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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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神和靈魂到底有什麼區別呢？

小舟已經劃入大海之中。無雙以手支頤，這個問題真地很想不通。她終於忍不住問火:“到底靈魂和元神有什麼不同？為什麼可以分開？”火道:“這麼簡單的事情，你也不懂嗎？”無雙撅起嘴:“很簡單嗎？我覺得很難。”火笑笑，不再為難她“靈魂就是一個生命的種子。世界上的有情眾生都有一個種子，生命在六道中輪迴，無論是在哪一道，這個種子都是不變的。如同你今世為人，下世可能是豬啊狗啊，但這個種子仍然是原來的那個。”無雙不滿地道:“你才會變成豬啊狗啊的。”火笑道:“你那麼壞，能夠變成豬狗已經很不錯了。”無雙“哼”了一聲:“那麼元神又是什麼呢？”火道:“元神就是一個人自出生以後產生的記憶，這記憶是構成他一生的重要環節。人死的時候，元神便散了，所以當他轉世後，就不會有上一世的記憶。”無雙嘴道:“也不是啊，有些人就可以記起上世的事情。”火道:“有些人，他太不願意忘記過去的事情，就算是死了，元神也不願意散去，反而與靈魂糾纏一起，被帶入了下一世。但其實這並不是一件好事，人死了，就應該是一個新的開始，如果苦苦地執着於上一生的記憶，他的生命也許會變得很悲慘。”無雙沉着説:“如果是這樣，轉世了以後，應該就是另一個人，因為她不再有上一世的記憶。其實對於一個人來講，也許靈魂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一生的經歷和記憶。”火道:“也許你説得對，一個人是由靈魂、元神和身體共同構成的，如果有一樣東西不同了，應該就算是另一個人了。”無雙道:“所以瓔珞是瓔珞，我是我，其實你早就該知道我和她是不同的。”火也沉着道:“但也不能分得如此絕對，元神和靈魂是相輔相成的，就象是你，不也經常會在睡夢中見到瓔珞嗎？”無雙道:“也許是因為她的元神並沒有消散，還存在於世間的關係吧？”她才説完這句話，忽然覺得心裏一緊，一種奇異的覺忽然湧上心頭。是什麼覺？從來未曾有過的覺。

她的神變得蒼白如死，是毒發了嗎？不對，並不是因為疼痛。心底的覺是如此強烈，強烈到她的額頭上開始滲出了冷汗。

她一把抓住火的手:“有事發生了！”火也發現她的臉有異，而且她抓着他的手冷得象是冰塊。他放下船槳，擔心地扶住她顫抖的身體“是不是毒又發作了？”無雙驚慌地搖着頭“不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發生了。”她的身體顫抖得如此烈，臉上的神張惶無助。火不由擔心，他從沒有見過她現出這樣的神情。

到底是什麼事？為什麼心裏會如此緊張，似乎自己的生命正在悄然改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個身影驀然進入她的腦海，先是很淡，然後便越來越是強烈，強烈到她想視而不見也不行。

“瓔珞！”她口而出“是瓔珞！”火也神大變“瓔珞怎麼了？”無雙慌亂地搖着頭“我不知道，有什麼事發生在瓔珞的身上，我們快回去，快一點。”火連忙拿起船槳，將船向着離情島搖回去。便在此時，海上又起了劇變。

小船的四周忽然掀起了驚濤駭，這來得極突兀，完全沒有預兆，説來便來了。兩人促不及防，幾乎被掀出船去。

火連忙默運靈力，將船穩住，只見天空之中現出衞的身影。

火皺眉道:“又是那隻麻煩的鳥。”衞拍着翅膀飛了過來，鳥身上居然還坐着一個人。

無雙被一搖又開始暈船，趴在船弦上吐個不停。那鳥飛了過來，便凌空向着火襲擊。火怒道:“你到底想要幹什麼？為什麼總是與我為難？”鳥背上的人笑道:“我就是喜歡與你為難，你又能奈我何？”火道:“我與你素不相識，你已經纏着我許久了。我現在有急事在身，沒空跟你玩。”鳥背上人笑道:“你沒空跟我玩，我卻偏要和你玩。”他從鳥背上凌空飛了下來，身在半空，向着火擊出一掌。

火怒道:“嘲風，你再我，我可就不客氣了。”火越怒，那個叫嘲風的人就越是高興，笑道:“你知不知道，我了那麼久，你是我遇到的最好玩的一個人。”火心道，我有什麼好玩的？不過他也懶得再辯，將湛廬劍持在手中，劍鋒一轉，向着嘲風的掌心便刺。

嘲風見火一劍刺來，連忙縮回手掌，叫道:“你用兵器，不公平。”火道:“我沒空理你。”嘲風卻道:“你越是沒空理我，我就越是要纏着你。”他又是一掌向着火頭頂擊下來。

火嘆了口氣，他真是不明白，嘲風為何就是盯着他不放。他劍鋒微轉，削向嘲風的手腕。嘲風本也並非真地想與他對敵，見他劍削了過來，縮回手，腳尖在劍脊上踩了一下，身子便又躍回到空中。

