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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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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教“拉麻丹”齋月馬上就要結束了。我這幾天每個夜晚都去天台看月亮,因為此地人告訴我,第一個滿月的那一天,就是回教人開齋的節

鄰居們殺羊和駱駝預備過節,我也正在等着此地婦女們用一種叫做“黑那”的染料,將我的手掌染成土紅美麗的圖案。這是此地女子們在這個節裏必然的裝飾之一。我也很喜歡入境隨俗,跟她們做相同的打扮。

星期六那天的週末,我們因為沒有離家去大沙漠旅行的計劃,所以荷西跟我整夜都在看書。

第二我們睡到中午才起身,起牀之後,又去鎮上買了早班飛機送來的過期西班牙本地的報紙。

吃完了簡單的中飯,我洗清了碗筷,回到客廳來。

荷西埋頭在享受他的報紙,我躺在地上聽音樂。

因為睡足了覺,我到心情很好,計劃晚上再去鎮上看一場查利·卓別林的默片——《小城之光》。

當天風和麗,空氣裏沒有灰沙,美麗的音樂充滿了小房間,是一個令人滿足而悠閒的星期

下午兩點多,沙哈拉威小孩們在窗外叫我的名字,他們要幾個大口袋去裝切好的。我拿了一包彩的新塑膠袋分給他們。

分完了袋子,我站着望了一下沙漠。對街正在造一批新房子,美麗沙漠的景一天一天在被切斷,我覺得十分可惜。

站了一會兒,不遠處兩個我認識的小男孩不知為什麼打起架來,一輛腳踏車丟在路邊。我看,他們打得起勁,就跑上去騎他們的車子在附近轉圈子玩,等到他們打得很認真了,才停了車去勸架,不讓他們再打下去。

下車時,我突然看見地上有一條用麻繩串起來的本地項鍊,此地人男女老幼都掛着的東西。我很自然的撿了起來,拿在手裏問那兩個孩子:“是你掉的東西?”這兩個孩子看到我手裏拿的東西,架也不打了,一下子跳開了好幾步,臉上出很怕的表情,異口同聲的説:“不是我的,不是我的!”連碰都不上來碰一下。我覺得有點納悶,就對孩子們説:“好,放在我門口,要是有人來找,你們告訴他,掉的項鍊在門邊上放着。”這話説完,我就又回到屋內去聽音樂。

到了四點多種,我開門去看,街上空無人跡,這條項鍊還是在老地方,我拿起來細細的看了一下;它是一個小布包,一個心形的果核,還有一塊銅片,這三樣東西穿在一起做成的。

這種銅片我早就想要一個,後來沒看見鎮上有賣,小布包和果核倒是沒看過。想想這串東西那麼髒,不值一塊錢,説不定是別人丟掉了不要的,我沉了一下,就乾脆將它拾了回家來。

到了家裏,我很高興的拿了給荷西看,他説:“那麼髒的東西,別人丟掉的你又去撿了。”就又回到他的報紙裏去了。

我跑到廚房用剪刀剪斷了麻繩,那個小布包嗅上去有股怪味,我不愛,就丟到拉圾筒裏去,果核也有怪味,也給丟了。只有那片像小豆腐乾似的鏽紅銅片非常光滑,四周還鑲了美麗的白鐵皮,跟別人掛的不一樣,我看了很喜歡,就用去污粉將它洗洗乾淨,找了一條的絲帶子,掛在頸子上剛好一圈,看上去很有現代

我又跑去找荷西,給他看,他説:“很好看,可以配黑的那件襯衫,你掛着玩吧!”我掛上了這塊牌子,又去聽音樂,過了一會兒,就把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了。

聽了幾卷錄音帶,我覺得有點瞌睡,心裏到很奇怪,才起牀沒幾小時,怎麼會覺得全身都累呢?因為很困,我就把錄音機放在口上平躺着,這樣可以省得起來換帶子,我頸上掛的牌子就貼在錄音機上。這時候,錄音機沒轉了幾下,突然瘋了一樣亂轉起來,音樂的速度和拍子都不對了,就好像在發怒一般。荷西跳起來,關上了開關,奇怪的看來看去,口裏喃喃自語着:“一向很好的啊,大概是灰太多了。”於是我們又趴在地上試了試,這次更糟,錄音帶全部纏在一起了,我們用髮夾把一卷被得亂七八糟的帶子挑出來。荷西去找工具,開始要修。

