她一個人看見這隻蝴蝶?

莫非蝴蝶又是妖怪?

她嘆了口氣,自從離開長安以後,所遇到的幾乎都是非人,連魏國的皇子都是緊那羅族人。這世上到底有多少妖怪和半神混跡在人類之中?

嘲風忽然拉起無雙道:“我們快去那個酒樓。”他所説的酒樓便在街的對面,雕樑畫棟,建得很是氣派,進出酒樓的人,皆身着綾羅綢緞,與市肆之間的小酒館不能相提並論。

無雙正好也餓了,便隨着他進了酒樓。

酒樓之中,客人也不甚多,大多都是風雅之士,想必這家酒樓只做世家子弟的生意。

嘲風一進了酒樓,馬上游目四顧,一眼見到臨窗的座位上坐着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這個少年面如冠玉,身着寶藍的長衫,身上全無多餘的飾物,卻讓人一見,就知道必然是出自名門。嘲風也不知為何,一見到那名少年,連眼睛都直了,馬上就要向那少年走過去。

無雙連忙拉住他,低聲道:“你幹什麼?”嘲風道:“那個人,那個人,”連説了兩句那個人,卻自己也不知道怎麼説好了。

無雙搖了搖頭,心道又不知發什麼瘋呢!她拉着嘲風坐在一張無人桌子旁,道:“我們和他素不相識,你這樣過去,不是太冒昧了嗎?”嘲風卻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個少年,過了半晌忽然道:“我太喜歡他了。”無雙正在喝一口茶,聽他這樣説,茶几乎從口中噴了出來“你説什麼?”嘲風又出那種含情脈脈的神情,不過此時並非是盯着無雙,而是盯着那名少年:“我真地太喜歡他了。”無雙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她狐疑地看了看少年,又狐疑地看看嘲風“難道你有龍陽之癖?”嘲風道:“什麼是龍陽之癖?”無雙道:“就是喜歡男人。”嘲風居然一點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我真地太喜歡他了。”無雙苦笑道:“難道你也想讓他嫁給你嗎?”嘲風道:“正是正是,若是你們兩人都嫁給我就好了。”無雙直被他氣得哭笑不得。

那少年似乎也覺到兩人的目光,轉過頭對着兩人微微一笑。

嘲風臉上馬上現出如痴如醉的神情,幾乎便要站起身來向着少年走過去,無雙連忙踩住他的腳,怒道:“你若再發瘋,我便走了。”嘲風忙道:“你不要走,雖然我喜歡他,但我也同樣喜歡你,你們誰都不可以離開我。”此時店裏的夥計已經將酒菜送了上來。那少年卻似已經吃完了飯,站起身來結帳離開。嘲風一見他離開,馬上便拉着無雙跟了出去。無雙暗歎,酒菜才送上來,連一口都沒吃,到底想做什麼?她拋下一小錠銀錢,跟着嘲風離開酒樓。

那少年在前面走,兩人便在後面跟着。只見那少年寶藍的衣袂被風吹着,再映上他人品出眾,真如神仙中人。

江南雖多才俊,如同他這般的人倒也是希罕得很。

少年一路向着城北行去,無雙道:“為什麼要跟着他?”嘲風道:“因為我太喜歡他了。”無雙道:“你知不知道你應該去看大夫。”嘲風奇道:“為什麼?我從來不生病。”無雙冷笑道:“你不僅有病,而且有重病。”嘲風道:“我有什麼病?”無雙指了指他的腦袋“你是這裏有病,病得無可救葯。”此時已經到了城北冷僻之處,只見前面一個小小的草亭,那少年到了這個草亭便停了下來,四下張望,似乎正在等待什麼人。

嘲風含情脈脈地看着那個少年,道:“你説他在等誰?”無雙道:“我怎麼知道?”她忍不住道:“你難道每看見一個人都會愛上他嗎?”嘲風叫屈道:“怎麼可能?這麼久以來,我只愛上你和他而已。為什麼過去的一百年裏,我一個人也沒有愛過,現在一下子就出來兩個?”無雙苦笑“我還真是走運。”嘲風也聽不出她是在嘲諷自己,握住無雙的手道:“你是不是終於喜歡我了?那就嫁給我吧!”無雙連忙甩開手:“什麼時候你改了龍陽之癖,也許我還會考慮。”她此時面對着嘲風,那名少年便在她的側面,她的眼角忽然掃到一樣事物,她連忙轉過頭,只見剛才在市集所見的那隻大蝴蝶又不知從何處飛了過來,在少年的頭上盤旋。從蝴蝶的身上,似乎落下許多五顏六的蝶粉,那少年臉上現出茫茫的神情,轉眼之間便消失不見了。