他居高臨下，佔盡地利，與火斗了起來。但兩人相鬥卻又如同遊戲一般，打來打去，連對方的衣襟都不曾沾到一下。

那衞鳥在半空中看了一會兒，極是不耐煩，長鳴了一聲，忽然僕衝下來，伸出鐵爪，抓住無雙，向着天邊飛去。

火大驚，連忙一劍向着衞鳥削去。嘲風卻笑道:“你的對手是我，不要隨便傷害動物。”躍到火面前接住這一劍。

這樣阻隔了一下，衞鳥已經帶着無雙飛遠了。

無雙被衞鳥抓着，只覺得風生耳釁，似乎比紫羽飛得還要更快一些。她也不甚怕，只是想到不知道瓔珞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心裏很是着急。

那鳥也沒有飛得太遠，帶她到了海中一個小小的珊瑚島上便落了下來，將無雙放在地上。長鳴了一聲，兩眼看着無雙，眼中頗有得。

無雙嘆了口氣:“你會不會説話？”衞鳥搖了搖頭，雖然不會説話，但卻是能聽懂話的。

無雙道:“你不是妖怪嗎？為什麼不會説話？”衞鳥眨了眨眼睛，叫了幾聲，也不知在説些什麼。

無雙道:“你帶我去離情島吧！我有急事。”衞鳥卻仍然搖了搖頭，又叫了幾聲。

無雙嘆道:“你到底在説些什麼啊？連很低等的妖怪都會説人話，象你這樣高級的鳥妖，居然不會説話？”衞鳥對於無雙稱它為“高級的鳥妖”似乎覺得很是得意，長鳴了幾聲，圍着她轉了一圈。

無雙道:“帶我去離情島，你知道在哪裏的，那個很兇的老婆婆就住在那裏。”衞鳥又搖了搖頭。

無雙想到它必然是被玳瑁婆婆打怕了，不敢再去離情島。

她無奈，只得坐在一塊大石上發呆。眼見這珊瑚小島在海面上的部分，只有幾步見方的距離，若是海水漲了，這小島説不定便會沉入海底了。

她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你為什麼要帶我到這裏來？我可不是瓔珞，我會被淹死的。”忽見珊瑚島下的海水譁了一聲分開，一個人從海中躍了出來。無雙後退了一步，定睛看時，原來正是之前騎在鳥背上的嘲風。她心裏暗道，火真是沒用，每次都讓人把我劫走。

嘲風身上的衣裳也不甚濕，一出了水面就聚睛會神地盯着無雙看。衞鳥則歡叫了一聲，用嘴去咬嘲風的衣襟。

嘲風拍了拍鳥頭道:“你越來越知道我的心意了。”衞鳥得意洋洋地斜睨了無雙一眼，連鳴了兩聲。

無雙皺眉道:“你為什麼把我抓到這裏來？”嘲風一步步走到無雙的面前，忽然一把抓住無雙的手道:“嫁給我吧！”無雙呆了呆，用力出自己的手“我又不認識你，一見面就求我嫁給你，你不覺得太唐突了嗎？”嘲風道:“我叫嘲風，從未娶過子，我知道你叫無雙，雖然以前不認識，但現在已經認識了。我太喜歡你了，你嫁給我好不好？”無雙道:“就算我知道你叫嘲風，也不能算是認識你。比如説你是哪裏人士，家庭如何，我都不知道，而且你又為何要娶我呢？”嘲風拍了拍頭，臉上出為難的神:“我是哪裏人士，我自己也不清楚。我只有一個人，沒有什麼家庭。我一見到你，就覺得和你很親近，好象很久以前就認識你一樣，再也不想離開你了。你若是不嫁給我，我就一直跟着你。”無雙苦笑道:“你連自己是哪裏人士都不知道？你的父母家人呢？”嘲風搖了搖頭:“我沒有父母家人，我就是一個人。”無雙道:“只要是個人就會有父母家人，連妖怪和半神也都是一樣。你是否自小就成了孤兒，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嘲風道:“不是，我沒有父母家人，也沒有小時候，我一生出來就是現在這個樣子，只有一個人。”無雙道:“那是誰把你生出來的？”嘲風道:“我不知道，沒有人把我生出來，我自己出來的。”無雙心道，這個人怎麼説話胡里胡塗，但看他神清明又不象是個瘋子。

嘲風道:“你嫁給我吧！我一個人四處，好象都有一百年的時間了，從來沒有見到哪個人象你這樣可愛。”無雙怔了怔“你説你已經了一百年了嗎？”嘲風道:“是啊，我剛剛出來的時候，是晉國的永嘉年間。”永嘉果然是一百年前，難道又是一個妖怪？嘲風看起來不過是二十多歲的樣子，而且可以與火相抗的，不可能只是普通的人類。

