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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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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四周是那麼的靜,那麼的清朗,沒有一點點聲音,我只覺得舒適的疲倦慢慢的在淹沒我。

我正在往睡夢中沉落下去。

沒有幾秒鐘,我很神覺得有一股東西,一種看不見形象的力量,正在進這個小房間,我甚至覺得它發出極細微的絲絲聲。我拼命張開眼睛來,只看見天花板和衣櫃邊的簾子,我又閉上眼睛,但是我的第六在告訴我,有一條小河,一條蛇,或是一條什麼東西已經進來了,它們往地上的那塊牌子不停的過去,緩緩的在進來,慢慢的在升起,不斷的充滿了房間。我不知怎的到寒冷與懼怕,我又張開了眼睛,但是看不見我到的東西。

這樣又過了十多秒鐘,我的記憶像火花一樣在腦子裏一閃而過,我驚恐得幾乎成了石像,我聽見自己狂叫出來。

“荷西——荷西——啊——救命——。”那扇門關著,我以為的狂叫,只是沙啞的聲音。我又尖叫,再尖叫,我要移動自己的身體,但是我沒有氣力。我看見牀頭小桌上的茶杯,我用盡全身的氣力去握住它,將它舉起來丟到小泥地上去,杯子破了,發出響聲,我聽到那邊門開了,荷西跑過來。

我捉住荷西,瘋了似的説:“咖啡壺,咖啡壺,我擦那塊牌子時一起用去污粉擦了那個壺——。”荷西呆了一下,又推我躺下去,罕地這時過來東嗅西嗅,荷西也嗅到了,他們同時説:“煤氣——。”荷西拖了我起牀就走,我被他們一直拉到家外面,荷西又衝進去關煤氣筒,又衝出來。

罕地跑到對街去拾了一手掌的小石子,又推荷西:“快,用這些石子將那牌子圍起來,成一個圈圈。”荷西又猶豫了幾秒鐘,罕地拼命推他,他拿了石子跑了進去。

那個晚上,我們睡在朋友家。家中門窗大開着,讓煤氣吹散。我們彼此對望着,一句話也説不出來,恐怕佔住了我們全部的心靈和意志。

昨天黃昏,我躺在客廳的長椅上,靜靜的細聽着每一輛汽車通過的聲音,渴望着荷西早早下班回來。

鄰居們連小孩都不在窗口做他們一向的張望,我被完全孤立起來。

等荷西下了班,他的三個沙哈拉威同事才一同進門來。

“這是最毒最厲的符咒,你們會那麼不巧拾了回來。”荷西的同事之一解釋給我們聽。

“回教的?”我問他們。

“我們回教不這種東西,是南邊‘茅裏塔尼亞’那邊的巫術。”

“你們不是每個沙哈拉威人都掛著這種小銅片?”荷西説。

“我們掛的不一樣,要是相同,早不死光了?”他們的同事很生氣的説。

“你們怎麼區別?”我又問。

“你那塊牌子還掛了一個果核,一個小布包是不是?銅牌子四周還有白鐵皮做了框,幸虧你丟了另外兩樣,不然你一下就死了。”

“是巧合,我不相信這些信。”我很固執的説。

我説出這句話,那三個本地人嚇得很,他們異口同聲的講:“快不要亂説。”

“這種科學時代,怎麼能相信這些怪事?”我再説。他們三個很憤怒的望着我,問我:“你過去是不是有前天那些全部發作的小病?”我細想了一下,的確是有。我的鼻子過,我常生針眼,我會吐,常頭暈,胃痛,劇烈運動之後下體總有輕微的出血,我切菜時總會切到手——。

“有,都不算大病,很經常的這些小病都有。”我只好承認。

“這種符咒的現象,就是拿人本身健康上的缺點在做攻擊,它可以將這些小病化成厲鬼來取你的命。”沙哈拉威朋友又對我解釋。

“咖啡壺溢出來的水熄了煤氣,難道你也解釋做巧合?”我默默不語,舉起壓傷了的左手來看着。

這兩天來,在我腦海裏思想,再思想,又思想的一個問題卻驅之不去。

我在想——也許——也許是我潛意識裏總有想結束自己生命的慾望。所以——病就來了。”我輕輕的説。聽見我説出這樣的話來,荷西大吃一驚。

“我是説——我是説——無論我怎麼努力在適應沙漠的子,這種生活方式和環境我已經忍受到了極限。”

“三,你——”

“我並不在否認我對沙漠的熱愛,但是我畢竟是人,我也有軟弱的時候——。”

“你做咖啡我不知道,後來我去煮水,也沒有看見咖啡熄了火,難道你也要解釋成我潛意識裏要殺死我們自己?”

“這件事要跟學心理的朋友去談,我們對自己心靈的世界知道得太少。”不知為什麼,這種話題使大家悶悶不樂。人,是最怕認識自己的動物,我嘆了口氣,不再去想這些事。

我們牀邊的牌子,結果由回教的教長,此地人稱為“山棟”的老人來拿去,他用刀子剖開二片夾住的鐵皮,銅牌內赫然出現一張畫着圖案的符咒。我親眼看見這個景象,全身再度浸在冰水裏似的寒冷起來。

惡夢過去了,我健康的情形好似差了一點點,許多朋友勸我去做全身檢查,我想,對我,這一切已經得到了解釋,不必再去麻煩醫生。

今天是回教開齋的節,窗外碧空如洗,涼的微風正吹進來,夏已經過去,沙漠美麗的秋天正在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