荷西去拿工具的時候,我就用手在打那個錄音機,因為家裏的電動用具壞了時,被我亂拍亂打,它們往往就會又好起來,實在不必拆開來修。

才拍了一下,我覺得鼻子癢,打了一個噴嚏。

我過去有很嚴重的過鼻病,常常要打噴嚏,鼻子很容易發炎,但是前一陣被一個西班牙醫生給治好了,好久沒有再發。這下又開始打噴嚏,我口裏説着:“哈,又來了!”一面站起來去拿衞生紙,因為照我的經驗這一下馬上會清鼻水。

去浴室的路不過三五步,我又連着打了好幾個噴嚏,同時覺得右眼有些不舒服,照照鏡子,眼角有一點點紅,我也不去理它,因為鼻涕要出來了。

等我連續打了快二十多個噴嚏時,我覺得不太對勁,因為以往很少會這麼不斷的打。我還是不很在意,去廚房翻出一粒藥來吃下去,但是二十多個噴嚏打完了,不到十秒鐘,又更驚天動地的連續下去。

荷西站在一旁,滿臉不解的説:“醫生本沒有醫好嘛!”我點點頭,又捂着鼻子哈啾哈啾的打,連話都沒法説,狼狽得很。

一共打了一百多個噴嚏,我已經眼淚鼻涕得一塌糊塗了,好不容易它停了幾分鐘,我趕快跑到窗口去新鮮空氣。荷西去廚房做了一杯熱水,放了幾片茶葉給我喝下去。

我靠在椅子上喝了幾口茶,一面擦鼻涕,一面覺得眼睛那塊紅的地方熱起來,再跑去照照鏡子,它已經腫了一塊,那麼快,不到二十分鐘,我很奇怪,但是還是不在意,因為我得先止住我的噴嚏,它們偶爾幾十秒鐘還是在打。我手裏抱了一個字紙簍,一面擦鼻涕一面丟,等到下一個像颱風速度也似的大噴嚏打出來,鼻血也噴出來了,我轉身對荷西説:“不行,打出血來了啦!”再一看荷西,他在我跟前急劇的一晃。像是電影鏡頭放橫了一樣,接着四周的牆,天花板都旋轉起來。我撲上去抓住他,對他叫:“是不是地震,我頭暈——”他説:“沒有啊!你快躺下來。”上來抱住我。

我當時並不覺得害怕,只是被得莫名其妙,這短短半小時裏,我到底為什麼突然變得這個樣子。

荷西拖了我往卧室走,我眼前天旋地轉,閉上眼睛,人好似也上下倒置了一樣在暈。躺在牀上沒有幾分鐘,胃裏覺得不對勁,掙扎着衝去浴室,開始大聲的嘔吐起來。

過去我常常會嘔吐,但是不是那種吐法,那天的身體裏不只是胃在翻騰,好像全身的內臟都要嘔出來似的瘋狂的在折磨我,嘔完了中午吃的東西,開始嘔清水,嘔完了清水,吐黃的苦膽,吐完了苦水,沒有東西再吐了,我就不能控制的大聲乾嘔。

荷西從後面用力抱住我,我就這麼吐啊,打噴嚏啊,鼻血啊,直到我氣力完完全全用盡了,坐在地上為止。他將我又拖回牀上去,用巾替我擦臉,一面着急的問:“你吃了什麼髒東西?是不是食物中毒?”我有氣無力的回答他:“不瀉,不是吃壞了。”就閉上眼睛休息,躺了一下,奇怪的是,這種現象又都不見了,身體內像海一樣奔騰的那股力量消逝了。我覺得全身虛了一身冷汗,但是房子不轉了,噴嚏也不打了,胃也沒有什麼不舒服,我對荷西説:“要喝茶。”荷西跳起來去拿茶,我喝了一口,沒幾分鐘人覺得完全好了,就坐起來,張大眼睛呆呆的靠着。