近一段時間，無雙屢有奇遇，早便見怪不怪。她道:“先不要説這些了，快點帶我到離情島去。”嘲風居然很是聽話，笑嘻嘻地道:“好啊！你叫我做什麼都可以，但你一定要嫁給我。”無雙道:“先到了再説。”嘲風拍了拍鳥背，衞雖然不願意，但仍然蹲下身子。嘲風抱起無雙，將她放在衞身上，自己則坐在無雙身後。

兩人近在咫尺，無雙用手肋推了嘲風一把，道:“離我遠點。”嘲風笑道:“一會兒鳥一飛起來，我怕你會掉下去。”果然衞一飛上天空，勁風撲面而來，無雙身子本輕，幾乎被吹下鳥背，她只得任由嘲風抱持着。此時她的身子被嘲風包在懷中，她心中忽然升起一絲怪異的覺。

她想了一下，便明白自己的覺來自何方，嘲風的口似乎是沒有心跳的。

她以前也經常被火抱在懷中，她的耳朵所在的位置正好便是火的口，總是能清晰地聽到火的心跳聲。這使她很是心安，只覺得安靜地聆聽火的心跳，是一件很愜意的事情。

但這個嘲風的膛卻安安靜靜，沒有一絲聲音。

她忍不住把耳朵貼在嘲風的口，還是聽不到一絲聲音。

嘲風也覺到她靠得自己更近，得意洋洋地道:“你是不是愛上我了？”無雙從他的懷中抬起頭，這人明明就是一個活人，為何會沒有心跳。半神或者是妖怪，都會有一顆跳動的心，心跳停止的人，豈非就是一個死人？

她道:“你是活人還是死人？”嘲風一怔:“當然是活人，若是死人，怎麼能説話能動。”無雙皺眉不語，一個活人，怎麼會沒有心跳？難道他的心臟不長在口？

鳥飛得很快，須臾便到了無慾城。

無雙從鳥身上跳下來，向着城中奔去。越是靠近無慾城，她心裏地不安便越甚。在此之前，當她到達無慾城時，她很明顯地有一種悉的覺，大概是瓔珞的元神正在與她產生共鳴。然而此時，她卻再也覺不到瓔珞，不僅覺不到瓔珞，似乎整個島已經變成了空島，一個人都沒有了。

她一路跑回無慾城最深處的石室。石室的門大開着，她一見這種情形，就知道不妙。玳瑁將瓔珞奉為神明，是絕不會忘記關閉石室之門的。

她衝入石室，果然瓔珞的屍體已經不見了。

她站在原地，一時心亂如麻。瓔珞的身體周圍有那迦族結界保護，想要將她的身體移走，必須得先去除這個結界。而瓔珞死後，這世上就沒有人能夠解開這個結界，除非是有一個靈力極強的人，以超過瓔珞的靈力將這個結界打破。是什麼人擁有如此可怕的靈力？

她跑出石室，將全島搜查了一遍，果然所有的人都不見了。玳瑁不見了，瓊蓮不見了，念珠兒也不見了。

她們都去了何處？

嘲風道:“你在找什麼？這裏一個人也沒有。”無雙怒道:“都是因為你把我劫走，耽擱了時光，否則她們怎麼會消失？”她也不管嘲風比自己厲害得多，一腳踢在嘲風腿上，道:“若是瓔珞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把你切成一塊一塊煮成一鍋湯。”嘲風被她踢了一腳，不僅不惱，反而笑嘻嘻地道:“你想吃我，我高興還來不及，我那麼愛你，若是可以被你吃進肚裏，就可以與你不分離了，這真是天大的幸事。”無雙怔了怔，罵道:“怎麼有你這麼賤的人，居然喜歡被人吃。”嘲風笑道:“我不喜歡被別人吃，我只喜歡被你吃。”含情脈脈地看着無雙。

無雙只覺得全身汗都豎了起來，她連忙退了一步道:“別那麼噁心地看着我。”嘲風笑道:“你剛才説的那個瓔珞不是早已經死了嗎？看來你一定要吃掉我了，我真地很想被你吃，快來吃吧！”無雙尖叫了一聲“別再説了。”心道這人長得象個人樣，怎麼會那麼變態？

忽見海面上一隻小船正在疾駛過來，船頭上站着火。無雙連忙大叫:“火，快來救我，我在這裏。”嘲風亦看見火，一把抱住無雙，跳上衞鳥背。衞鳥馬上展翅飛了起來。

無雙又氣又怒道:“你又要幹什麼？”嘲風道:“你老是和那個妖怪在一起，我會吃醋的。所以我不能讓那個妖怪把你搶走。”衞鳥從火的頭上飛過，無雙叫道:“火，快去找瓔珞，瓔珞不見了。”火一怔，臉上現出一絲遲疑的神。

無雙叫道:“不用管我，先去找瓔珞。”她也不知火聽見沒有，那鳥越飛越高，很快便飛到了雲彩的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