無雙吃了一驚,眼睛,少年真地消失不見了,而且是一下子消失的,即不是飛上天空,也沒有鑽入地下,憑空便消失了。那隻大蝴蝶也失去了蹤影。

嘲風也發現那名少年消失了,奇道:“他到哪裏去了?”無雙失聲道:“蝴蝶,又是那隻蝴蝶。”嘲風卻仍然沒有看見蝴蝶,奇道:“哪裏有蝴蝶?”便在此時,一個青年人奔了過來,站在少年消失的地方左看右看,似乎他亦看見少年消失了,因而才過來查看。那青年人長得很是健壯,象是行伍出身。

這地方本全無藏身之處,青年人只略看了一下,向着嘲風與無雙拱手行了一禮,問道:“請問兩位,剛才是否看見我的朋友不見了?”原來那少年等的便是這位青年。

嘲風道:“正是,他到哪裏去了?”青年道:“我和我的朋友相約在這裏見面,我遠遠地看見他,忽然他便消失了,這是怎麼回事?”嘲風道:“我也不知。”無雙卻道:“你剛才可曾見過一隻蝴蝶?”青年搖了搖頭“現在還是冬天,哪裏會有蝴蝶?”無雙沉着道:“可是我明明看見剛才有一隻蝴蝶在他的頭上飛舞,然後他便消失了。”嘲風奇道:“你是説有妖怪嗎?”無雙道:“可能是個妖怪,若是火在,倒是可以問他。”青年卻有些不甚相信“世上之人大多喜歡牽強附會,不能解釋的事?*黨墒茄腫魎睿也幌嘈攀蘭湔嫺賾醒幀!?br>無雙笑道:“不相信也無妨,世上之事本是信則有,不信則無。但貴友即已失蹤,總是要想辦法把他找出來。”青年道:“在下劉裕,是北府軍中的建武將軍。兩位氣派不凡,想必也非常人。”無雙微微一笑,道:“小女子名叫姚無雙,不過遊歷到此,這位是我的朋友嘲風。”嘲風趁他們對話之間,已經將附近都搜查了一遍,但這個地方本也沒有什麼可搜查的,他連草亭的屋頂都躍上去找過了,全無異樣。劉裕見嘲風輕輕一躍便上了草亭之頂,臉上出驚訝之,對兩人刮目相看,問道:“閣下是江湖高手嗎?輕功如此不凡。”嘲風卻一副哭無淚的神情,喃喃自語道:“他到哪裏去了,他到哪裏去了?”無雙忙道:“我這位朋友特立獨行,有些奇怪,請將軍不要見怪。”劉裕笑道:“奇異之人必有不凡之處,我朋友的失蹤,兩位親眼所見,不知可否隨我到府中一議。”無雙道:“不必了,就算是商議也商議不出什麼來。我只想請問一下,這城中可有高明的有道之士,識得降妖除魔的?”劉裕道:“城中一向太平,不曾聽聞有妖祟之事。若説有道之士,城中的東林寺下院中,有一位高僧名叫慧遠,他本是廬山東林寺中的主持,前幾天遊歷到此,朝野之中,許多名士都對他大是欽佩。”無雙道:“原來慧遠大師遊方到此,我早就聽聞過大師的名聲,一直無緣拜見。”她施了一禮,拉着嘲風就要離開。

劉裕卻有些戀戀不捨道:“姑娘是否行止在東林寺下院?”無雙笑道:“你那位朋友失蹤了,嘲風可能比你還急呢!你放心吧,我們一定會調查此事。若是你有什麼發現便到東林寺中來找我們吧!”嘲風還不願離開,無雙卻硬拉着他走。他一路走一路道:“他去了哪裏?為什麼一下子就失去蹤跡了?”兩人走出很遠,無雙回過頭,仍然見劉裕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注視着他們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